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生不如不相逢
是青禾画的。
这个念头如一记闷雷。
群青有些沮丧，他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青禾，何况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总不能告诉青禾，我闲来无事就会看你画画、我平时都会注意你的画风，但这样的理由也无法说服其他人，而且，如何调包，又是如何在老师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的呢？
尽管美术领域和学习领域略有差异，确实存在短期进步的可能，以及确实可以通过模仿去习得另一个人的画风，但又是如何不叫人生疑呢？
青禾觉得这张画与自己的如出一辙，不论是色调、构图还是塑造都与自己的别无二致，考虑到这段时间都在帮许杉湖改画，但大概率也很难学得这么雷同，她有些疑惑，开始猜疑起自己试卷被调包的可能性，但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她。
她左耳进右耳出，稼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副校长稼晔勋是青禾在这个机构里最喜欢的老师，没有之一，其经历也算得上跌宕起伏，稼晔勋是地道的北方人，说话字正腔圆，很是好听。他自小学习的画派偏向于写实主义，在造型的塑造上要求极高，而其色彩的风格也极为写实，色调整体是粗旷且灰暗的，稼晔勋考了八年中央美术美院，每次都以微弱的差距而无法升学，要么是学业落了点、要么是画画的分数差了点，尽管这八年里他考过了其他几个美院，但最终他都放弃了升学。
他自千禧年起考了八年，期间父母车祸双亡，他端过盘子、洗过厕所、发过传单、当过客服，将所赚得的钱财都用于艺术的追寻之中，他泄气了，但没有地方愿意收他工作。第九年时，他穷困潦倒，有人找到他帮忙替考，一次五千，但某次代考时检查得过于严格，他最终填写了自己的方式而被录取，自此他升入一所普通的本科大学读完了油画，读书时便在这家机构代课，最后毕业成为了这家机构的色彩老师，而由于他的风格独特、教学理念先进，只短短五年时间就从兼职老师晋升到了副校长。
稼晔勋两周会上一次色彩大课，每次听完讲解，青禾对色彩的理解都会更深入一些，而青禾喜欢这个老师，还因为一件小事。
入学一个月左右，稼晔勋还没有做过示范，每天忙着做教案与做着招生的工作，因此大多数同学还未见过他。
那时，青禾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什么水果，洗板子时恰好撞见旁边的人在洗苹果，眼巴巴地看了好久，最终没忍住开口，“好久没吃水果了。”
“那给你。”谁知道对方一听完便将苹果递到了青禾面前，青禾抬头对上了一张干净又俊秀的脸。
说实在的，稼晔勋虽然年纪比大多数老师年长了些，但他个高且健壮，且喜好穿搭，因此在青禾眼里看起来和男高中生没有太多区别，至少青禾最开始以为这是隔壁班的具备好人属性的陌生同学···但回到班级谈起这件事时，牧野看着青禾柔声说，“我刚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那是副校长稼老师啦～”
“···”青禾呆滞地望了望手中已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突然很想拿回去把它供起来。
青禾觉得，稼老师肯定是个大好人。
不然怎么会把自己手里的水果给素未谋面的同学呢？
趁着台上台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板上，青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死角处，将手机的光线调到最暗，登录微信时才看到好多条群青的拍一拍，以及一句明晃晃却刺眼的话：“青禾，这是你的画吧？”
青禾碍于情面，拒绝保留这种糟糕的假设与怀疑，但却有一个坐在隔壁班级的同学承认了自己的猜测，甚至提出了这样的可能性。
青禾抱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她又抬头仔细地看了几眼这张画，其中散落的小笔触确实是自己特有的风格，似乎是自己的，但青禾又看了看被人群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低下头的许杉湖，突然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
因为，太难证明了，青禾不知道怎么证明才不至于破坏关系，才不至于撕破脸，才不至于被当成画室里头另一个笑柄而传播，她太知道流言的吞噬性，她想把这些都承受下来。
b组，就b组吧。
临下课时，青禾攥紧了自己的手机，怕群青继续深挖，最终回复，“但是很可惜，那确实不是我的。”
青禾坐如针刺，总算熬到了下课，谁知刚出门时群青正靠在二班的门口等着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俯身靠近青禾的耳朵，“你怕事？”
“出去说吧。”青禾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李思思的她们，伸手拽了拽群青的衬衫一角，回头和李思思她们打了个招呼，“群青喊我有点事，可能晚点回宿舍，你们先回去吧。”
青禾拉着群青一路走到了食堂那栋楼的后头，她才松开了手。
“青禾，那张画是你的吧？”
青禾沉默了两秒，抬头注视着群青的眼睛，“我说了不是。”
昏暗的灯光里群青看不清青禾的眼睛，所有扰动的情绪晦暗不明地搅和在了一起，群青并不满意青禾的回答，“我从你来画室就开始注意着你的画，我知道你画水彩的时候喜欢加入很多浅灰蓝，我知道你喜欢用扇形笔和塑造笔，我知道你喜欢把水果画得方正，所以，如果你说是你画的，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青禾的眼泪在眼底打转，她抿着嘴，仍旧笑着，“群青，算了吧。”
“群青，这件事证明起来，太麻烦了。”
“可是你甘心就因为被换卷到第二组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那天也是我自己先去洗画板没有自己交，被调包也有我自己的责任。”青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心虚，这件事确实也有她自己的错。
更何况，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
“青禾，这不是你的责任。”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我要去找所谓的证明，我们刚刚磨合好的宿舍关系就会岌岌可危，我们昨天还在碰杯祝愿彼此···何况，那张画也确实可能是杉湖自己画的，她这一整个月都有让我帮忙课后辅导，所以有学习和模仿也是正常的。”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此刻忽然联系在了一起，群青灵光一闪，随即心下一沉，他对所发生的一切有糟糕的预期。
但见青禾都这么说，群青只好算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戳了戳青禾的眉心，宠溺道，“你啊，我之前都和你讲过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姑娘。”
似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群青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蹲下，开始在自己的背包里虾翻一通，最终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本九口山*鸟类系列的水彩本，递到了青禾跟前，他笑得温柔，如月光般柔和，他说，“亲爱的青禾，生日快乐。”
风轻轻吹，树影摇晃，路灯下的两人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青禾抬头看见群青俊朗的侧脸，心跳止不住快了一拍。
他说，亲爱的青禾。
亲爱的青禾。
这个念头如一记闷雷。
群青有些沮丧，他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青禾，何况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总不能告诉青禾，我闲来无事就会看你画画、我平时都会注意你的画风，但这样的理由也无法说服其他人，而且，如何调包，又是如何在老师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的呢？
尽管美术领域和学习领域略有差异，确实存在短期进步的可能，以及确实可以通过模仿去习得另一个人的画风，但又是如何不叫人生疑呢？
青禾觉得这张画与自己的如出一辙，不论是色调、构图还是塑造都与自己的别无二致，考虑到这段时间都在帮许杉湖改画，但大概率也很难学得这么雷同，她有些疑惑，开始猜疑起自己试卷被调包的可能性，但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她。
她左耳进右耳出，稼老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副校长稼晔勋是青禾在这个机构里最喜欢的老师，没有之一，其经历也算得上跌宕起伏，稼晔勋是地道的北方人，说话字正腔圆，很是好听。他自小学习的画派偏向于写实主义，在造型的塑造上要求极高，而其色彩的风格也极为写实，色调整体是粗旷且灰暗的，稼晔勋考了八年中央美术美院，每次都以微弱的差距而无法升学，要么是学业落了点、要么是画画的分数差了点，尽管这八年里他考过了其他几个美院，但最终他都放弃了升学。
他自千禧年起考了八年，期间父母车祸双亡，他端过盘子、洗过厕所、发过传单、当过客服，将所赚得的钱财都用于艺术的追寻之中，他泄气了，但没有地方愿意收他工作。第九年时，他穷困潦倒，有人找到他帮忙替考，一次五千，但某次代考时检查得过于严格，他最终填写了自己的方式而被录取，自此他升入一所普通的本科大学读完了油画，读书时便在这家机构代课，最后毕业成为了这家机构的色彩老师，而由于他的风格独特、教学理念先进，只短短五年时间就从兼职老师晋升到了副校长。
稼晔勋两周会上一次色彩大课，每次听完讲解，青禾对色彩的理解都会更深入一些，而青禾喜欢这个老师，还因为一件小事。
入学一个月左右，稼晔勋还没有做过示范，每天忙着做教案与做着招生的工作，因此大多数同学还未见过他。
那时，青禾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什么水果，洗板子时恰好撞见旁边的人在洗苹果，眼巴巴地看了好久，最终没忍住开口，“好久没吃水果了。”
“那给你。”谁知道对方一听完便将苹果递到了青禾面前，青禾抬头对上了一张干净又俊秀的脸。
说实在的，稼晔勋虽然年纪比大多数老师年长了些，但他个高且健壮，且喜好穿搭，因此在青禾眼里看起来和男高中生没有太多区别，至少青禾最开始以为这是隔壁班的具备好人属性的陌生同学···但回到班级谈起这件事时，牧野看着青禾柔声说，“我刚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那是副校长稼老师啦～”
“···”青禾呆滞地望了望手中已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突然很想拿回去把它供起来。
青禾觉得，稼老师肯定是个大好人。
不然怎么会把自己手里的水果给素未谋面的同学呢？
趁着台上台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板上，青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死角处，将手机的光线调到最暗，登录微信时才看到好多条群青的拍一拍，以及一句明晃晃却刺眼的话：“青禾，这是你的画吧？”
青禾碍于情面，拒绝保留这种糟糕的假设与怀疑，但却有一个坐在隔壁班级的同学承认了自己的猜测，甚至提出了这样的可能性。
青禾抱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她又抬头仔细地看了几眼这张画，其中散落的小笔触确实是自己特有的风格，似乎是自己的，但青禾又看了看被人群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低下头的许杉湖，突然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
因为，太难证明了，青禾不知道怎么证明才不至于破坏关系，才不至于撕破脸，才不至于被当成画室里头另一个笑柄而传播，她太知道流言的吞噬性，她想把这些都承受下来。
b组，就b组吧。
临下课时，青禾攥紧了自己的手机，怕群青继续深挖，最终回复，“但是很可惜，那确实不是我的。”
青禾坐如针刺，总算熬到了下课，谁知刚出门时群青正靠在二班的门口等着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俯身靠近青禾的耳朵，“你怕事？”
“出去说吧。”青禾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李思思的她们，伸手拽了拽群青的衬衫一角，回头和李思思她们打了个招呼，“群青喊我有点事，可能晚点回宿舍，你们先回去吧。”
青禾拉着群青一路走到了食堂那栋楼的后头，她才松开了手。
“青禾，那张画是你的吧？”
青禾沉默了两秒，抬头注视着群青的眼睛，“我说了不是。”
昏暗的灯光里群青看不清青禾的眼睛，所有扰动的情绪晦暗不明地搅和在了一起，群青并不满意青禾的回答，“我从你来画室就开始注意着你的画，我知道你画水彩的时候喜欢加入很多浅灰蓝，我知道你喜欢用扇形笔和塑造笔，我知道你喜欢把水果画得方正，所以，如果你说是你画的，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青禾的眼泪在眼底打转，她抿着嘴，仍旧笑着，“群青，算了吧。”
“群青，这件事证明起来，太麻烦了。”
“可是你甘心就因为被换卷到第二组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那天也是我自己先去洗画板没有自己交，被调包也有我自己的责任。”青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心虚，这件事确实也有她自己的错。
更何况，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
“青禾，这不是你的责任。”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我要去找所谓的证明，我们刚刚磨合好的宿舍关系就会岌岌可危，我们昨天还在碰杯祝愿彼此···何况，那张画也确实可能是杉湖自己画的，她这一整个月都有让我帮忙课后辅导，所以有学习和模仿也是正常的。”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此刻忽然联系在了一起，群青灵光一闪，随即心下一沉，他对所发生的一切有糟糕的预期。
但见青禾都这么说，群青只好算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戳了戳青禾的眉心，宠溺道，“你啊，我之前都和你讲过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小姑娘。”
似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群青把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蹲下，开始在自己的背包里虾翻一通，最终他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本九口山*鸟类系列的水彩本，递到了青禾跟前，他笑得温柔，如月光般柔和，他说，“亲爱的青禾，生日快乐。”
风轻轻吹，树影摇晃，路灯下的两人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青禾抬头看见群青俊朗的侧脸，心跳止不住快了一拍。
他说，亲爱的青禾。
亲爱的青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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