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丐帮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帮，靠的并不是数以万计的叫花子。那些人充其量算是帮众，壮壮声势可以，上不了台面的。真正的丐帮弟子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从四袋的执事到传说中的八袋的太上长老，每一个人都曾经是在江湖中留下过名号的人物。这些人聚到一起，就组成了丐帮这条“残龙”的筋骨，让它即使再“伤”再“残”，也能威慑群雄。

    “凶神恶煞”是丐帮内高手中的高手。“恶煞”是十二个人，按生肖命名。这十二个人无论武功还是名气，在江湖中都算是顶流。寻常门派连其中一人都敌不过，更别说是十二个人了。

    而“凶神”则比“恶煞”更难对付百倍，传说是五个以“神”字做称号的神秘高手。“凶神”不出现则已，一旦出现必血流成河，无一活口。

    再加上六袋、七袋，甚至八袋长老，丐帮仍然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并不比少林、崆峒、青城这样传承百年的大门派逊色多少。

    只是丐帮如今是群龙无首，在上代帮主过世之后，帮内一直内哄不止，导致无法选出新任帮主。四大分舵红、白、蓝、绿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如果不是总舵的长老会竭力弹压，恐怕丐帮早已四分五裂。即便如此，帮内仍然暗流涌动，有野心者趁机争权上位，更有帮外势力虎视眈眈。

    姚瞎子，原名姚先行，是总舵的六袋执信长老，长老会中职位最低的“六执”之一。不单职位低，还没有实权，更没有油水可捞。而其他“六执”如执法、执刑有权调用帮内所有的执事弟子；执赏、执罚也可以变通处理为自己谋求“好处”。

    唯独执信、执令最是倒霉，不但没权又没钱，还需担重责。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也只有姚瞎子肯做，因为他年纪大了，双眼又有眼疾，视力大不如常人。能捞到一个六袋执信长老，他很知足了。除了他之外，还有他的老搭档——执令长老鲁候岳，外号鲁跛子。有一条腿不太灵便，听说是被仇家所伤，落下的毛病。

    总舵传令于分舵，分舵呈报总舵，事无巨细，都需要经过他们两人。一般情况，他们也会交代下属执事弟子代为处理，忙里偷闲倒也快活。偶尔碰到急事时，才会亲自处理。

    不过，这次确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一封长老会给蓝旗分舵的书信，需要执信、执令长老亲自带到，并带回蓝旗舵主的当面承诺。

    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任务。因为长老会的那几位德高望重的七袋长老近段时间与朝廷的一个大人物搭走得非常近，惹得帮中很多人不满，尤其是四大分舵，对长老会的号令多数都会置之不理。所以，此去幽州蓝旗之行，真的是福祸难料。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二人踏入幽州地界后，先后共经历了大小不下十次的“意外”，有路边大石突然滚落的，也有绿林人强取买路财的，更有茶饭酒水被人下毒和暗箭偷袭的。对头是谁？已经是昭然若揭，就差当面对质了，只是不知道二人能否有命去对质。

    最出乎意料的暗杀发生在通往望城县的小路上，因为出手的人居然是鲁跛子，而且是在夜里从姚瞎子背后发起的偷袭。结果是姚瞎子的一条手臂当场被扭断，身上的两处要穴也被鲁跛子用寒劲封了。不过，他也及时发起了反攻，一枚沾毒的铁钉从另一只手飞出，钉在了鲁跛子的肩头，并借机挣脱了束缚。

    是什么原因能让几十年的老搭档突施暗算偷袭？

    对于反戈偷袭，鲁跛子的解释是这样的：“我不是你，这种跑腿的活儿真的是干够了。其实，一年前我就已经投靠了蓝旗。出来前，我得到传信，说是他们还不想这么快就与总舵决裂，所以就只能牺牲老哥你了。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鲁跛子的“坦白”让姚瞎子看不到与蓝旗分舵可以谈判的任何希望，所以他决定逃——尽快逃出蓝旗的势力范围，返回总舵报信。可是，鲁跛子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的，而且他也忽然发现在身后不远处的路中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长着猴脸的乞丐，闭目盘坐，身边竖插着一根竹棒。

    对受伤的鲁跛子尚且可以一拼，而对于这个猴脸乞丐，姚瞎子自问就算自己全盛时期对上他也是没有胜算的。所以，他不能再往回走，只能拼尽全力前冲，逃进望城县，在城中寻找庇护。只是没想到在城门口，他遇到了阻杀。

    这是最惊险的狙杀，因为出手的人是此地七杀会的老七，“红尘姝剑”欧阳红裳。这是这是一个裹在红裘中的美丽女子，美得让人不敢多视。因为有些小家碧玉的美是美得让人疼惜爱惜，想让人捧在手里小心呵护；有些瑰丽佳人的美是美得让人赏心悦目，不禁浮想翩翩。而欧阳红裳的美是美得样一柄剑，既光彩夺目，且又杀气凛然，让人望久了就生一种直透心底的痛楚，仿佛你的坚强、自尊、卑微，以及爱意等所有的情感瞬间被斩杀殆尽。

    姚瞎子第一次见到欧阳红裳就有这样的感觉，因而在他一失神的功夫，欧阳红裳的剑就刺来了。黑夜中一道红芒乍现，姚瞎子惊恐地死命后退，不过接连换了三个方位，却都无法避开这一剑。最后，他一咬牙发了狠，身体极速旋转，将身上所有的铁钉爆射而出，用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可是，红芒却突然一盛，不但瞬间缴碎所有急射的铁钉，还分出一道剑气，贯穿了姚瞎子的胸膛，重伤了他。不过，这也是他唯一的逃命的机会——趁中剑之时，他向后遁逃进城，三拐两拐地消失在了街巷之中。

    从相遇到交手，再到逃遁，姚瞎子与欧阳红裳没说上半句话。不过，虽然未说话，却也胜过千言万语——七杀会明显已经与丐帮蓝旗分舵勾搭在一起，正式与丐帮总舵撕破脸。

    另外，虽然欧阳红裳只出一剑，但是也能看得出来她的武功远在姚瞎子之上。要想留住他，并不是不可能。或者如果其他六个当家的任何一个在场，那么姚瞎子就算按上双翅膀也是飞不走的。可是，结果却是姚瞎子仅是重伤，尚有余力逃命。

    姚瞎子自己也觉察了出蹊。从一开始时鲁跛子的偷袭，为什么只废他一条手臂，而没有直接扭断他的脖子？接着“猴煞”的出现仅是堵截他的退路，而不是直接出手？再然后是七杀会的狙击，为什么只有欧阳红裳一人出手，而且只伤不杀——感觉就好像是所有人只想把他逼进城中，而不是要杀了他。

    要想知道答案，只有一条道走到黑。正好姚瞎子此时也是身处一条漆黑的巷子里，身后是无尽静谧的黑，前方巷口却出现了一个忽闪忽灭的火光。借着惨白地月光，可以依稀分辨出是一个靠墙蹲坐的人形轮廓。

    姚瞎子回忆起，与幽州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时，曾见过的一个捕快与前面那个人的特征有些相似。如果前面的人是朝廷派来接应的，那么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毕竟，他这次来会蓝旗分舵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促成丐帮与朝廷联手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却提前着了人家的道儿，那么幽州的官家派人接应也是理所应当了。

    他刚想加快脚步赶过去，却忽然猛地停住了：不对，有问题。他是落进蓝旗分舵的算计中，被一步步地逼进城的，官家怎么可能会提前获悉，再派人接应呢——来的人很可能还是杀手。

    姚瞎子想到立刻做出反应，仍是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毒钉，只是这回却摸了个空，这下可糟了。

    看见姚瞎子的举动，前方的人忽然呵呵地笑了一阵，然后才开口劝道：

    “别折腾了。就剩一条胳膊了，还不认命吗。就算你还有毒钉可用也来不及了，整条巷子都是我吐出的烟气，听说过’千里孤烟，一线追魂’吧。哦，对了，你也不用指望官家会派人来相救。实话跟你说，此时城外已经被丐帮蓝旗所控制，而城内早已被七杀会清场。出了这条巷子，对面就是望城县衙，就算你现在去砸衙门的大门，也不会出来一个人的。”

    还没等说完，那人就像烟气一样“消散”了。姚瞎子知道，这是对方已经发动了杀招。他只恨失去了一条手臂，否则双手健全，不见得会像这样毫无招架之力。他也更狠毒钉用得太快，否则他即使单手也有办法逼退对方。

    可是，姚瞎子毕竟是江湖中的老人，不可能不留点压箱底的保命绝技——他的暗器毒钉成名已久，人尽皆知。除此之外，他还练了一种外人绝少知道的掌功：毒砂掌。

    这种掌功本来是在铁砂掌基础上，用毒砂把肉掌练得百毒不侵，方便收发剧毒暗器而用的。后被崆峒神拳门改良内功心法，使得出掌之时掌中凝聚体内毒砂之气，攻敌不备。

    不过，毒砂掌功无法对付看不见踪迹的敌人。姚瞎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反用毒砂掌，在对方击碎他心脏前的一霎那，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隔着自己让毒力攻向敌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