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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打虎将李忠,专爱洗脚水

    鲁智深也不接那金银,拂袖而去。

    李忠伤了一腿,众喽啰又不管他死活,大雪之中,又是腿痛,又是胸腹间火烧火燎的痛,苦苦支撑,却才爬到寨门,忽见鲁智深大步而来,也不说话,提起就走,顿时骇绝,忍痛告饶道:

    “大哥饶命,饶命啊……”

    鲁智深一阵烦躁,怒道:

    “闭上你的鸟嘴,但想活命的,便听我兄弟吩咐!”

    须臾折返,就将李忠丢下地,这厮也不敢吱声,只痛的浑身发抖,林冲瞥了一眼,甚是不屑,冷冷的道:

    “似你这般脓包,本该一刀砍了,但看我大哥金面,且饶你不死。先前曾说分明,这神仙术一旦施展,则‘恶’字难消,日日折磨,但若日行一善,积善赎罪,却可拔除,你可有向善之心么?”

    李忠一听,忙向鲁智深磕头,感激道:

    “大哥是直性的好人,李忠瞎了眼,却屡屡冒犯,当真猪……”

    鲁智深一瞪眼,喝道:

    “废话休提,叫你行善赎罪,恁的啰嗦!”

    李忠顿时住口,可急切间这庙也不见个庙,又到何处行善去也?

    林冲见他抓瞎,便指了指缩在院角的那些个妇人,道:

    “这些妇人,可都是你掳上山来的?”

    李忠浑身一颤,怯怯道:

    “也,也不全,全是……”

    林冲怒道:

    “可曾玷污了?”

    李忠一听,尿也出来了,裤裆里一片濡湿,哪敢搭腔?

    林冲啐了口唾沫,转过身,道:

    “你们之中,可有人被这厮玷污,站出来指认,我自有话说!”

    一众妇人、婆子见他举手间杀人如同切瓜,早就唬得半死,此时战战兢兢,却都缩成一团,哪里敢出头?

    正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迫近,却是之前那十二个喽啰扛着不少金银宝物、绫罗绸缎,奔回厅中。

    最后一个,肩上扛着一卷绸缎,只像死狗一样拖着那周通,这厮显然是不老实,被这些喽啰只在他伤处招呼,折腾得血肉模糊,兀自汩汩冒血,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只在那里抽搐……

    林冲瞥了一眼,又朝那些妇人道:

    “周通这厮啸聚于此,无恶不作,师兄听闻,才与我挑了这桃花山,眼下群贼伏法,明早便回二龙山去了。尔等若要回家,便取了银子盘缠,自行下山,若无去处,也可随我回二龙山,我那山寨也有女眷,却不能让人欺负了尔等!”

    听了这话,那些妇人、婆子才松了口气,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如何选择,忽见一少女起身,行至厅前,拜倒在地。

    “多谢恩公,我等本是良家,奈何被周通这恶贼杀了全家,掳上山来,污了身子,眼下却走投无路,还望恩公收留!”

    她一带头,众妇人、婆子便都上前,跪了一地,都说“走投无路”,要随林冲上二龙山,林冲眉头大皱,疑惑道:

    “怎得没一人愿意回家么?”

    众女讷讷不敢言,其中一妇人抬起头,苦笑道:

    “恩公不知,我族中遭屠,又来过山寨,已然失节,若是回乡去,不免被乡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人言可畏,哪里敢回去?”

    林冲叹道:

    “原来如此,便都留下吧!”

    忽然飞起一脚,将那李忠踹了个滚圆,低喝道:

    “现成的女菩萨在此,还不去赎罪?”

    李忠滚出老远,一听这话,顿时醒悟,就忍着痛膝行上前,来到那群妇女身前,挨个磕头、忏悔,这厮记性倒好,一发说将起来,却甚是分明,某年某月,又在某处,杀了几人,自己是否插手云云……

    每经一人,就取出银子来,磕头奉上。

    林冲看得一阵阵火大,这厮腿也断了,身上还种了恶蛊,痛得死去活来,临走时竟不忘顺些银子出去?

    许久,李忠才拜了个圆。

    身上银子也散完了,那三十多个妇人,倒有一半念他的好,敛衽回礼,剩下七八个收了银子,却一声不吭,显然与他有仇,唯独三个少女,却不接他银子,怒目而视,满面寒霜。

    林冲也看出来了,一个窝心脚,将李忠伐倒,叱道:

    “这三个少女,都曾被你糟蹋过了?”

    李忠却不敢隐瞒,又滚回来跪好,颤声道:

    “大王饶命……却,却不是我一人……”

    “你还有脸了?”

    林冲又是一脚,这厮又滚远了,就提起那朴刀来,朝那少女道:

    “我本待将这厮一刀骟了……”

    一听这个“骟”字,李忠顿时骇绝,裤裆里又湿了。

    却听林冲顿了一顿,话锋一转,笑道:

    “转念一想,这一刀下去,却又与诸位无甚裨益,倒不如让这厮当牛做马,日日服侍三位,若服侍不好,兜头一顿鞭子,日复一日,那才解气,若服侍好了,赏他一口洗脚水便了!”

    一番话下来,那三个少女神色转霁,观想那场景,也颇解恨,一旁那些妇人却都哄笑起来,鲁智深眉头大皱,便走上前道:

    “教头不肯饶他,杀了便是,何必辱他至此?”

    林冲尚未搭腔,那李忠却已滚将过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大王此举甚好,甚好……小的罪孽深重,非当牛做马不能赎罪,若得几位姐姐宽宥,便爱喝了那洗脚水……”

    三个少女一脸嫌恶,齐齐呸了一声,就背过身去,却也没说不肯,一旁鲁智深都没眼看他了,气道:

    “你这鸟厮,杀人不过头点地,恁的没骨气?”

    李忠陪着讪笑,却不敢搭腔,你这可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牛做马,总好过被一刀骟了吧?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胸腹之间居然不疼了?

    急忙扯开衣襟,但见自胸口到小腹,依然是斗大一个黑黢黢的“恶”字,但笔画所及,却不痛不痒,战战兢兢,拿手指一触,他之前试过,那笔画犹如烙印,一旦触及,疼得他肠子都要断,此时却光滑一片,就似画了个字而已,一点儿都不痛!

    欣喜之下,不由脱口而出:

    “大王,真真不痛了!”

    林冲笑道:

    “日行一善,自然不痛。倘心存善念,无事不可为善,你且随我回山寨,好生伺候这些婆婆、嫂嫂,帮忙洒扫、洗脚,积小善为大德,终有一日,可拔恶根,得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