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梦魇
大营主帐,一盏油灯微亮。
营帐此时人满为患。常礼,福三生,正在靳山河身侧。钟声和图月则在一旁。平生与格桑婷婷在帐门旁看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俘虏。角落里,还有一位带着黑兜帽的男人,倚靠着营柱。
“官府?怎么会惹上官府的人呢?”靳山河刚向众人解释了大致的状况,福三生则略显愕然。
“两年前,咱们给村子借来万户旗,兽潮解决,村子便成了纯粹的宝地一块。
官府近两年要开辟山道,连接南北,此地更是要道。旁侧的两座城便盯上此处。”靳山河在地图上指点江山,语气冷漠,悠悠说道。
“那为何会对我们出手?”一旁图月问道。
靳山河继续说道。“官府派人来,跟村长顾老妇做交易,显然,这群老头应该是想也不想便应下了,无非是卖官,分地,还有山贼猛兽这类的威逼利诱。
而后,不知究竟通过何种方式,成阳他们定然暴露了。”
“可我们从未向村民透露过我们就是百民啊,究竟是如何…”常礼不解。
“今日我在路上,遇上不少有修为的村民,更有一人甚至伪装成我们百民的模样。
成阳队伍里也有一两个露过头,有通缉在身的。
不知道官府混进来多少人,若是混进来些没有修为的,假扮村民。他们身份暴露也是迟早的事。
本身以为安置在此能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
靳山河说着垂首咬牙,狠狠楔了一拳面前的木桌,木桌一角碎裂,倾然倒塌。
“山河,记得你师傅说的,不准自责。”福三生拍拍他肩头,宽慰道。
过了一会儿,靳山河缓缓抬头。
“三生叔,麻烦你今夜带队伍连夜撤退,自官道向天府行去,越快越好,待有人烟再停留。
常礼,你我留在村中,去寻成阳踪迹。余下各位,随队今夜速速离开。”
“不行!”早在一旁倚靠着帐柱的男人突然开口。
“盟主,你不能留。不仅不能留,更不能去寻成阳。
今夜走前,我会带一堆人马,将村中见过你等的老人尽数解决。”
“辛解你他妈说什么?”常礼如同炸毛的花猫一般,冲着向前走来的男人说道。
“盟主现在是百民,不,新山河盟的基石,留一群见过他模样的人在官府手里,太危险。
成阳自己没发现身份暴露,是他的失职,在此呆的时间越长,盟主的危险就更多一分。不应为寻他在此逗留。
就算被抓,他也绝不会出卖任何一人。”
叫辛解那男人踱步到靳山河正前,热烈的目光审视其身。靳山河却垂首,不置一言,也不去看他。
“就算如此,也不是你滥杀无辜的借口!
我会保护好少爷,绝不可能有危险!那官府仅凭一个假名与画像,根本查不到少爷头上!”常礼毫不相让。
“我们冒不起险!皇庭的麟卫还在外面游荡!如今赵紫阳不在,若是被他们盯上我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山海重建还不到半年,若是又被麟卫盯上!这风险谁来担?”
营帐中,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辛将军!”靳山河突然大喝一声。听得面前辛解一愣。
他蓦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对上辛解。后者也不躲闪,两道目光碰撞在虚空之中,似有风波起。
“一日,只有常礼与我二人,无论如何,都能逃离。
而且村民都识得灵河之名,灵河的名讳与百民已然挂钩。
只有你们与我出现在村中的时间错开,才不会引人怀疑。
至于那几个走得近的老人,我会负起责,杀了他们。”
靳山河目光灼灼,略有李良初见他时,那种神色之感。
辛解被盯的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少爷,竟能有这种,野兽般的眼神。
他也不再多言,颔首轻笑,退到一侧。
几人四散,各自奔忙而去。
……
老妇居所,七位村中老人齐聚一堂。
“顾嫂,现在怎么办?”
堂下坐着几位似有古稀耄耋的老人,略年轻一些的,都站在几人身后。
主座下左第一位,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开口问道。
“要么把他们赶快撵走,要么就叫官老爷们进村,给他们一网打尽。”
右侧第二位,一位灰袍老人应道。
“可灵河于我们有恩,就没有缓和之道么?”
右侧第三位,一位略年轻些的老人问道。
“事到如今,已然没有缓和之路,若是被官府倒打一耙,说我们包庇凶犯,万事休矣。”白发老人再度开口。
“那便对不住了,比起二世祖,还是官府更可靠。”顾大娘冷冰冰说道。
“顾嫂,人都已经布下去了。他们修为都高。咱们最多只能看着。”
“只要看好灵河就行,剩下的,官老爷会处理。”顾老妇应道。
左侧二位老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嫂,你这弟弟,怎得还是如此假义做派。”有老人不满。
“他孙儿是青城关门弟子,演武状元。他自然不稀罕咱们这点蝇头小利。”有人应和。
“不用管他,不是清高么。待咱们搬进城里。乡里的村民,刚好都扔给他。”那顾老妇独坐高台,冷冷笑着。
“没想到灵河竟是叛贼头头,将这百民军作了投名状,咱也不必理会这小小的泾渭两城了。
咱直接搬至京师,日后,咱们也是世家大族了!”
左侧三位,不修边幅的健壮老者仰天大笑,引的整个屋子一齐发笑,苍老凄厉的笑声,一时间盈满这一亩三分的小院。
靳山河此时正在屋顶,静静听着屋内发生的一切。手握一把长刀,思索良久,又匆匆离去。
………
“阿旺,阿旺?”格桑婷婷的声音自营中传来。
营地南角,平生帐内。那小儿阿旺,正直直立在床铺之上,不似常人站姿,而是四肢紧贴身躯,脊柱挺得如棍一样直,左手将指,远远指着东方。
平生与格桑婷婷在一旁不知所措。
“格桑姑娘,我曾听过,中着梦魇之人,会在梦中呓语夜游,若是贸然惊醒会至人疯魔。”
平生拦下格桑婷婷伸向弟弟的右手。格桑婷婷又惊又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早前在营前,我观得三生叔的法门与神识有关,我去寻他,看能不能帮帮我们。”格桑婷婷突然想起,作势欲夺门而去。
“你留着,看着阿旺,我去。”平生将她拦下。
福三生这侧正与那辛解一同指挥整个队伍拔营收屋,队伍井然有序,营地正一点点消退。
“耗子呢?有人见过耗子没?”福三生四处寻觅,却全然不见黄毛身影。
平生正巧迎面而上。
“见到耗子了吗?”福三生却是先开口问道。
平生一愣,发现自从随靳山河进村以来,却是从未再见过黄毛的身影,他也只得如实回答。
“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你找我甚事?”福三生挠挠后脑,四处望着黄毛身影。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营帐,阿旺一动不动,瞳孔中还散着奇异的白光。
福三生看着生疑,面色一变。
只见他肩头黑影一闪,一只月乌跃然而来。月乌停在他粗壮的手臂上,手臂向阿旺头颅伸去。
月乌长喙接近他左眼,在尖嘴快要触到阿旺瞳孔时,一道黑漩在眼前突生。长喙深入黑漩。
平生与格桑婷婷一旁焦急看着。
一息功夫,长喙伸回,福三生面色凝重。
“我也未见过这种神识之景…好似有两道神识,在他识海中撕扯。”
“三生叔,有救治之法么?”平生问道。
“惭愧,我的法门对神识只有破坏之能,并未有救治之法。”
二人神色一沉。
“现在来看,他原本的神识靠着本体之势正在苦苦支撑,状态与梦游一致,只能先不去碰他,祈祷他原本的神识不会消亡。
若他的神识赢下此次,则一段时间可高枕无忧。若他输了…
还是尽快到天府,寻得救治之法。”
福三生先行退去,二人只得先脱离队伍,忐忑地在此等待阿旺,能救下自己性命。
……
夜半寅时,原本沉静的村落,此时却有多人奔忙。
黄毛正在北侧田野里,默默跟寻着一位少年的背影。而在东山道深处,一地脓血。还有几段白骨。
一位孩童赤裸上身,昏迷不醒。而他面前,左臂浴血的万段,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邪笑。
营帐此时人满为患。常礼,福三生,正在靳山河身侧。钟声和图月则在一旁。平生与格桑婷婷在帐门旁看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俘虏。角落里,还有一位带着黑兜帽的男人,倚靠着营柱。
“官府?怎么会惹上官府的人呢?”靳山河刚向众人解释了大致的状况,福三生则略显愕然。
“两年前,咱们给村子借来万户旗,兽潮解决,村子便成了纯粹的宝地一块。
官府近两年要开辟山道,连接南北,此地更是要道。旁侧的两座城便盯上此处。”靳山河在地图上指点江山,语气冷漠,悠悠说道。
“那为何会对我们出手?”一旁图月问道。
靳山河继续说道。“官府派人来,跟村长顾老妇做交易,显然,这群老头应该是想也不想便应下了,无非是卖官,分地,还有山贼猛兽这类的威逼利诱。
而后,不知究竟通过何种方式,成阳他们定然暴露了。”
“可我们从未向村民透露过我们就是百民啊,究竟是如何…”常礼不解。
“今日我在路上,遇上不少有修为的村民,更有一人甚至伪装成我们百民的模样。
成阳队伍里也有一两个露过头,有通缉在身的。
不知道官府混进来多少人,若是混进来些没有修为的,假扮村民。他们身份暴露也是迟早的事。
本身以为安置在此能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
靳山河说着垂首咬牙,狠狠楔了一拳面前的木桌,木桌一角碎裂,倾然倒塌。
“山河,记得你师傅说的,不准自责。”福三生拍拍他肩头,宽慰道。
过了一会儿,靳山河缓缓抬头。
“三生叔,麻烦你今夜带队伍连夜撤退,自官道向天府行去,越快越好,待有人烟再停留。
常礼,你我留在村中,去寻成阳踪迹。余下各位,随队今夜速速离开。”
“不行!”早在一旁倚靠着帐柱的男人突然开口。
“盟主,你不能留。不仅不能留,更不能去寻成阳。
今夜走前,我会带一堆人马,将村中见过你等的老人尽数解决。”
“辛解你他妈说什么?”常礼如同炸毛的花猫一般,冲着向前走来的男人说道。
“盟主现在是百民,不,新山河盟的基石,留一群见过他模样的人在官府手里,太危险。
成阳自己没发现身份暴露,是他的失职,在此呆的时间越长,盟主的危险就更多一分。不应为寻他在此逗留。
就算被抓,他也绝不会出卖任何一人。”
叫辛解那男人踱步到靳山河正前,热烈的目光审视其身。靳山河却垂首,不置一言,也不去看他。
“就算如此,也不是你滥杀无辜的借口!
我会保护好少爷,绝不可能有危险!那官府仅凭一个假名与画像,根本查不到少爷头上!”常礼毫不相让。
“我们冒不起险!皇庭的麟卫还在外面游荡!如今赵紫阳不在,若是被他们盯上我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山海重建还不到半年,若是又被麟卫盯上!这风险谁来担?”
营帐中,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辛将军!”靳山河突然大喝一声。听得面前辛解一愣。
他蓦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对上辛解。后者也不躲闪,两道目光碰撞在虚空之中,似有风波起。
“一日,只有常礼与我二人,无论如何,都能逃离。
而且村民都识得灵河之名,灵河的名讳与百民已然挂钩。
只有你们与我出现在村中的时间错开,才不会引人怀疑。
至于那几个走得近的老人,我会负起责,杀了他们。”
靳山河目光灼灼,略有李良初见他时,那种神色之感。
辛解被盯的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少爷,竟能有这种,野兽般的眼神。
他也不再多言,颔首轻笑,退到一侧。
几人四散,各自奔忙而去。
……
老妇居所,七位村中老人齐聚一堂。
“顾嫂,现在怎么办?”
堂下坐着几位似有古稀耄耋的老人,略年轻一些的,都站在几人身后。
主座下左第一位,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开口问道。
“要么把他们赶快撵走,要么就叫官老爷们进村,给他们一网打尽。”
右侧第二位,一位灰袍老人应道。
“可灵河于我们有恩,就没有缓和之道么?”
右侧第三位,一位略年轻些的老人问道。
“事到如今,已然没有缓和之路,若是被官府倒打一耙,说我们包庇凶犯,万事休矣。”白发老人再度开口。
“那便对不住了,比起二世祖,还是官府更可靠。”顾大娘冷冰冰说道。
“顾嫂,人都已经布下去了。他们修为都高。咱们最多只能看着。”
“只要看好灵河就行,剩下的,官老爷会处理。”顾老妇应道。
左侧二位老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嫂,你这弟弟,怎得还是如此假义做派。”有老人不满。
“他孙儿是青城关门弟子,演武状元。他自然不稀罕咱们这点蝇头小利。”有人应和。
“不用管他,不是清高么。待咱们搬进城里。乡里的村民,刚好都扔给他。”那顾老妇独坐高台,冷冷笑着。
“没想到灵河竟是叛贼头头,将这百民军作了投名状,咱也不必理会这小小的泾渭两城了。
咱直接搬至京师,日后,咱们也是世家大族了!”
左侧三位,不修边幅的健壮老者仰天大笑,引的整个屋子一齐发笑,苍老凄厉的笑声,一时间盈满这一亩三分的小院。
靳山河此时正在屋顶,静静听着屋内发生的一切。手握一把长刀,思索良久,又匆匆离去。
………
“阿旺,阿旺?”格桑婷婷的声音自营中传来。
营地南角,平生帐内。那小儿阿旺,正直直立在床铺之上,不似常人站姿,而是四肢紧贴身躯,脊柱挺得如棍一样直,左手将指,远远指着东方。
平生与格桑婷婷在一旁不知所措。
“格桑姑娘,我曾听过,中着梦魇之人,会在梦中呓语夜游,若是贸然惊醒会至人疯魔。”
平生拦下格桑婷婷伸向弟弟的右手。格桑婷婷又惊又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早前在营前,我观得三生叔的法门与神识有关,我去寻他,看能不能帮帮我们。”格桑婷婷突然想起,作势欲夺门而去。
“你留着,看着阿旺,我去。”平生将她拦下。
福三生这侧正与那辛解一同指挥整个队伍拔营收屋,队伍井然有序,营地正一点点消退。
“耗子呢?有人见过耗子没?”福三生四处寻觅,却全然不见黄毛身影。
平生正巧迎面而上。
“见到耗子了吗?”福三生却是先开口问道。
平生一愣,发现自从随靳山河进村以来,却是从未再见过黄毛的身影,他也只得如实回答。
“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你找我甚事?”福三生挠挠后脑,四处望着黄毛身影。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营帐,阿旺一动不动,瞳孔中还散着奇异的白光。
福三生看着生疑,面色一变。
只见他肩头黑影一闪,一只月乌跃然而来。月乌停在他粗壮的手臂上,手臂向阿旺头颅伸去。
月乌长喙接近他左眼,在尖嘴快要触到阿旺瞳孔时,一道黑漩在眼前突生。长喙深入黑漩。
平生与格桑婷婷一旁焦急看着。
一息功夫,长喙伸回,福三生面色凝重。
“我也未见过这种神识之景…好似有两道神识,在他识海中撕扯。”
“三生叔,有救治之法么?”平生问道。
“惭愧,我的法门对神识只有破坏之能,并未有救治之法。”
二人神色一沉。
“现在来看,他原本的神识靠着本体之势正在苦苦支撑,状态与梦游一致,只能先不去碰他,祈祷他原本的神识不会消亡。
若他的神识赢下此次,则一段时间可高枕无忧。若他输了…
还是尽快到天府,寻得救治之法。”
福三生先行退去,二人只得先脱离队伍,忐忑地在此等待阿旺,能救下自己性命。
……
夜半寅时,原本沉静的村落,此时却有多人奔忙。
黄毛正在北侧田野里,默默跟寻着一位少年的背影。而在东山道深处,一地脓血。还有几段白骨。
一位孩童赤裸上身,昏迷不醒。而他面前,左臂浴血的万段,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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