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对谈

    牧野很少单独有和群青交流的想法，因为他总觉得群青的身上散发着自命不凡的气息，与自己不同，不同世界的人，是没有什么好谈的。

    牧野对于群青的存在有很复杂的感受，欣赏、嫉妒、羡慕，甚至有些讨厌，群青似乎永远志得意满、似乎永远胜券在握，大家总是围着他转着，包括青禾。

    他不止一次在课间，注意到青禾站在一班的门口，默默地注视着他。

    当日，牧野见到群青背着青禾的时候，是他正好画完准备收工去吃饭，他本想悄悄跟上来，却被自己的室友邱逸叫住改画，等帮邱逸处理完画面的细节，群青就已经没影了，直到晚上时才撞见在水果摊挑水果的李思思，便和她一起来了。

    “你是要去医院看望青禾吗？她还好么？”牧野给青禾发了许多消息，但一条都没回，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担心，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可以呀。”李思思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他关心同学。

    牧野给人的印象很好，平日里若是老师没空，同学都喜欢找他改画，他总是会耐心地提点出画面中的错误与需要修改的地方，并且乐于做出示范。自从李思思升入a组之后，牧野也帮她改过几次画，听从他的意见修改，下一次就会获得很大的进步。

    他们并行来到医院，走到病房门口时，恰好撞见群青走了出来，面色不善。

    牧野把自己手里的水果递给李思思，要求群青和自己谈谈，李思思撇下他们两人，径直拎着水果和粥准备进去看看青禾。

    牧野的确与群青插科打诨过许多次，两人都试图在青禾的身边与朋友圈里头刷存在感，从而争取到青禾的注意，起初，牧野并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接近青禾，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或许是出于无法获得第一的缘故，才对群青感兴趣的人事物产生兴趣。

    但与青禾真正相处久了，他发觉自己或许是对青禾产生了好感。

    青禾会顺手帮他一起洗盘子。青禾会在考试之前对他说加油。青禾会顺便帮他削铅笔。青禾会在他心情烦闷时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不断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青禾的时候，她认真仔细地给自己讲题的样子，他没法不感到心动，哪怕他知道，这种所谓温柔的待遇，也并不意味着自己对于她而言，就是特殊的。

    他一直看着青禾，所以他知道，青禾的目光都落在群青身上，她眼神总是无法抑制自己的仰慕、欣赏甚至心动，但她似乎未曾发觉。

    牧野拉着群青走到了医院的后院，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夜来香散发着恼人的香味。

    “有什么事？”群青冷漠地盯着牧野这张脸。

    “你喜欢青禾吧？”

    群青皱了皱眉头，像是被戳破心事那般，怒骂了一句脏话，接着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如果你不喜欢，麻烦你离她远点。”

    “如果我喜欢呢？”

    “那就公平竞争呗。”牧野莞尔一笑，仍旧冷静地看着群青。

    “画画都赢不过我，这件事，你觉得你赢得过我？”

    “···可是爱又不是赢来的。”

    “是吧，你说得也对，爱确实不是赢来的。”群青苦笑。

    牧野沉默。

    “其实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群青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我听说过你复读的原因，因为差了0.5分进入国美，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必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儿女情长里头，因为不论是你还是我，青禾都是不会选择的。”

    群青想到与青禾的不欢而散，无可奈何地开口，“我认识的青禾，是事业心很重的家伙，是自己难受到不行还是要继续画画的家伙，是可以因为老师的一句话就将一张画反复画十遍的家伙，你怎么就觉得，她会答应我们呢？她是那么笨拙、那么努力，你坐在她的身边，不应该是最早看出来的那个人吗？你怎么会觉得她有心思去思考，选择你、还是选择我呢？”

    毫无意义。

    “我的确是对青禾抱有好感的，我越接触她，就越想要接触她，我希望她好、我希望她开心，那你呢？”

    “说喜欢一个人太容易太容易了，这种喜欢廉价到毫无意义。”

    群青很少掏心掏肺地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善于糊弄，他不乐意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不愿表达自己的企图心、也讨厌展示自己的脆弱，因此他也没想过他居然能在自己标榜为“最大的竞争对手”跟前说出这番话，不论是背着青禾来医院还是和青禾大吵一架、甚至是这番对话都令他疲倦。

    他摆了摆手，“我回去了。”

    “你去看看青禾吧。”走了两步，群青又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牧野。

    在风中的少年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了。

    如果换个时间相遇，或许他们也能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罢，只是到底是不太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