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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小李和老李(下)

    兰普顿机场,一身名牌打扮拼装的赵淑珍,正在热络的替自己的外甥女牵着红线:“漱玉啊,这是你杨叔家的公子,也是那个...那个常绿藤大学的橄榄球队的队员。”

    李簌剑一边有点头疼的听着那个和自己的名字有一字之差的小名,一边嘴角有些抽搐的纠正自己的姨妈:“姨,那叫常绿藤,而且这也不是指某一个学校。”

    但是杨公子并不介意,他没下车,轻松的摆了摆手,对李簌剑说:“咱姨妈说的也没错,反正都是英文翻译过的东西,青和绿也没什么区别。”

    接近1米9的健硕身材将POLO上衣撑得鼓鼓囊囊,体型健硕的他还有一张可媲美二三线明星的阳光脸庞,路过的女性,尤其是搭乘同一趟班机返回东华的,已经明的暗的给他塞过五六张写着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但李簌剑听到他的言语却有些酸的磨牙花子:这才几分钟啊,咱姨妈你都用上了,你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

    当然,这些话是说不出来的,于是她也只能抿着嘴,佯装淑女的点头微笑。

    但对方却没有给她终结话题的机会:“我听赵姨说,之前林普赛斯学院里那起“舞会”里面你动手把人打成重伤,所以以后不打算在新统联读书了吗?”

    李簌剑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姨妈,有点恼火,却又无可奈何,转过头来,面色却不再是敷衍反而平静下来:““舞会”?这就是你们对于这种活动的定义吗?”

    杨峰摇了摇头,诚恳的表情配上阳光俊朗的面容,很是有说服力:“我不接触那个圈子,但我也是略知一二,即使是在开放的文化背景下,他们的行为也太出格了。”

    李簌剑嗤然冷笑:““出格”?真是不错的社交辞令,那比出格更严重的形容词是用来形容什么的呢?”

    杨峰有点尴尬,他当然知道,用出格来形容“舞会”,的确是有点轻描淡写,甚至说有些残忍了。

    虽然只是有所耳闻,但作为勉强还算有一定身份的二代,他心知肚明,对于那些仅凭美貌想要投机跻身上流圈子的年轻女孩,“舞会”是一个不错的机遇。

    但这个不错,往往是指去医院支付高额医药费后的勉强算是可观的补偿,至于这些补偿,能不能让她们在日后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

    不一定。

    但他现在耐着性子能陪这个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女孩而继续聊天,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特立独行以及梳着女式超短发,英气的面容,偏向中性的一种混沌的魅惑美感。

    也不是她这个在自己父亲的合作伙伴里排着倒数的姨妈。

    而是那个在外国华人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九辰商会的出手。

    在各种消息中,对面这个女孩在朋友参与过“舞会”后,将新统联的几位新老贵族家的二代打成重伤,甚至有几人只能靠着一些顶尖的私人医疗研究所里面的技术吊命。

    仅凭她姨妈赵淑珍的能耐,这无异于泰山压顶的死劫。

    九辰商会,乍听起平平无奇,但只有够份儿的华商圈才知道,每一年,各家能吃多少是本事,

    不过,用来装食的盘子有多大?

    全凭九辰商会来划道。

    但就是这样一尊和李家完全搭不上线的大佛,怎么能够低头去看一看这个女孩,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去做的“义举”呢?

    其实杨峰并不关心这些,无论是“舞会”又或是李簌剑的侠义、又或是九辰商会为什么去干涉这件事。

    他只关心九城商会在这个女孩身上投下了关注,所以他需要和她搭上线,成为男女朋友,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不行。

    况且,即使在个人服装穿搭风格迥异的新统联,对方也算得上是顶个的、有自己风格的美人。

    所以杨峰决定包容对方的这一点小脾气,他带着宽容、理解和宠溺的微笑,伸出手想要抓对方的手腕,嘴上说着:“的确是我有点忽视女士的想法和共情了,我向你道歉。”

    但随即他的面皮就是痛苦的一抽。

    就在他一无所知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时,李簌剑的食指中指拇指,如鹤嘴一般牢牢的叼住他的腕子。

    细看之下,李簌剑除了脸上稍显白净,她的双手比那些喜好保养自己皮肤的女生要显得略微粗糙,尤其是她的双手十指,虽然仍有女性的那份纤柔,但却更让人能够联想到锻打的钢筋,更别提她虎口上厚厚的一层茧子。

    见到对方痛苦的抽回手腕,李簌剑也偷眼扫了扫,看到自己手上的茧子,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遗憾,心中暗衬:“莫师父都是先通了“炼皮”,我却是还没通,早晚要把这些茧子消掉。”

    但这也就是在她心里转着圈儿罢了,抬起头之后,却发现杨公子已经是惊骇得连退五步。

    到底是一剑将傀儡皇帝和太后枭首江湖剑客,只言片语中的杀意,岂是庸种俗人能接下来的?

    流尽狂徒血,持剑凭骨立,

    江湖儿女江湖死,侥生但作逐鹿客。

    李簌剑不屑的扫了对方一眼,搂住赵淑珍的胳膊,听着登机大厅的广播前去验票,把风度翩翩,阳光俊朗的杨大公子留在了原地。

    一旁听完全程对话的赵淑珍,脸色几度变幻,最终还是心中对于杨峰的厌恶压过了此前功利的想要牵红线的想法,只是随着李簌剑的拖拽一起上了飞机。

    临上飞机前心思通透的李簌剑,自然是知道对方为何要纡尊降贵的来和自己纠缠,带着一点点的担心,她最后在关闭手机前看了一眼新闻,是加急的天气预报。

    “急报:新约克州将出现强降雨,暴风天气,以及不明原因的空中落石和冰雹,突然形成的数十条龙卷风带即将略过落基山脉,请该州的居民紧闭门窗,减少人员出行。”

    李簌剑拧着眉头,一双剑眉似乎有些发愁,但当她想起那个柔美女子偶尔展露出的一鳞半角后,旋即便为自己的担心发笑,于是戴上眼罩,沉沉睡去。

    东华,玄郡,宏先机场。

    李洪和老婆赵淑芳有些焦急的等在大厅,其实主要是赵淑芳有些急,李洪自然不能表现出放松的态度。

    当然,即使已经点头如捣米,他还是没能让老婆一路上加上在机场大厅等候的两个小时里的批斗,有半点的停歇。

    “我都说了,起个名字不要那么强势,那么男性化,你还非要教她什么你那个什么拳?小时候就和男孩子打架,从小学到高中没输过,这可好,送出外国又和外国人打架。”

    说别的还好,说到自己的起名字的品味,李洪不免要争辩上两句:“也不能全怪我啊,抓周她就抓她那木剑嘛,那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不喜欢吗?”

    赵淑芳瞬间就急了,瞪着眼珠子,几乎就要冲自家男人一顿咆哮:“那你教她打拳干什么?你看你都干了什么事?教女儿打拳去外国把老外都快打死了,你叫阿荒打拳,结果弄得倒好,师徒反目?!”

    李洪嘴巴张了张,终究是化作长长的一声叹气。

    赵淑芳也就是性子急,图了个嘴快,说起自家女儿,她到底还是觉得女儿做的没有错。

    但说起那个五年学拳,几乎把李家大大小小家务活加买菜全部揽下的阿荒时,她知道自己揭了自家男人的伤疤。

    于是同样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宇他当年做那些事情,已经是回不了头了,你交给朝廷也是一个样,但总归不能让你来动手吧。”

    李洪听到这话,说不清眼底涌动的是什么情绪。但旋即老婆接下来说的话,让他爆发出了强烈的拒绝。

    “阿荒今年不也快二十三四了,我看今年过年倒不如叫他回来吃饭吧,你看咱女儿这不也20多了,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相亲多难,倒不如让年轻人凑一凑看一看?”

    李洪想要和老婆仔细说明一下,祁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如果祁荒教拳练拳,发扬八极拳,他可以就着酒乐呵,但若是把女儿交到他手里,自己不如就着百草枯药死自己算了。

    还没等李洪琢磨好措辞,女儿和小姨子便走了出来。

    李簌剑见到母亲自然是乳燕投林一般的扑了过去,抱着转个圈。

    松开手后,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老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老爸,来搭个手呗?”

    李洪并没有多想,同样也是笑呵呵的将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

    本以为和三四年前无数次的玩耍没什么区别的他,却突然被女儿捏作勾手的五指叨在了手腕上。

    还没来得及缠扣的他心中陡然一惊,本能的想要去攥拳,但随即想到是自己的女儿,手下一松,接下来又是被赵淑芳在肩上狠狠的拍了一记。

    “还打打闹闹,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那记勾手并没什么劲,但是对于这次搭手后,他所感受到的女儿身上劲力的变化,李洪心里陡的一惊,于是控制不住的开始咳嗽。

    李簌剑瞬间被吓了一跳,她有些惊慌的看着自己的老妈,但赵淑芳却并不在意,帮着拍了拍李洪的后背后说:“没什么,前两年感冒之后就有点肺炎,没其他的影响,就是爱咳嗽。”

    李簌剑暗自咬了咬牙,一触之下她当然知道自己父亲来肺脉大伤,沉疴不愈,经年至此。

    但眼下她还是挤出和善的笑容,高高兴兴的搂着自己老爹老妈的胳膊向大厅外走去招呼出租车。

    一路车上的欢乐交谈自不必说,回到了住所后,为了欢迎李簌剑这次从外国留学回来,李家赵家大大小小10多号人凑在房子里已是人声鼎沸。

    李簌剑得了个空当,拉着母亲赵淑芳的手,来到了阳台上。

    她将阳台门关好后,表情严峻的看着母亲,声音之中满是认真:“我爸他和人动手被打成这样了吗?到底是谁?”

    赵淑芳看到女儿这副神情和姿态,一时间心中不知是对于其独当一面的独立和自主而感到欣慰,又或是对于女儿掌握武力之后的担忧。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被人诟病的那种传统的辽东悍妇,就像她对于当年李洪李翔宇的关系心知肚明,乃至于李洪都没有对最后李翔宇事件的真相对她有所隐瞒。

    她自然也与妹妹沟通过,心里清楚,这次自己女儿在国外,惹出的祸事可以说是泼天也不为过,道义上的正确往往并不能得到现实的回报和正义的裁决,这点赵淑芳自然是清楚的。

    但是最后事件以当下这种结局解决,她明白,从头至尾,包括那个她从没有听说过的九辰商会,完完全全是凭借女儿自身的价值以及处理,将事情盖了过去。

    即使对于父母来说,儿女似乎永远也长不大,但她并不能将眼前认真谈事的女儿,当作一个自身的附庸或者什么都不懂得小孩去敷衍。

    但是,最后赵淑芳还是在复杂的神情中,选择了另一种回答:“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你爸爸呢?或许对于他而言,他也想和你说一说吧。”

    李簌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当然想要直接去父亲相谈,但她终究还是害怕父亲为自身这一套几乎凭空而来的能耐造化而担心惊讶。父亲绝非母亲,他必然知道,此刻自己这一身的“筋骨肉三大炼”,可以说是站在了凡俗人类的顶点。

    与收获同样的风险又怎能不让父亲担心?

    但一切的交谈,此刻还是被屋内人们热情的招呼以及饭菜的香气所打断。

    李簌剑最后所做的也只能是在父亲的酒杯里不经意的弹入一颗散着丹香的药丸,看着李洪喝下。

    入夜,李洪枕着自己的胳膊,睁着眼珠子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赵淑芳躺在他身旁,半晌后问他:“漱玉没问你,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李洪从鼻子里沉闷的喷出了一口气,抱着头将身子转向了床沿。

    赵淑芳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在他背后狠狠的推了几下:“你说话呀,女儿她现在到底是能担事情了,你能说的也就说了呗,你等她自己把事情查出来,不怕她和阿荒起冲突啊。”

    李洪最终不耐烦的从枕头底下传出沉闷的回答:“说了!”

    赵淑芳这才将手收回去,但没过两分钟后她有点惊讶:“老李你今天晚上怎么没咳嗽了?”

    李洪在内心烦闷之下,终于是不耐烦的爆发了:“我神功大成了,现在没病了。”

    “啧!你怎么说话的你。”

    “别扑腾了,今天我不咳嗽,早点睡觉吧。”

    “就你这还拿大,你真是反了天了!”

    一边应付着老婆拿枕头的摔打,一边听着隔壁女儿房间窗户轻微的松动以及脚步踏在窗沿上的细微声音,李洪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好几口气:

    “这些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有主意,怎么眼睛就离开了一会,长大的就那么快呢?”

    长朗电视塔是玄郡计划在今年拆除爆破的最高建筑,外围早已划归施工区域,被重重的蓝铁皮围住。。

    当年建成时,因为有些模仿海汇城的明珠塔,曾被玄郡人民嘲笑为小明珠。

    但是作为一个能达到100多米的电视信号塔,怎么也算不上小。

    正是此刻,一道影子从电视塔还算好进入的2层外墙上一跃而出,蹬踏着光滑的墙面一路向上。

    光滑的工字钢面,连鸟雀都无法停滞,这道身影却轻松如同云絮上飘,扶摇而上。

    一路直到电视塔的塔顶,方寸间不足两步的狭小平台上,李簌剑悠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气雾缭绕,经久不散。

    她凭空抽出了一只接近一米五的粗布包裹,将外层缠绕的绳带以及布匹随手甩入百米高空。

    她看也不看悠悠飘飞在风中的粗布。

    在她手里的是一只无鞘青铜长剑,比起在东华境内已经出土的所有秦朝以前的青铜剑格式还要长出了将近20厘米。

    长剑保存良好,丝毫没有半点氧化锈蚀的迹象。

    李簌剑右手提起剑柄,持在脸侧,在幽蓝夜空之中,依稀有周边的灯火映在澄如明镜一般的剑脊之上。

    勾连雷纹层层叠叠,青铜器特有的光泽倒映着女子的眉眼,说不清是何者锋芒更甚。

    她并指如剑,自剑格向剑锋一路拂去。

    左手剑指即将按在剑锋之时,右手陡然前刺。

    纯阳剑·白蛇吐信。

    清越剑鸣,如同涟漪一般在夜空之中扩散开来。

    右手下降,拧肩回带,旋身反撩。

    纯阳剑·分丝提柳接纯阳剑·冰柱垂檐。

    错步反格,缠身下劈。

    纯阳剑·青龙滚背。

    ......

    从第一式到第二十四式,一剑比一剑更疾,一剑比一剑更稳。

    直到最后,声声剑鸣连作一响,道道剑光化作一虹。

    在夜空中铮然鸣动锐利声音如同一道细线不断扩大,直至消散。

    李簌剑缓缓呵出一道白雾,悠悠开口:

    “祁师兄啊,福祸难辨,能接得下这颗拳种,当我替我爸还你杀李翔宇的恩,接不下,拿一死来偿我爸这三年夜夜咳血的怨吧。”

    恩怨分明,当断即断。

    谁言巾帼无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