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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来时恍惚,去时怅然。林然一时间没了主意,但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后便开始复盘今晚发生的事。

    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抓我准备取出那颗石头吗?不对,如果是那样的话,从下车开始甚至在小区里时就可以动手了。

    是我一时太冲动了,那现在该回去吗?也不行,目前的信息来看他们是动真格的想要解决虚境裂隙这个麻烦,那不管余叔怎么想他们都不会放过我,林然飞荡越过房屋顶不时回望身后,寂静的小城在他眼中已然变得有些不同。

    林然阴沉着脸穿梭在低矮的楼宇间,毫不在意沿街摄像头不加掩饰的追踪。如果再快些的话,应该能在被包围前把窝里那点家伙什都带上离开。林然已经打定主意离开安置城到中层区域的落脚点躲一段时间,这与原本的计划并不相符因为他还没有搜集齐一些关键问题的钥匙,至少短时间内没办法收集到。

    如同游戏通关条件有些还没达成,就算贸然前往最终关底也无法获得好结局,但现在的形势似乎又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进程,虽然还不明白余叔他们的具体打算和行动,但林然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很快就会发生一些不得了的大事。

    转眼间林然已经来到了自己住的小区车库,老旧的车库入口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顺着瓦墙往里走几步才能看到一间被周围低矮树木枝叶遮盖住房顶的红砖小屋。不愧是小时候就选定的“秘密基地”,林然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停了下来。从房顶去俯视自己住了十年的小窝这种体验还是头一次,不过这下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去看了。

    这时,林然注意到另一侧的墙角似乎有人在偷偷观察这边,不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猫在房顶的他。

    这么快就找上来了?林然手牵蛛丝悄无声息的荡了过去,从背后接近了那人。不过近身以后借着昏暗的灯光林然发现这还是个老熟人。

    “何叔,这么晚了你在这干嘛呀?”林然冷不丁将手搭在何星汉肩上凑近了耳朵问他,后者蹭的一下扶着墙倒退了两步差点栽倒在地。看清了是林然后回过神的何星汉怒道:“你小子是不是有大病啊!”

    “明明是你鬼鬼祟祟躲在这,我不就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嘛~”林然忍着笑挠了挠脑袋,不过林然心里清楚这个时间点何星汉出现在这里确实有问题。

    何星汉虽说生气倒也没有太过在意,上前一步抓住林然的手冷声道:“现在有个大活要你帮忙,完事一切都好说,但你得马上跟我走!”

    林然现在可没有功夫接工作,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在自己的小窝里要回收。“抱歉啊何叔,我现在没有时间,你先找别人吧。”说着就撤开自己的手准备转头离开。

    见人要走,何星汉立马就着急了:“只要你帮我,价钱你随便开!”但林然并没有理会他,现在时间紧迫他只想快点收拾完东西走人。

    “寻儿她被人绑走了!!!求求你帮我一把!求求你,救救千寻这孩子吧!”

    林然怎么也没想到身后的何星汉竟然突然带着哭腔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他不可思议的猛一回过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寻寻她被谁绑走了!”林然立马扶起他,何星汉强忍住悲痛咬牙切齿的说:“七点半吃完晚饭以后我让她帮我去楼下拿账本,可她就再也没回来!我后来下去找她,旁边的邻居跟我说刚刚看到我领着寻儿出了小区,可我之前一直都在楼上洗碗根本没下楼!”

    想到下午六点的时候小钱包还和另外几个孩子一起在自己家玩,现在才过了不到四个小时她竟然被人绑走了,他意识到这件事跟明燕提到之前的儿童失踪事件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事。他对何星汉沉声嘱咐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取点东西立马就走。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走不了多远,一定还在城里!”

    说罢,林然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何星汉的视野里,不远处的小屋木门则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开了。

    来到屋内林然全然不看靠墙放置的柜子,里面不过是些日常的吃穿用度。他一手抬起床板,拖出了藏在下面的一个箱子,打开后里面都是些由雪亮蛛丝裹成的卵状小团,这才是他回来得目的。手一挥便尽数卷走这些小团,但他忽然感应到几十米外的小区大门上自己布下的蛛网被扯断了。太快了,如果只是他自己完全可以把外出干活的装备一并带走但眼下还要带上何星汉,其他东西就只好作罢。

    他快步跑出小屋看了眼何星汉,后者也注意到了远处的警笛。没有废话,林然左臂化作大捆蛛丝卷起何星汉,两人一跃而起飞离了地面。随着林然快速晃荡在半空中的何星汉眼中露出了极度的震惊,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害怕或者大声喊叫,只是迎着强风对林然哑声说道:“去西边茶馆的后面,那里有我的仓库。”

    把违禁的货物藏在喧闹的茶馆背后,往来搬运的货物都可以伪装成食品和酒水,确实像是老何能做出来的事。林然立马拔高了自己与地面的距离,既然已经确定了地点,就不能再被满街的摄像头看到踪影了,看似百无一疏的天眼网络唯一的死角便是人类无法涉足的天空。那些由他体内不停分泌出的蛛丝在必要时其韧性堪比尼龙绳又可以随林然心意随意编织飞舞,两人凭虚御空踩着一张张蛛网在空中如蜻蜓点水般快速向着西边进发。

    来到老何的仓库,这里甚至说不上隐蔽,就是在茶馆后面一间普通的屋子。推开靠墙的沙发就能看到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下来后老何熟练的摸黑打开了灯,里面是被堆的跟小山一样封装好的包裹,除此以外,一副桌椅,一盏灯就是全部。老何翻找了一会,抽出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包裹,三两下拆了开来直接将里面的东西丢给了林然。

    唔?林然下意识接住东西定睛一看,一把崭新的多功能折叠铲。铲头不知由什么材质的金属打造重量相当扎实,一侧已经开刃并且有一定程度加厚,看光泽就知道是真正削铁如泥的货色,另一侧像是为了不同场景下应用做成有倒钩和锯齿处理。

    好东西,林然心里如是评价。

    “前天就到这了,但这两天一直没空给你。”老何皱着眉头从包裹堆里走了出来,“虽然以前就怀疑你小子有古怪,但没想到这么离谱,用得上就拿去吧。”林然当然是喜不自胜,马上打开铲子随心挥舞了几下连连称赞,看来自己那把用了好几年的柴刀老伙计算是正式退休了。

    接着老何走到墙角一脚踹开了个大洞,用墙漆掩盖的木板裂开后他伸手就拽出了两捆油布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以后林然呆住了,没想到是几把堪称古董级文物的武器和一个大弹药携行袋。一柄栓动步枪,一把双管霰弹枪以及两把看上去口径非常夸张的转轮手枪。

    只见他熟练的穿上了某件看上去专门为这几把枪设计的战术背心,才转头对林然解释道:“虽然这些年确实日子安稳了,但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边说他边把转轮手枪收纳到腰腹两侧,长柄步枪背在身后,双手用来持握霰弹枪,而携行袋则直接绑在自己的腹部。

    “你以前是当兵的?”林然流着口水,他现在看老何的眼神完全不亚于刚刚老何看飞在半空中看他的样子,他不甘心的问了句。

    老何转过身依旧皱着眉摇摇头,“不是,这几年自己学的,基本会用的水平。”但他随即就发现这一身似乎远超他预计的沉重,不过他只是将携行袋系的更紧些就对林然说:“咱们得马上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看刚刚的阵势你小子是惹大麻烦了?”“牢底坐穿的麻烦。”

    “噢。”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老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想到眼前小子的麻烦可比他想象中大的多。“那就更不能耽误时间了!咱们先去车站那边,不管他们出不出城只要用到车就肯定会留下记录。”

    略一思索后林然觉得老何说的有道理,两人就立刻动身离开了这处仓库,走时老何并没有把原本用来阻挡地下入口的沙发推回原位,看样子他很清楚以后再也用不上这里了,也就在两人腾空离开后的几分钟后,大批的警车赶来将这间茶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路上林然问老何,“是谁绑走了千寻你有线索吗?”老何闭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前段时间有小孩失踪的事我知道,也找伙计检查了最近的外来物资货运情况,都没有异常。”

    “巷子里我也注意了很久,那帮人还是只关心收过来的变异玩意,也没有看到哪个圈子在买卖和人相关的东西。”老何想到现在生死不知的小钱包,还是紧咬着牙关忍住了满腔的怒火在逐个盘点自己目前所知的信息。“直到今天寻儿被人绑走...都是我的错,明知道这段时间有古怪还是让她一个人出门。”

    林然很理解老何现在的心情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将话头接了过来说:“那确实很奇怪,把一个大活人拐走不可能做到一点痕迹不留。说回来如果跟巷子无关而且货运这条线没问题那很大概率孩子们还在城里。”

    话虽这么说,该从哪里开始查呢?林然带着老何此时正在往车站赶,安置城自十年前开始车辆都是统一调度,最开始并没有个人可以用车直到后来集市的形成车辆才是对居民开放使用,但用途和线路都是要经过申报限定时间和路线使用的。也就是说如果有哪辆车脱离了原定的路线或者时间上交接有异常,在车站管理系统里肯定是能查到的。

    但愿从这个方面入手能有线索吧,现在的情况和时间都很紧急林然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的问题出岔子。

    接近凌晨的夜晚,多数人已经洗漱完准备休息了,还有少数楼房的灯亮着。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车站此时除了值夜班的安保大爷在门口亭子里看电视剧外,车站里再无半个人影。林然和老何悄无声息的从天而降,径直落在车辆调度室门口。林然一根手指化作蛛丝灵活的钻入钥匙孔,不消片刻就打开了房门。进去的两人立刻行动起来翻找记录。

    几乎没有什么阻碍,每天的车辆出入记录本就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老何打开灯立马翻看起来今天的交接表,幸好安置城本身地小车少加上他手里营生的“特殊性”让他非常清楚每天往来车辆的作用,那些他们这种黑货贩子用得上的车他熟得都能背出车牌号。正因为要帮忙干黑活,这类车反而很少有行程或者时间上的问题,倒是有辆本来用于给城里老年活动中心配送每月茶水物料的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并不能说异常,或者说是因为车辆的出发和回站时间太正常了才可疑。因为这辆车的司机算是老何的熟人,这人平时性格根本不是这种准时准点干活的类型。每次他给活动中心送东西都会在那里闲逛一会找人聊聊喝上杯茶解闷,而这段时间他的配送表都非常准时准点,既没有迟到也不会多待一分钟。

    但是唯独今天,这辆车提前回站了。时间是晚上七点四十七分,原定的时间是八点十五,这离他从车站出发送货才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明明每次都是准点准时,为什么今天要提前回站?时间又正好是小钱包被绑走后的十多分钟,是恰好的巧合吗?

    信息仍然不足,但除此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老何脑门的青筋暴起,拳头已经攥的咯咯作响。林然按住了他,“带上这些咱们走。”老何点了点头,立刻恢复了状态。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外面忽然警笛响了起来,林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实在有些快过头了。就算有什么自己疏漏的地方暴露了行踪,以他们行动的速度也完全可以给自己预留出足够的撤退时间,但派出所和军区来的时间简直就像他俩前脚走后脚就跟上来一样。

    是那个女人吗?不对,如果她想动手也不会等到现在,也不需要玩这种猫鼠游戏。

    玩火那小子?更不可能,他太弱甚至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力量。

    另外那个?不知道他的深浅底细,林然也没有时间细想,当务之急是带老何一起脱身。心里大抵有了打算,还是卷起了老何不等被外面的军警发现就趁着夜色腾空逃走了。

    老何这次没有让自己的手被捆住,给林然指了个方向后在半空中也端着枪替林然警戒这身后的情况。“他们开始往我们的方向追来了。”老何冷冷说。

    林然顺着老何指的方向继续加速前进,“猜到了,可能是我已经被谁锁定了。不过没事,只要对方不亲自出手就拦不下我们。”

    今晚还很漫长,让他们都放马过来吧。

    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四十分,王老头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老村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准备去睡觉,毕竟明天还要准时准点去上班。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一团黑影直接撞穿了他家客厅窗外的防护栏,直挺挺的砸翻了客厅里一切东西。他自己则吓的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两条腿抖得跟打筛子一样。

    没等他看清到底是什么,冰冷的枪口就抵住了他的额头。何星汉一手握枪一手将今天的货运班次表抵在他眼前,冰冷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千寻在哪。三,二....”

    “什...我,不是....”

    “一。”

    砰!王老头的脑袋并没有炸开,取而代之是他的小腿膝盖位置处直接碎成了泥。没等他哀嚎出声,一针兼顾止血和镇痛效用的急救针扎在了那条已经无法再踩油门的右腿上。

    王老头心脏简直快骤停了,但归功于现代急救医疗科技的高超,那本该让他直接休克的疼痛被抑制在了可控的范围内,但神经传达的痛楚依然让他的面部扭曲到变形。可有人不会管这么多,残余一丝火药气息的枪口强横得撬开了他紧咬的牙关,何星汉的语气没有一丝变化继续着某种倒数“三...二...”。

    “求...放过我...”

    砰,第二枪是打碎了他握方向盘的左臂,附赠的依然是一支昂贵的急救针。这时王老头的妻子被卧室外的巨响惊醒过来,她走出房间打开灯看到了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让她哭出了声:“呜呜啊啊啊啊,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他,他也是被逼的,呜呜呜呜。”很显然这位王阿姨对他丈夫参与的事情一清二楚,并且意识到现世报已然降临。

    老何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他的声音冷得像没有一丝情绪:“我的枪只有四发子弹。六...五...”说着他将枪口转向了王老头的妻子。

    “我说!我说!!!别,求求你,我全都说!”王老头已经意识到了何星汉的意图,不再顾忌疼痛大声喊到。

    “是他们,他们找到我,威胁我,逼我帮他们运送那些孩子!今天千寻也是送给他们了!”

    “送到哪里了!”林然马上追问到,这个核心问题他马上就想得到答案,至于其他等救出孩子们再另作处置。

    王老头抽搐着一把握住了何星汉手里的班次表“在...”就当他要开口时,林然发现他后脑位置发出了细微的亮光,本能的危机反应让他将老何往后拽了一把,抬手在两人身前织起一面蛛网。沉闷古怪且令人厌恶爆炸声响起后,污浊的血肉碎泥溅的到处都是。

    何星汉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结果,就算要死也必须得他动手杀才对。“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谁他妈允许你死的!啊啊啊啊啊!!”愤怒的何星汉大吼着,林然倒是像发现了什么没有说话。突然,林然健步走向浑身污垢斜到房门口的王老头妻子,

    “安静。”几根蛛丝快速封住了她颤抖的双唇,林然双手捧住她的脑袋微微转向一边。果然,王老头妻子的后脑位置有一个细微的印记,印记的样子就是用几笔简单的勾勒了一朵倒置的莲花。

    “想活下去就不要再说话了。”林然附在王老头妻子耳边轻声嘱咐后,就起身不再看她。

    林然拍了拍老何的肩膀说:“走吧,去活动中心。”后者从愤怒中转为愕然,但顾不了那么多还是选择信任的跟在林然身后。楼下已经传来了警笛声和喊话声:“林然,我们没有恶意,不要伤害任何人。放下武器,走出大楼。”

    突然,林然听到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以及老王妻子含混不清的哭喊:“救救,那些孩子,他们去了...”没等话讲完,相同的肉体炸裂声透过门板的震动传到了林然的耳中。

    林然回头看了眼这惨烈的人间炼狱,心中已不再只有来时满腔的怒火,亦或说大概猜到了缘由的他甚至对这夫妇二人产生了些许怜悯。

    “都告诉你不用说了。”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沉重的心情了,林然眯着眼望向屋外皎洁的秋月喃喃道。

    楼外警笛大作,楼内鸦雀无声,整栋楼的人早已被惊醒,谁都再无半点心思睡眠,他们侧耳聆听,他们坐卧不安。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