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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丧喜

    “丰源水务公司?”祁荒靠在一把大漆刷制的躺椅上,指尖转动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对,虽然此前城寨的供水一直是由丰源水务承包,但是丰源前几月被汇锐集团收购,汇锐那边放出消息,说要改改合同,所以龙头想请各位堂主去商讨一下,

    毕竟,除了丰源,竞标城寨水务的公司还有不少,其中能分润的利润很是可观。”

    梁文斌毕恭毕敬地垂手立在椅子旁,脖子上还贴着巴掌大小的膏药,活脱脱的一个忠心太监的姿态。

    祁荒不置可否的转开了视线,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厨房的水龙头一直滴答滴答地向下不断流水,砸在洗碗池中,不断发出恼人的声响。

    而就在他目光触及之时,拇指粗细的水管口,几道如同蛛网一般的黑色菌丝“嗖”地从管口缩了进去,堵住了水管,水滴的声音顿时消失。

    梁文斌正转身吩咐马仔,去修理一下水管,此时只好尴尬停住动作。

    祁荒的声音从他背后再度传来:“别急,你难道不觉得,你还有些话能说吗?”

    梁文斌额头慢慢沁出了一颗颗汗珠,咸涩的汗水渗进脖子上的膏药贴,麻痒疼痛的感觉让他愈发痛苦。

    等他张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自己都差点听不出来:“林天耀,老龙头,他让我把傻子养在这几层。”

    “我叫阿膘!不是傻子!”在客厅角捣鼓一只老旧八音盒的傻子大声地抗议。

    梁文斌玳瑁眼镜下的一对珠子转都没转:“说另一个傻子呢,没说你。”

    “噢。”傻子阿膘安静了下来。

    “他让我记得监视傻子的动向,但是整个城寨的每周天一定会宵禁,什么人都不让出去,而每当我下周一见到傻子的时候。”

    梁文斌压低了声音,把头凑了过去:“他身上都是血块,还有类似内脏的碎块。”

    祁荒“噢”了一声,连眼皮都没睁开。

    梁文斌瞬间就急了:“您让我说,我说了,您怎么不当回事呢?”

    祁荒终于把眼皮抬了抬:“湘三婶是怎么回事?”

    梁文斌没想到对方关心的是这么一个问题,稍稍一愣,便回答:“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当初这傻子被人带进城寨的时候,没人管,饿的在楼道里嚎了两天,是湘三婶把他带回去的。”

    “普通人家能养得起这位?”祁荒随口一问。

    梁文斌“嘿”了一声:“那不还是得了林天耀的招呼,对他家放了条生路,不然您别看那天矮骡子说什么,因为傻子自己才混成那个鬼样。

    嘿嘿,不怪这傻子,那~两年前他身上凸出来的枝杈就算全都剁干净,还不够还他欠的。”

    祁荒点点头:“今天是周几?”

    “呃...周天?周天!”梁文斌只是慢了一拍,就明白了祁荒想做什么,张了张嘴,却最终没再出声。

    顺义殡仪馆,黑压压的人群分列两队,依次序入场。

    刘㻊原推着刘隆鑫的轮椅,几乎是压着祭礼的开场才进的门,但几乎没有人会为此而表达不满。

    当然,换句话说,缺了这两位,或者是轮椅上的这位,祭礼恐怕也不会开始。

    刘㻊原推着轮椅一路来到了最前排的长排椅,这张被特殊设计过的长排椅,其中有一处凹槽。

    刘㻊原贴心地将自己兄长的轮椅放在这个空出的凹槽内。

    这一排座椅虽然是按照常规可以坐下七人,但算上刚刚落座的刘㻊原和刘隆鑫,总共也才坐下了四个人。

    而这之后的两排长椅,皆是无人落座,似乎是专门为这如今落座的四人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刘隆鑫抬头,看着素白纹金布幔之下的三张照片,那张阔脸两侧的肌肉微微颤动,一双手攥住了轮椅的扶手,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这般动作却使得盖在他腿上的那张芙蕾特毛毯滑落了下去。

    刘㻊原立刻弓身,抓住了即将落地的毛毯,动作轻柔地为哥哥盖上,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碰到了刘隆鑫的双腿。

    “或者说,一对套着裤子的“木棍”?”

    刘㻊原轻松且愉快地想着,两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但终究没有拉扯着嘴角发出大笑。

    他抬头,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戾气和杀意:“哥,你不是说过吗,在龙港,刘家只有两种人找不到,要么没出生,要么就是死人!”

    刘隆鑫攥住轮椅握把的双手缓缓松开,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宝架下两层的照片,尤其在独立一层的女孩照片上多停留了一会。

    他把头转向了刘㻊原,咬牙切齿的咯吱声中,语句从牙缝向外蹦出:

    “孽畜东西,闭嘴!把【太岁血】放入城寨的人就是你!”

    “是“我们”噢~”

    坐在刘隆鑫右手侧的短发女人,语气轻松的接上了话。

    一身短袖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用手指弹了弹胸前的小白花,言语中有些戏谑:“当初大家不都是饿着肚子,才决定画个圈养点食物吗?”

    刘隆鑫原本很是方正的阔脸,在长期使用轮椅的日子里,即使饮食再好,也仍旧缺乏运动,或者缺点其他东西。

    总之,这导致那张原本很是英武的脸型,此刻已经是有些瘦的脱相。

    而那双原本很是正气凛然的双眸,已经深深的陷在眼眶中,如同垂死的野狼,又或是...

    如同...将朽的老龙。

    就是这样一双眼珠,在听到女人的言语后,“倏”地转向右方,黑漆漆的瞳仁中是毫不掩饰的残暴,丝丝缕缕的黑紫色一点一点地蔓延。

    然而,女人却将鼻梁上架的那副无框眼镜取了下来,呵出一口气,用手指擦拭着。

    就这么举重若轻地让开了那凶残暴戾的视线。

    但是,刘隆鑫眼瞳中充盈的黑紫色却几乎溢出眼眶,一根根的静脉自眼眶周围凸起,周身的气息也在不稳定地波动着。

    此刻,礼台上的程序进行到了亲友诵读悼词的环节。

    一身漆黑长裙的年轻女子面色麻木地走上了礼台,脸上仓促补妆的痕迹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

    她眼神略显木然地扫了一眼最前排的四人,随机低头,看向手中的悼词。

    当看到“于魏华”“刘蓝溪”“于多多”这三个熟悉的名字时,那张单薄的悼词上又再次晕开了大片大片的圆形水迹。

    短发女人把镜脚插入发间,等到视线清晰,她看到台上的女孩扔掉了手中的悼词。

    “初步的成果有了。”

    听到女人的回答,刘隆鑫从眼角处隐隐浮现的甲胄雕文缓缓消散,但那双黑色的瞳孔依然充盈着暴戾无常的情绪:“能稳定生成和稳定合成吗?”

    短发女人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她听着台上女孩嘶哑地说:“我,于越蓉,感谢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亲朋好友,在于家最困难的时候,为于家撑了这份脸面。”

    忽然,她的脖子被一只手扼住,而且那手上的五指还在不断收紧。

    短发女人动作有些困难的转过头,对上刘隆鑫杀意盎然的黑紫瞳孔,面上却还是轻松的表情,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刘隆鑫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

    这个女人居然还在把他当猴耍?和他在这打哑谜?

    刘隆鑫的手掌依旧扣紧在对方脖颈上,而手指间却渐渐迸发出丝丝缕缕的红色电芒。

    “赵芊竹!你当老子不敢杀灭你们所有人吗!”

    短发女人的嘴角艰难挑起一抹微笑,竖在唇边的食指扭转,指了指刘隆鑫的双腿。

    于是,扼在她喉咙上的那只手掌的力量逐渐减弱,缓缓的放开,收了回去。

    台上的于越蓉继续着脱稿发言,声音由麻木,逐渐变得狠戾起来:“我哥,我嫂子,我的...侄女,他们不该,不能被这么杀害!还被人掩盖真相!”

    刘隆鑫压根没管台上的“悼词”,他的语气中夹杂着疑惑和急切:“【他】的细胞增生可控了?”

    赵芊竹指向他双腿的那根食指,再度调转方向,指向了礼台。

    刘隆鑫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于越蓉?于多多?!”

    赵芊竹微笑着:“对,你的外甥女得到了一点点惊喜的馈赠,现在,她的能力,对【原型】的细胞增殖调控非常关键。”

    刘隆鑫面容阴沉地坐直了身体,用手拽了拽毯子。

    他瞥见一旁的刘㻊原一直如同反思一样低着头,方才因为对方碰到自己双腿而瞬间爆发的阴霾和暴怒,这才消解了一些。

    刘隆鑫缓缓闭上眼,半晌,缓缓地开口:“多多就先放在你那里,对她好一点,越蓉,越蓉嘛...”

    正是此刻,台上的于越蓉神色和声音越发地凄厉,如同怨憎的鬼魅:“但是,无论是谁,但凡我查到,是谁下场插手了我哥一家的死!哪怕把于家打碎,我也要让那个人、那个姓偿还代价!”

    “就把老于的工程继续给她做呗,再说,她原来在汇锐也在负责丰源水务的收购,可以让她总抓城寨那边的改造。”

    一道声音从最右侧传来,这是此前一直没有发言刘元。

    而此刻,那双蓝色的眼瞳中满满都是笑意。

    刘隆鑫没有转头,没有睁眼:“就按老三说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