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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跟我走吧

    “求死?”未羊望向一旁顾川。

    “川,何出此言?”

    顾川愣神望着两人,仿佛方才不是自己所言一般。

    “额…我也只是直觉…”他老实说道。

    “不,你说的可能没错,按理来说,他此时就算不醒转,至少也应该收回这些真气。

    但此时他还如此飘着,确像有意为之。

    不会是有人派来加害我派的吧?”谷寺认真思索着。

    未羊的触手又长长伸出,抽了谷寺额头一记。

    “若是他有恶意,还能瞒过你师父我?”未羊没好气道。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谷寺悻悻道。

    “方才在他内景中弥留之时,看到了许多,或许,他真是一心求死吧…

    做好准备吧,去找你师父和子鼠师叔…”

    “吼!!!”

    话音未落,一阵狂吼乍起!

    一道笼罩黑炎的身躯疯狂冲向三人!

    ………

    “格桑姑娘,你只能在外面稍候,师祖之间不可私入,连我们也是一样。”

    傅季才正领着格桑婷婷向野雏山上行去。

    一块方方正正,高有百丈的石块,如一道方正小山,比那未羊殿前的石板大上千百倍,在虚空中缓缓向上行去。

    “明白了。”格桑婷婷应道。

    “这种巨石,也是你们弟子锻炼的道具?”她望着脚下的山石,面色惊异。

    “这当然不是寻常弟子的锻炼道具,这原本是午马师叔的日常喜好。

    但如今他不在派中,便由他大弟子司掌。

    原本这石梯速度奇快,瞬间便可达峰顶。”

    傅季才一一解释道。

    “你的师叔,就是你们派中祖师?”

    “正是。”

    “那你的师父是?”

    “我师父也是祖师之一,酉鸡师祖。”

    “那你们那位午马师尊去了哪?”

    “抱歉,这我不能说。”傅季才一愣,回神说道。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石山已然到了峰顶。

    峰顶之上,实木连廊盘旋而上,连起各个小屋以及峰顶的辰龙殿。

    二人顺连廊向上而行。

    ………

    “师叔小心!”巨剑随一阵青炎骤然现身,格挡在襁褓身前。

    冒火的身影重重撞上剑身,一声重响。但其冲势却是不减,一转向后冲来。

    一道青炎掌风自剑身之后冲来!迎面击上身影,巨力将身影击出屋外。

    “二位,没事吧?”顾川看向身后二人,几十道交错的土环将二人笼在其中。

    “没事,多亏师弟。”谷寺将襁褓抱在怀中。

    “顾川,不必去追了。”未羊淡然说道。

    “师叔算出什么了?”顾川正要追出门去,却被未羊话语拦下。

    “此劫已解。”

    ………

    一片虚无的纯白中,婴儿赵平生飘着。

    漫无目的,也寻不出意义。

    首先出现的,是三个模糊的虚影,一男一女,还有稍小的一道身影。

    他们一一拥抱上平生,一瞬便离去,消散在背后的纯白中。

    平生的身影长大了一些。

    几个孩童接着飘来,几双小手触上平生的身躯,随后消散。

    有一个孩童在他身前驻足,久久不散,终究还是飘向远方。

    他的身影又长大了一些。

    一个男人飘来,靠在他身后。

    又是一群男人飘来,聚在那男人身后。

    一位老妇和老人飘来,站在平生两侧。

    又有一只大狗飘来,围绕在平生身周。

    平生已然成了如今的少年,身周也热闹不少。

    过了许久,最初那男人身上,一道黑炎乍起。而后其人虚影随风飘散。

    霎那间,巨大的火焰吞噬了此间的一切。

    一个睁着眼的小孩走近。

    他被黑炎包裹,望着紧闭双眼的平生。

    望向他身后火海中的一切。

    ………

    全身裹满黑炎的平生被一掌击出未羊的屋子,狠狠撞穿上层木廊,掉在其下一层回廊上。

    “格桑姑娘!小心!”傅季才挡在格桑婷婷身前。

    格桑婷婷惊异望着那突然坠下的黑炎身影。

    傅季才手中,一柄长剑随青炎长出,直指前方。

    黑炎身影缓缓站起身子,转向此间二人。

    三人一时对峙。

    身影骤时暴起!冲向二人!

    傅季才身周庞大的青炎倏然涨大!毫无章法地向前推进,将黑炎身影撞倒在地随后其一步冲上,剑直其腹!

    “稍等!”格桑婷婷大喊出声。

    傅季才攻势一缓。

    黑炎之拳瞬间砸来!格桑婷婷一跃而起,落在二者之间。

    重拳轰上娇躯,却是止住冲势。

    格桑婷婷的左手稳稳接住那道黑炎之拳。透明的玄冰竟将黑炎也冻上!

    忽而,格桑婷婷弓马拉开,右拳向后蓄满冲势,寒冰凝上拳头,狠狠揍向黑炎裹紧的面庞!

    纯白之地的小孩脸上,一道冰拳之印赫然出现!

    “不准死。”

    一道声响自那拳印出传来,飘荡的平生缓缓睁开双眼。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映入平生的眼帘。

    他从未真正见过那张面庞,但不知何时,那张面庞已然深藏心底。

    那道身影上裹满的黑炎缓缓消散,露出平生满是伤痕的身躯。

    平生双腿一软,瘫倒在格桑婷婷怀中。

    格桑婷婷顺势将他抱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黑色泪水。

    傅季才在身后望着发愣,而山壁之上,顾川在屋子破开的口里,向下望去。

    “原来这就是劫去之意啊…不愧是未羊师叔。”顾川感叹。

    “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轻重缓急的差别罢了。

    我虽不了解情爱之事,但人的感情,还是理解一些的。”

    未羊飘至窗边,向下望去。

    “谷寺,后续他们若再有什么异常,你盯着些吧。”

    “遵命。”

    ………

    又是那道陌生的天顶。

    只是这次,头没有那么痛了。四周也很安静。

    “谷先生,他究竟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一道女声传入他耳。

    “他的功法与真气都极为特殊,伤势累积过重,意识不再压制,便倾泻而出。

    况且,他自己也有求死之心。

    若再有一次,神仙难救啊。”一道成熟男声传来。

    “多谢谷先生了。”格桑婷婷向谷寺道谢,后者便匆匆离去。

    格桑婷婷回身走到平生床旁,疲惫坐下。

    “我…怎么了?”平生突然开口。

    “你醒了?”格桑婷婷立马靠上身形,仔细察看着他身上的伤痕。

    “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伤口会疼吗?怎么不睁眼?”

    格桑婷婷面色略急,不住问道。

    平生被问得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平生无措的安慰道。

    心中暖意流淌。

    格桑婷婷冷静下来,安稳坐在一旁,向他说明了情况。

    包括他如何自梦中醒来,如何形成光球,如何被未羊带走。以及谷寺告诉她的一些细节,和最后,如何被她一拳打醒。

    “抱歉,我当时只是想先将你带回来,”

    格桑婷婷轻抚上平生脸庞,

    “脸,没事儿吧。”

    并无什么印迹余留。

    平生却只觉一股电流流经面庞,心中一阵悸动。

    “婷婷姑娘…那时,你说什么了吗?”平生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说?”格桑婷婷脸上泛起一阵疑惑,仔细回想。

    “啊,当时怕你寻死,慌忙中好像说了让你不要死云云的。

    你别放心上…”格桑婷婷脸上不住出现一抹羞怯。

    平生看不到这些,但他心底却是更为动容。

    “你怎么知道,我要寻死的…”他语气略缓,面庞扭向一侧。

    “你每日那等行事作风,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好吧…

    还有那黑炎,三绝…被折磨了那么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格桑婷婷面上红晕消散,一抹苦涩染上眉梢。

    “能告诉我,你为何寻死么?”她双眼直盯着扭过脸去的平生,眼神坚定而澄澈。

    平生沉吟良久,转过头来。

    “我并不想寻死。”悠悠开口。

    格桑婷婷眉头轻蹙。

    “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前之物毫无变化。

    一片漆黑。

    “我不断向别人提起我的梦想,对梵天的恨意,我父母的期望…

    或许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或许内心深处,我从来也没寻到过,活着的理由。

    或许我只是怕死,却又被生折磨…

    真他妈窝囊。”

    他的泪窝早已不复存在,但鼻头仍会红,仍有泪意,仍会抽泣。

    格桑婷婷双手轻轻抓住平生的手臂,轻声说道。

    “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慢慢说就好,我有时间。

    憋太久,人会坏的。”

    平生深深吐纳几回,终于压下喷涌而出的情绪。

    向格桑婷婷,娓娓道来。

    “最幼小的记忆,是一片极为美丽的花海,我们一家四口生活在那里…”

    整整两个时辰,两人在谈话中,越靠越近。

    幼时家园,战火纷飞,梵天之难,义父收留。

    一段段往事,在格桑婷婷脸上不停刻下痛心与怜惜。

    一幕幕往事,在平生脑海中,如旋转木马,不停转动,但总有那么一匹马,仍旧模糊不清。

    “那段时间,你记不清了?”格桑婷婷问道。她不知何时已坐到平生床边,两人不知不觉,已然十指相牵。

    “极为模糊,每次回想,都有十倍钻心之痛。

    和更加巨大的愤怒…”平生蹙眉回想那种痛苦的情绪。

    “那便不想了,待到时机成熟,自然会想起来的。”格桑婷婷轻抚他额头,轻声劝慰。

    “婷婷…”平生神识中,温热的身躯近在身前,温柔的情感深埋心中。

    他面向格桑婷婷,一抹羞红攀上面庞。

    “我想说…”

    “不如你跟我吧。”格桑婷婷打断他的话语,带着盈盈笑意说道。

    “啥?”平生一愣。

    “我说,你不如跟我吧,跟老娘混,老娘罩你。”格桑婷婷胳膊环上平生脖子,又重复了一遍。

    脸上也带着红晕。

    “疼疼…”平生吃痛。

    “哦哦抱歉。”格桑婷婷放开臂膀。

    “这是什么你们苍人的奇怪习俗么…”平生摸了摸脖子。

    “怎么说话呢!答不答应!”格桑婷婷红晕不减,故意昂首挺胸,嗔怒道。

    “我刚才说了,那位谷寺师傅也说了,我是个将死之人…”

    “无谓朝暮。”格桑婷婷又再打断他。

    四个字,让平生心中悸动不止。

    “我是个瞎子…还是个贼…”

    “你有完没完!我们苍人对男人就一条!不准婆婆妈妈!你答不答应!”

    格桑婷婷站起身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平生感知着识海里,二人同样悸动的真气,呆愣一瞬。

    “求之不得。”

    “嘿嘿。”

    格桑婷婷拉住平生的手,将自己拽了过去。

    深夜有虫成鸣,月光倾泻窗棂的油纸上,油灯在其上,映出那一双相连面孔的倒影。

    格桑婷婷走后,平生勉力爬起身子,坐在桌前,拿起毛笔。

    ……

    翌日。

    清柔的日光晒进屋内,格桑婷婷缓缓醒来。她很久未睡得这么香沉了。

    平日里,冰寒之意总是侵袭脊柱与头颅,让她不得安宁。

    今日却无甚寒意,只有暖流缓缓流注心间。

    她爬起身子,看了一眼一如往常的阿旺,转身去盥洗。

    余光瞟过,屋内的桌上,静静躺着一封信。

    她走上前去,拆开信封。

    “格桑梅朵,格桑梅朵,长有遗萍依如生。

    柔只臂弯哺梅朵,青冥不拘赠雍容。

    寒骨钗帼也玉立,荒沙涛浪鲛明珠。

    凛魄硝炎相照尽,灵台屋中暖清流。

    格桑梅朵,格桑梅朵,长此执手心中囚。

    相望相思总有时,青耕鸾鸟锁闺秋。”

    格桑婷婷朱唇轻咬信角,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