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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义

    我们行驶在东南域3星球的【联岛高速】上,这条道路连通着这颗星球上的14座浮空岛,以及正在修建的15号浮空岛,此时,我们正在6号浮空岛与5号浮空岛之间的那段路上。

    这一路上他抽掉了一整盒电子烟,我吃了半板口香糖,谁都没开口说话,只是目光经过后视镜时会顺便看对方一眼。

    远处缓缓飞来一艘巨大的运输舰,周身采用航天级金属制成,最大航行距离为6.1兆光年,最大载重量约为99.9万吨。它经过我们头顶时,我们都感受到它底部缓冲栅格里释放出的气浪,夹杂着一股如同被阳光炙烤过的棉被的味道,我周身的毛孔也随之舒张,每根汗毛都躺倒下去。

    大概是受到那股热浪的影响,我打算说点什么炒热气氛,但义却先开口问道:“明天几点。”

    “什么几点?”我有点懵。

    “你说呢,什么几点?”义反问。

    看他一脸的不耐烦,我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好像是早上9点吧。”我回答。

    他没说什么,而是打开一个新的烟盒,接上烟嘴,咬住烟嘴抿上一口,乳白色的烟雾便从他的嘴角和鼻孔里弥散出来。

    “CBH,你有了解过我们所身处的【超恒时代】吗。”他说。

    “你指的是哪方面?”

    “哪方面都行。”

    “没有病痛,没有死亡,没有战争,人人有房住,人人有饭吃。”我说,停顿了一下,“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和平的年代。”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他问。

    “你指的是……”我又问,他皱着眉叹了口气,沉默很久才说:“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看向他,但他不看我,只是看着前路,仿佛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以前,他都不会搭理我似的。

    “又是你说要带我出来兜风,可是你提的这些问题都很难让人回答诶。”我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组团出去旅游么?”他忽然说道,“就我们四个。”

    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略微有些兴奋地说:“当然记得!是去爬山嘛,当时好像就是去的4号空岛,那时12号空岛才刚刚开始运营。”

    “你记不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义问道。

    “什么事?”我说。

    “我们爬到半路,过了那条溪流之后的再一个山坡上,当时我们路过一个洞穴,正好附近的树上面挂着几根竹藤。”他说。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后来用竹藤荡过去的时候,你因为那个时候太胖,所以掉下去了!”我说完,又正眼看了看义,上下打量一番才说:“难怪你后面开始减肥……”

    “超恒时代,并不是没有死亡的。”义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意味的笑容,我看着他,感觉有些陌生。

    “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吗?CBH。”他问道。

    被他这么一说,我有些语塞,因为我确实从未去了解过我的朋友们究竟是在做什么,毕业以后,甚至在毕业前我就全身心投入到了我的游戏创作中,对外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创作就是我的一切,只要能创作游戏,我感觉这一生就值得。

    “我是一名【历史学家】,通过观测过去人们所犯下的错误,来为今后的社会发展提出实质性建议。”义说,“你了解到的所有关于超恒时代的描述,都是经过新闻学修饰过的产物,目的就是为了阻断信息的传递,让社会能够【正常】发展。”

    “什……什么意思?”我看着他说,希望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一丝玩味,但是没有,他是认真的。

    “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是阶层固定的时代。”他冷漠地阐述道,“我们生来就在这颗星球上,享受着吃喝无忧的生活,我们为了享乐而存在,同时也给他人带去乐趣,这就是我们所在的阶层要做的事情。创作,阅读,学习,玩耍……难道你从来就没有觉得,现在我们所享受的这种生活,过于梦幻了吗?”

    我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微张着嘴,可能有口水从嘴角滴落我都察觉不到。

    “你知道我们吃的用的,都是从哪里来的吗?”义瞥了我一眼,又迅速看回路上,“你曾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不知道——我沉默着,不愿说出这句话来,那仿佛就意味着我是个无情又无知的人。

    “我们所在的3号星球,是东南域星系中的第三号适宜地,我们的食物大多来自1号星球,那里开满了食品自动处理厂,生鲜动物从出生到被送上餐桌都已经成为了一个流程,2号星球上居住的都是些智商水平低下的族群,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够听令行事,去做些脏活累活,或是去战场上充当炮灰……”

    “战场?!”我听罢一愣,激动地说:“可是,战争是只存在于历史上的……”

    “历史书,是人写的!”义愤怒地吼道,他看向我,仿佛连余光都向我集中,哪怕前面是悬崖他也毫不畏惧似的。

    我沉默了,我的舌头微微颤抖,说不上话,我只是皱紧眉头看着他,舌尖在智齿附近游走。

    义转头看路,冷漠地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世上不存在战争和死亡吧?如果没有人去打仗,去做那些脏活,要不了多久,宇宙里的其他族群就会找上门来,你觉得他们会跟你讲爱与和平?你觉得他们会欣赏你做的那些狗屁游戏?”

    听到义这样描述我的爱好,我感到有些发懵,内心升起一股无名火,浮现在脸上。

    “CBH,我昨晚梦到你说的那个人了。”就在这时,他忽然说道,仿佛直接往我心头的火堆里扔进一大坨冰,我感到现在既愤怒又困惑,我问道:“那个弑神者?【殁帝】?是他让你来跟我谈谈?”

    “如果不是因为你签了那个什么狗屁安乐死协议,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你们只需要永远地待在花园里,做好你们分内的事情就足够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作的,人人各司其职,至少在每个人自己看来,他们只是在达成自己的使命。”

    “你只是为了让我取消协议,才临时编出来的这个故事吧?”我颤抖着说,见他不回应,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但他只是扭头用一种同情又无奈地目光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我有些失神地问道。

    “如果你只是觉得生活无趣,受够了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我可以尝试推荐你去其他阶层体验一下。现在科技发达,任何痛苦的记忆都可以被删去,断肢可以复原,哪怕只剩一颗眼球,也能恢复到原先的模样。”义说,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十几年前那次出游,我就已经死过一次,那段记忆对我们来说都太沉重,所以被执行机构进行了修饰,而我也被复原了身体,只保留了一丝轻微的痕迹在我的本能当中,促使我锻炼,减肥,成为现在的这副模样。”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半晌没有说话,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车停了下来,只听他说了句“我们到了”,抬头看去,我才发现我们来到了十多年前那次出游的地方。

    “不介意的话,再跟我走走吧。”他说,但目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