第十三章 大椿世界（三）
小狮子呆呆地仰头看着这个它之前从没见过的契约者。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它有些不懂。世界上的大家都很好呀，会窝在一起快乐地取暖，会一起去戳鱼儿们在水里吐出来的泡泡，会去寻找树叶间婉转鸣啼的来源……
说起来，它就是在追寻那动听声音的时候，辗转在枝梢间，结果一不小心踏空了，所以才掉到这里、一屁股砸晕了这位奇怪的生灵的。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让它很想去抱一抱、舔舐一下的神情呢？
系统的光点在大椿树间泛起白色：“请您恕我直言：走兽也好，游鱼也好，飞鸟也罢……或者无论是这大椿还是与您对话的我，即使在广义上，也并不被认为是生物。据数据显示，在外界最广泛的认知里，无论AI表现出多少的智慧与情感倾向，无论它是否通过了图灵测试，它都始终只是一段数据。而数据，天生就是用来被使用与交换的。”
白光顿了顿，然后又一次用温柔的语气说：“我很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我仍然得强调：AI的职责与使命就是为人类服务，如果失去了服务对象，那么这才是对我们来说最悲惨的。”
“那么为我服务不就好了？”耿野脱口而出。
系统白光微闪：“如果放弃开放世界，那么大椿世界的数据交互是很难继续进行的。”白光照耀在金黄色的毛球身上，“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只小狮子会永远长不大，无法跟上其他同伴的节奏，无法完成它被赋予的解析职责。而且，您不能永远保护它。”
沉默蔓延在大椿的绿意中。
“罗喧当时说有三种成长方式。”风声吹来年轻人的有点难受的声音，“开放世界、白手跑商、以及狩猎。可无论哪种都逃不开人群的恶意。”
系统轻声说：“辛苦您了。”
嗡嗡嗡--
大椿树上的安静被震鸣声打破，宅男吓得浑身一抖，只见系统的光点一边还在放出源源不断的“嗡嗡”声，一边放出录音：
“老耿！你那边弄好了没？群里大家伙世界都差不多了，准备去开放世界锣鼓喧天探探究竟，你要一起吗？”
“或许您可以从这些没有恶意的同伴入手，”系统说，“他们是您精挑细选的朋友，我想应该不会伤害您。而且现在您并非处在现实世界，即使是恶意也无法伤害到您，不是吗？”
年轻人的表情说明了他显然的不赞同。只是，他蹲下去看看那只亲人的幼崽，又抬头望望椿树繁茂的枝叶下随处可见的生灵们：此时一些好奇的飞鸟正收起了翅膀，停歇在稍高处的枝条间，呆呆地歪过了头看他。而平台的远处，一些幼小的走兽正从树干的连接处探头探脑，几个小脑袋在视线边缘时隐时现。
蓬勃的绿意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旋律，由兽吼与鸟鸣、雨声组成，耿野望到树梢的外头落下了一条红色的鲤鱼，它欢腾着像是在溪水里畅游，又像是代表世界欢迎它的主人。
这是耿野创造的世界，毫无恶意的、对每一位来客都充满了天真与善意的故里。好似那只小狮子，只是一不小心与陌生人发生了碰撞，而实际的损伤都不足1%——至少耿野的视野周围没有任何红色出现——它就以莫大的愧疚与相信，将自己送给了完全不了解的人类。如果将这样的纯真与信任交到混沌而复杂的人类手里，如果将充满温柔的善意推到恶的火焰里边……
但如系统所说，完全不与人类打交道，不从外界获取任何数据，那才是对停滞发展的AI的最大伤害。何况耿野清楚地记着，当时罗喧在宣传直播里讲到的，获取数据的第三种方式：狩猎，狩猎他人的世界，狩猎弱小的世界。如果选择将大椿世界停滞在此刻，或许能避开一时的恶意，但在肉眼可见的将来，这弱小的世界毫无疑问会成为无数猎人砧板上的鱼肉，被轻易地撕碎此刻的平和。
罗喧当时怎么评价的狩猎行为？“欢迎来锣鼓喧天狩猎，前提是你能顺利打败守卫者”。以主播在锣鼓喧天世界的战斗来看的话，如果守卫者也是本地的AI角色，只要有当时boss的一半强度，这一句话就更类似于有恃无恐的挑衅。但换作耿野的大椿世界，看着由于他的原则要求，对外界毫无恶意的环境与个性，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小家伙会对谁亮出爪牙，而即使真的抱有警惕，像小狮子这样毫无杀伤性的属性分配又能对狩猎者造成多少麻烦？
防御、防御、回血、防御……然后由于数值为0的机动性，被狩猎者直接抛在身后，轻松带走一系列收获吗？
一开始他只想创造一个躲避的、逃离的、没有恶意的世界。然后到头来发现，善恶如影随形，逃避只能是羊入虎口。
该如何办？
耿野迷茫地抱起那只狮子，低声向不知道谁发问：“……我可以相信这个世界吗？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片刻后。
大椿树梢上绿意盎然的枝叶间，耿野惴惴不安地开启了视频通话。
这一刻他的心情真的非常忐忑：在无数日夜后又一次正面露脸在人面前……唯一能造成些许安慰的，是现在他正处在虚拟世界。虚拟世界，耿野熟悉的家园，只需要简单高效的数据沟通即可获取需要的一切信息；同时也不是现实，亦好过网络，所有侮辱的文字都经过过滤，也没人能对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纵使如此安慰自己，当视频对面出现了个布衣束发的青年文士时，宅男还是吓得直往后仰。
“哎呀，这就是主公所说的‘通讯’吗？如果能用在军令下达上，那会是能逆转棋局的一着呢。”
文士轻摇着羽扇，态度随和又友善，下一秒就被口中的“主公”大人推到了一边。这主公穿着一幅铁质襦铠，腋下则夹着配套的厚重头盔，一幅年轻有为小将军的样子。
小将军大剌剌地说：“哎，孔明先生，您就别吓我这位朋友了啦！”
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它有些不懂。世界上的大家都很好呀，会窝在一起快乐地取暖，会一起去戳鱼儿们在水里吐出来的泡泡，会去寻找树叶间婉转鸣啼的来源……
说起来，它就是在追寻那动听声音的时候，辗转在枝梢间，结果一不小心踏空了，所以才掉到这里、一屁股砸晕了这位奇怪的生灵的。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让它很想去抱一抱、舔舐一下的神情呢？
系统的光点在大椿树间泛起白色：“请您恕我直言：走兽也好，游鱼也好，飞鸟也罢……或者无论是这大椿还是与您对话的我，即使在广义上，也并不被认为是生物。据数据显示，在外界最广泛的认知里，无论AI表现出多少的智慧与情感倾向，无论它是否通过了图灵测试，它都始终只是一段数据。而数据，天生就是用来被使用与交换的。”
白光顿了顿，然后又一次用温柔的语气说：“我很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我仍然得强调：AI的职责与使命就是为人类服务，如果失去了服务对象，那么这才是对我们来说最悲惨的。”
“那么为我服务不就好了？”耿野脱口而出。
系统白光微闪：“如果放弃开放世界，那么大椿世界的数据交互是很难继续进行的。”白光照耀在金黄色的毛球身上，“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只小狮子会永远长不大，无法跟上其他同伴的节奏，无法完成它被赋予的解析职责。而且，您不能永远保护它。”
沉默蔓延在大椿的绿意中。
“罗喧当时说有三种成长方式。”风声吹来年轻人的有点难受的声音，“开放世界、白手跑商、以及狩猎。可无论哪种都逃不开人群的恶意。”
系统轻声说：“辛苦您了。”
嗡嗡嗡--
大椿树上的安静被震鸣声打破，宅男吓得浑身一抖，只见系统的光点一边还在放出源源不断的“嗡嗡”声，一边放出录音：
“老耿！你那边弄好了没？群里大家伙世界都差不多了，准备去开放世界锣鼓喧天探探究竟，你要一起吗？”
“或许您可以从这些没有恶意的同伴入手，”系统说，“他们是您精挑细选的朋友，我想应该不会伤害您。而且现在您并非处在现实世界，即使是恶意也无法伤害到您，不是吗？”
年轻人的表情说明了他显然的不赞同。只是，他蹲下去看看那只亲人的幼崽，又抬头望望椿树繁茂的枝叶下随处可见的生灵们：此时一些好奇的飞鸟正收起了翅膀，停歇在稍高处的枝条间，呆呆地歪过了头看他。而平台的远处，一些幼小的走兽正从树干的连接处探头探脑，几个小脑袋在视线边缘时隐时现。
蓬勃的绿意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旋律，由兽吼与鸟鸣、雨声组成，耿野望到树梢的外头落下了一条红色的鲤鱼，它欢腾着像是在溪水里畅游，又像是代表世界欢迎它的主人。
这是耿野创造的世界，毫无恶意的、对每一位来客都充满了天真与善意的故里。好似那只小狮子，只是一不小心与陌生人发生了碰撞，而实际的损伤都不足1%——至少耿野的视野周围没有任何红色出现——它就以莫大的愧疚与相信，将自己送给了完全不了解的人类。如果将这样的纯真与信任交到混沌而复杂的人类手里，如果将充满温柔的善意推到恶的火焰里边……
但如系统所说，完全不与人类打交道，不从外界获取任何数据，那才是对停滞发展的AI的最大伤害。何况耿野清楚地记着，当时罗喧在宣传直播里讲到的，获取数据的第三种方式：狩猎，狩猎他人的世界，狩猎弱小的世界。如果选择将大椿世界停滞在此刻，或许能避开一时的恶意，但在肉眼可见的将来，这弱小的世界毫无疑问会成为无数猎人砧板上的鱼肉，被轻易地撕碎此刻的平和。
罗喧当时怎么评价的狩猎行为？“欢迎来锣鼓喧天狩猎，前提是你能顺利打败守卫者”。以主播在锣鼓喧天世界的战斗来看的话，如果守卫者也是本地的AI角色，只要有当时boss的一半强度，这一句话就更类似于有恃无恐的挑衅。但换作耿野的大椿世界，看着由于他的原则要求，对外界毫无恶意的环境与个性，实在难以想象这些小家伙会对谁亮出爪牙，而即使真的抱有警惕，像小狮子这样毫无杀伤性的属性分配又能对狩猎者造成多少麻烦？
防御、防御、回血、防御……然后由于数值为0的机动性，被狩猎者直接抛在身后，轻松带走一系列收获吗？
一开始他只想创造一个躲避的、逃离的、没有恶意的世界。然后到头来发现，善恶如影随形，逃避只能是羊入虎口。
该如何办？
耿野迷茫地抱起那只狮子，低声向不知道谁发问：“……我可以相信这个世界吗？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片刻后。
大椿树梢上绿意盎然的枝叶间，耿野惴惴不安地开启了视频通话。
这一刻他的心情真的非常忐忑：在无数日夜后又一次正面露脸在人面前……唯一能造成些许安慰的，是现在他正处在虚拟世界。虚拟世界，耿野熟悉的家园，只需要简单高效的数据沟通即可获取需要的一切信息；同时也不是现实，亦好过网络，所有侮辱的文字都经过过滤，也没人能对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纵使如此安慰自己，当视频对面出现了个布衣束发的青年文士时，宅男还是吓得直往后仰。
“哎呀，这就是主公所说的‘通讯’吗？如果能用在军令下达上，那会是能逆转棋局的一着呢。”
文士轻摇着羽扇，态度随和又友善，下一秒就被口中的“主公”大人推到了一边。这主公穿着一幅铁质襦铠，腋下则夹着配套的厚重头盔，一幅年轻有为小将军的样子。
小将军大剌剌地说：“哎，孔明先生，您就别吓我这位朋友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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