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轻雲
且说谢轻雲征得老船长的同意后,就成了一名海员,在一个叫四喜的老手的帮助下,她较快的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工作,很快,她凭借自己的本事就成了这个团体中的重要力量。
因为她沉默,不挑剔,而且有力量,这种特质是被绝大多数人所喜欢的。
这真是一艘顶大的船了,这艘船的名字叫长风,长十丈余,宽过三丈,目测高二丈半,还不算桅杆,但据船老大讲——轻雲很快的适应了船员对他们头儿的称呼——这也就算中号。“真正大个儿的,我倒是见过一次,娘的,要是能上去一次,死了也值了。”一个彪悍的老水手在喝醉了以后这样说到。她倒是在书上看到过大船应该是什么样,据说能载千人之多,但她终究没见过。
船上足足有一百五十人,而船老大是说一不二的领导,他经验丰富,而且德高望重,他最开始做这一行是二十四岁,起初不过一个普通渔民,只是朋友比较多,做事厚道,因为一些意外,村里的不少年轻人不能再捕鱼了,至于这些意外究竟是什么,轻雲还无从得知。
他被推选出来当了领头的,靠着胆子大,出海干了几回,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能赚不少,后来经验越来越丰富,出海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四十岁都时候停了手,也攒了不少积蓄,把船长的位置让给了一个他认为有才干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在出海第二次的时候就遭了难,老兄弟死了将近五成,他自己的一个儿子也淹死在了浪里,那个新船头也死了,为了补贴他们的家人,他又“临危受命”,挑起了大梁,他积威还在,老哥们还愿意听他的,就这样,干到了现在——今年他五十二岁。
他的船也越来越大,本来不过三四十人,做点小买卖,渐渐的到了七八十,后来破了百,一直到现在海员就有一百五十人,更多的空间都用来装载货物。
即便是在轻雲心目中很大的船,在大海上,其实也是渺小的,当出海的那一刻,她同所有汉子一样忙碌的满身大汗的时候,忽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岸边渐渐和自己远去,变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知道彻底消失不见,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真成出了海,也就是说,她谢轻雲从此是一个水手了。
她再也不是小姐了,世上或许再也不会有人恭恭敬敬的喊她谢小姐,但她并未对此感到失望。
她其实还是有些意料不到,谁能想自己的表演会如此成功,让船老大这样果断的收下了自己。直到出海三五日后,她才知道,有十来个船员是死在了上一次出海的浪涛中,船上缺人手,所以船老大也在招人,而她正好填了空。
但轻雲也估计没那么简单,这么好的一艘船,招上些人来应该不是难事,自己肯定是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吸引了这个经验丰富的老人。
这个老人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比表面上的更传奇,但轻雲此时还无处得知,她也不想过多打听,这样会惹人生厌。
轻雲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争取到了一点点的优待——相比其他人,她有一个独立的卧房。虽然这有性别成因在,但真正让船老大以及全体成员做出退让的,还是她的能力。
船行数日,目的地为日本,以主要以丝绸瓷器之类交换白银,此类贸易风险不低,海贼和风浪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一击,但因为大有利可图,还是能吸引不少人参与其中。
某日轮到轻雲值夜班,恰是后半夜,她仔细盯察着海上动静,等着天明,轻雲只忽觉天光一亮,不由心中一惊,原来五更一过,她忙往东方看去,只见一轮红日从海边升起,鲜红如火,仿佛能煮沸万江,紧接着她听见几声鲸鸣,似从海底发出,却偏偏又现了身,一条粗大的水柱从它的鼻孔处飞向天空,洋面宽广,放眼四周,不见陆地,只有那望也望不透的深蓝,凉风习习,轻雲忽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松动,不由得长啸一声。
“啊——”
“啊——”
气息虽然绵长,音量实际并不大,所以也不会伤人耳朵,打搅精神,只是气息绵长,久而不绝。大约过一盏茶的功夫,声浪才渐息。
人声与鲸鸣遥遥呼应,倒也相得益彰。
此时太阳已安安稳稳的悬挂在了天空正中,船内船外,一片金黄。
轻雲仿佛听见喀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破开了。
她沉下心念暗中一察体内真气,竟然又迈上了一个台阶。
“小妞,能不能拿的动啊,叫一声哥哥,我来帮你。”一双粘着污泥的黑手从后面摸向轻雲的肩头。
“啪。”
手还没碰到,此人却被擒住了关节,他的手肘被轻雲从下面捏住。
她的眼光冷冷的,好像带刺,她自然是轻雲。
他心里一慌,想要挣开,却发现这小妮力气大的惊人,怎么也挣脱不掉,心想糟糕,这次碰上了狠茬。
他脑筋一转,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想要一起发力。
可惜这女子动作更快,把腿一横,飞快的点在了他膝盖后面的柔软出。
“嘭。”
他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去。
这女子仍不说话,双手扳上他肩头,往下一贯。
“轰。”
他被甩倒了地上,没想到这小妞这么干脆,一点面子也不留,“小娘皮不知好歹,哥哥好心好意的给你面子不要,还敢打你哥哥。”
“咔。”
轻微的一声响,他的肩膀被拧脱臼了,背上刷就冒了汗,一时间破口大骂。
“兄弟们给爷们我出个气,把她给我按住。”他喊道。
“奶奶的,敢打我们的弟兄。”
“咱弟兄看上你是给你面子,别他娘的不吃好歹。”
旁边围观的有几个显然是他的好哥们,六个大汉把褂子摔在地上,就扑了过来。
个头最大的那个一路猛冲,快逼到轻雲面前时,见她还不躲,好像个木头人,心里反倒有些犹豫,觉得不该用那么大的力,虽然挨打的是自己哥们,但也是他出手在先,自己用这么大的力量欺负一个女子,未免跌份。
可是他已经刹不住脚了,地面上有些水,他几乎是用惯性冲了上去,看上去,他的重量能够把轻雲彻底压倒。对不住了,他想。
“噗。”
飞向一边的竟然是这壮汉,他被轻雲一脚踢中肚子,反作用力把他撞到了对面的墙上,也幸亏他临了收了些劲,不然还得更疼。
没想到这么小的身体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众人憷然。只是事到临头也不好再退,毕竟他们人多,现在还有五个。
有两个机灵点的绕到了轻雲背后,剩下三个则前冲锋。
轻雲脚步一挪,让最前面的扑空,脚尖一勾,将其绊倒在地,接着一伸猿臂,搂住后面一个白面汉子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扯到了前面。
这让第二个走正面的虬髯汉子险些打到同伴身上,随后轻雲双臂一推,被擒住的这白脸汉子就和轻雲面前的一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轻雲乘胜追击,往前连迈几步,劈了手刀,正中白脸汉子后颈,他晕倒在地。
然后,她一拳捶在面前虬髯汉的肚子上,他动作一滞,顿失先前的灵活。
“咔咔。”
轻雲动作奇快,清脆的两声,虬髯壮汉的两条膀子都被卸了下来,痛得五官移位。
轻雲仍然一言不发,而在他们眼中这已经不是胆怯,而是某种神秘的强大。
接着轻雲一脚踩住了后面一个脸上有青记的男子脚背,让他无法挪动,一拳击在他下颌骨边上,打的他眼冒金星,这时骤然松脚,膝盖顶中了他胸口,青记男被顶中了肺部,连着几口气没喘上来,脸色也开始发紫。
之前有个被绊倒的犹有再战之力,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拳打向轻雲肩头。
“嗞。”轻雲一个滑步,错开他拳势,左手抓住他腕子,拧了一下。
“咔。”他的手腕被轻雲拧错了位,他也被轻雲二次击倒。
轻雲用空出的右手来一记肘击,成功打中了旁边的偷袭者,然后连用几招把他撂倒在地,手臂再一发力,这位的关节也被她卸了下来。
现在场上还有一个,他之前藏在几人身后,现在抽了个空当,突然从后面扑过了,想趁其不备,靠体重把她压到,可哪儿有这么容易,轻雲微微一闪身,抓住他胳膊,用自己的后背把他重量微微一托,然后顺着他的劲往上顶了一下。
“轰。”
他被甩了出去,后背砸在了地上。
场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七个大汉,边上还有几个围观的,也都默不作声,过了一小会儿,几个人把打输了仗的人抬了出去,轻雲下手很有分寸,不会出重手,绝不会有什么不可逆的损伤,一般的休息上半个时辰,就能恢复七八成体力,只不过被打的淤青的地方需要过上几天才能好。
此后,轻雲在船上就渐渐的出了名,此番打架的经历自然也传到了船老大的耳朵里,但他却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轻雲也日益有了威望,虽是女子,船员也不太好看轻她。
轻雲更是知道,船上不收女的,是老规矩,怕的是男人们争风寻衅,搞的船上乌烟瘴气,闹出些别的乱子。
把这些想生事的男人打一顿,反而是回报船长的恩惠。
一个阅历丰富老船长,把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收留在船上,即便是他声望很高,也是有潜在的危险的。轻雲对此心知肚明。
此番既然是去往日本,语言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她既然有心长期跟船,必须要对语言有一定的把握,虽然未必真正需要她出面讲话,但如果遇到什么意外,语言不通会相当麻烦。
她之前找到四喜学了几句日常用语,在轻雲表示出对外语有充足兴趣后,老船长竟然亲自把她叫自己所在的房间,让一个常随着老人的海员教她。
老船长姓李,叫李常蹊,脸上的皱纹由于风浪和烈日的侵蚀,格外明显,如被刀削过一般,已经五十二了,却仍旧精力旺盛,思维敏捷。
常随老人的海员姓沈名培,今年三十,轻雲在于他的交流中,发现他是一个语言天才,精通数地的语言,于是轻雲谦虚的向他讨教了诸地的语言特征,包括日本,东南的许多岛国,还有西南边的一个大帝国,据说那帝国里的人有着贸易的传统,翻译着东西两地的经典著作,那个帝国是名字叫大食。
在轻雲心中,海上的生活绝非一两年,而是要持续很长时间,她觉得自己有机会把这些地方都看一遍。
甚至大食北边的一个地方沈培也有所了解,因为他在多年的经商生活中接触了大量异域人,在沈培的描述中,那个地方可能是汉时发现的“大秦”,或唐时为拂菻,但轻雲不确定那个地方是否现在还叫“大秦”或“拂菻。”
毕竟中原有朝代更替,想必别国他地也有。
至于西方南方各地的文化,轻雲也对此很感兴趣,因为她终于知道了另外一番天地的模样。
而且在和沈培的讨论中,她也意识到本土许多文献记载有矛盾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方位的颠倒还是翻译时的谬误。
正是休息的时间,风平浪静,一块云挡住了太阳,天色有些黯淡,甲板上歇了不少人,他们或者把草帽遮在头上,或者三五人聚一堆聊天。
他们中的大多数手上都捧着一个搪瓷杯,里面的装着茶水,升腾着白气。
海上讨生活的人容易得一些怪病,吃豆芽能够处理这种问题,还有就是喝茶,茶叶利于保存,而且有助于排便,能够改善海员的生活。
中间摆放着五个大铁壶,里面泡着茶,想喝的过去倒一杯就是了。
轻雲手上也有一个搪瓷杯,口大肚子大,能装不少水,她对茶其实很有研究,一闻就能闻出来这茶品质不怎么样,在杯中飘浮的也不是嫩叶,大多是老叶,还有一些梗,甚至叶子的种类也不一样,估计是好几种茶混起来泡的。想来也是,好茶是拿来卖钱的,这种次等的,也就是自己人用的了。
忽然,六七个人从边上起身,晃晃悠悠的,有一个白面,一个虬髯,还有一个青记,好像都是之前寻衅的,轻雲立刻起了警惕心。
他们逐渐逼近,轻雲也站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她有些戒备的说道。
“我叫彭士璋,之前是兄弟有眼不识泰山,看错了人,对不住,现在兄弟来赔个不是,还请见谅。”领头的一个岁数不大,上唇刻意蓄着些髭胡,左眉上有一道比较浅的伤疤,竖着把他的眉毛切断,轻雲认得他,他就是最开始想来勾搭自己的那个。
“对不住。”他说道,然后一举杯,把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后面跟着的也同时说了声对不住,把杯中茶水喝干。
轻雲看着他们的样子,头一次觉得他们可爱,她微微一笑,眼神向下瞟了一眼黄澄澄的茶汤,也举杯,说道:“好。”
咕咚咕咚,她也把这茶水喝干了。
倒也不难喝,她这样想。
七个弟兄见她把茶水喝完了,自然是知道她什么意思,也爽朗的笑出了声。
“之前是我们犯浑,你愿意揭过这茬,是给我们面子,老大也训过我们了,既然来了船上就算弟兄,我们也不拿你当外人看,到时候一块吃苦,一块享福。”后面一个格外壮实的说道。
“我叫郭城,以后多担待。”他补充道。
“我叫郭胜,是他亲兄弟。”那个白面的拍了拍那位的肩膀,这样说道。
“我叫杨少隆。”那个青记的说。
“我叫赵信山。”那个虬髯的说。
后面的几人一一报名。
轻雲看着他们,不觉间也在心底生出几分豪气。
这艘船上的人确实挺有趣的。
“我姓谢,我叫谢轻雲。”她如是说。
因为她沉默,不挑剔,而且有力量,这种特质是被绝大多数人所喜欢的。
这真是一艘顶大的船了,这艘船的名字叫长风,长十丈余,宽过三丈,目测高二丈半,还不算桅杆,但据船老大讲——轻雲很快的适应了船员对他们头儿的称呼——这也就算中号。“真正大个儿的,我倒是见过一次,娘的,要是能上去一次,死了也值了。”一个彪悍的老水手在喝醉了以后这样说到。她倒是在书上看到过大船应该是什么样,据说能载千人之多,但她终究没见过。
船上足足有一百五十人,而船老大是说一不二的领导,他经验丰富,而且德高望重,他最开始做这一行是二十四岁,起初不过一个普通渔民,只是朋友比较多,做事厚道,因为一些意外,村里的不少年轻人不能再捕鱼了,至于这些意外究竟是什么,轻雲还无从得知。
他被推选出来当了领头的,靠着胆子大,出海干了几回,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能赚不少,后来经验越来越丰富,出海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四十岁都时候停了手,也攒了不少积蓄,把船长的位置让给了一个他认为有才干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在出海第二次的时候就遭了难,老兄弟死了将近五成,他自己的一个儿子也淹死在了浪里,那个新船头也死了,为了补贴他们的家人,他又“临危受命”,挑起了大梁,他积威还在,老哥们还愿意听他的,就这样,干到了现在——今年他五十二岁。
他的船也越来越大,本来不过三四十人,做点小买卖,渐渐的到了七八十,后来破了百,一直到现在海员就有一百五十人,更多的空间都用来装载货物。
即便是在轻雲心目中很大的船,在大海上,其实也是渺小的,当出海的那一刻,她同所有汉子一样忙碌的满身大汗的时候,忽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岸边渐渐和自己远去,变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知道彻底消失不见,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真成出了海,也就是说,她谢轻雲从此是一个水手了。
她再也不是小姐了,世上或许再也不会有人恭恭敬敬的喊她谢小姐,但她并未对此感到失望。
她其实还是有些意料不到,谁能想自己的表演会如此成功,让船老大这样果断的收下了自己。直到出海三五日后,她才知道,有十来个船员是死在了上一次出海的浪涛中,船上缺人手,所以船老大也在招人,而她正好填了空。
但轻雲也估计没那么简单,这么好的一艘船,招上些人来应该不是难事,自己肯定是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吸引了这个经验丰富的老人。
这个老人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比表面上的更传奇,但轻雲此时还无处得知,她也不想过多打听,这样会惹人生厌。
轻雲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争取到了一点点的优待——相比其他人,她有一个独立的卧房。虽然这有性别成因在,但真正让船老大以及全体成员做出退让的,还是她的能力。
船行数日,目的地为日本,以主要以丝绸瓷器之类交换白银,此类贸易风险不低,海贼和风浪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一击,但因为大有利可图,还是能吸引不少人参与其中。
某日轮到轻雲值夜班,恰是后半夜,她仔细盯察着海上动静,等着天明,轻雲只忽觉天光一亮,不由心中一惊,原来五更一过,她忙往东方看去,只见一轮红日从海边升起,鲜红如火,仿佛能煮沸万江,紧接着她听见几声鲸鸣,似从海底发出,却偏偏又现了身,一条粗大的水柱从它的鼻孔处飞向天空,洋面宽广,放眼四周,不见陆地,只有那望也望不透的深蓝,凉风习习,轻雲忽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松动,不由得长啸一声。
“啊——”
“啊——”
气息虽然绵长,音量实际并不大,所以也不会伤人耳朵,打搅精神,只是气息绵长,久而不绝。大约过一盏茶的功夫,声浪才渐息。
人声与鲸鸣遥遥呼应,倒也相得益彰。
此时太阳已安安稳稳的悬挂在了天空正中,船内船外,一片金黄。
轻雲仿佛听见喀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破开了。
她沉下心念暗中一察体内真气,竟然又迈上了一个台阶。
“小妞,能不能拿的动啊,叫一声哥哥,我来帮你。”一双粘着污泥的黑手从后面摸向轻雲的肩头。
“啪。”
手还没碰到,此人却被擒住了关节,他的手肘被轻雲从下面捏住。
她的眼光冷冷的,好像带刺,她自然是轻雲。
他心里一慌,想要挣开,却发现这小妮力气大的惊人,怎么也挣脱不掉,心想糟糕,这次碰上了狠茬。
他脑筋一转,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想要一起发力。
可惜这女子动作更快,把腿一横,飞快的点在了他膝盖后面的柔软出。
“嘭。”
他膝盖一软,险些跪下去。
这女子仍不说话,双手扳上他肩头,往下一贯。
“轰。”
他被甩倒了地上,没想到这小妞这么干脆,一点面子也不留,“小娘皮不知好歹,哥哥好心好意的给你面子不要,还敢打你哥哥。”
“咔。”
轻微的一声响,他的肩膀被拧脱臼了,背上刷就冒了汗,一时间破口大骂。
“兄弟们给爷们我出个气,把她给我按住。”他喊道。
“奶奶的,敢打我们的弟兄。”
“咱弟兄看上你是给你面子,别他娘的不吃好歹。”
旁边围观的有几个显然是他的好哥们,六个大汉把褂子摔在地上,就扑了过来。
个头最大的那个一路猛冲,快逼到轻雲面前时,见她还不躲,好像个木头人,心里反倒有些犹豫,觉得不该用那么大的力,虽然挨打的是自己哥们,但也是他出手在先,自己用这么大的力量欺负一个女子,未免跌份。
可是他已经刹不住脚了,地面上有些水,他几乎是用惯性冲了上去,看上去,他的重量能够把轻雲彻底压倒。对不住了,他想。
“噗。”
飞向一边的竟然是这壮汉,他被轻雲一脚踢中肚子,反作用力把他撞到了对面的墙上,也幸亏他临了收了些劲,不然还得更疼。
没想到这么小的身体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众人憷然。只是事到临头也不好再退,毕竟他们人多,现在还有五个。
有两个机灵点的绕到了轻雲背后,剩下三个则前冲锋。
轻雲脚步一挪,让最前面的扑空,脚尖一勾,将其绊倒在地,接着一伸猿臂,搂住后面一个白面汉子的脖子,硬生生把他扯到了前面。
这让第二个走正面的虬髯汉子险些打到同伴身上,随后轻雲双臂一推,被擒住的这白脸汉子就和轻雲面前的一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轻雲乘胜追击,往前连迈几步,劈了手刀,正中白脸汉子后颈,他晕倒在地。
然后,她一拳捶在面前虬髯汉的肚子上,他动作一滞,顿失先前的灵活。
“咔咔。”
轻雲动作奇快,清脆的两声,虬髯壮汉的两条膀子都被卸了下来,痛得五官移位。
轻雲仍然一言不发,而在他们眼中这已经不是胆怯,而是某种神秘的强大。
接着轻雲一脚踩住了后面一个脸上有青记的男子脚背,让他无法挪动,一拳击在他下颌骨边上,打的他眼冒金星,这时骤然松脚,膝盖顶中了他胸口,青记男被顶中了肺部,连着几口气没喘上来,脸色也开始发紫。
之前有个被绊倒的犹有再战之力,他挣扎着爬起来,一拳打向轻雲肩头。
“嗞。”轻雲一个滑步,错开他拳势,左手抓住他腕子,拧了一下。
“咔。”他的手腕被轻雲拧错了位,他也被轻雲二次击倒。
轻雲用空出的右手来一记肘击,成功打中了旁边的偷袭者,然后连用几招把他撂倒在地,手臂再一发力,这位的关节也被她卸了下来。
现在场上还有一个,他之前藏在几人身后,现在抽了个空当,突然从后面扑过了,想趁其不备,靠体重把她压到,可哪儿有这么容易,轻雲微微一闪身,抓住他胳膊,用自己的后背把他重量微微一托,然后顺着他的劲往上顶了一下。
“轰。”
他被甩了出去,后背砸在了地上。
场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七个大汉,边上还有几个围观的,也都默不作声,过了一小会儿,几个人把打输了仗的人抬了出去,轻雲下手很有分寸,不会出重手,绝不会有什么不可逆的损伤,一般的休息上半个时辰,就能恢复七八成体力,只不过被打的淤青的地方需要过上几天才能好。
此后,轻雲在船上就渐渐的出了名,此番打架的经历自然也传到了船老大的耳朵里,但他却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轻雲也日益有了威望,虽是女子,船员也不太好看轻她。
轻雲更是知道,船上不收女的,是老规矩,怕的是男人们争风寻衅,搞的船上乌烟瘴气,闹出些别的乱子。
把这些想生事的男人打一顿,反而是回报船长的恩惠。
一个阅历丰富老船长,把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收留在船上,即便是他声望很高,也是有潜在的危险的。轻雲对此心知肚明。
此番既然是去往日本,语言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她既然有心长期跟船,必须要对语言有一定的把握,虽然未必真正需要她出面讲话,但如果遇到什么意外,语言不通会相当麻烦。
她之前找到四喜学了几句日常用语,在轻雲表示出对外语有充足兴趣后,老船长竟然亲自把她叫自己所在的房间,让一个常随着老人的海员教她。
老船长姓李,叫李常蹊,脸上的皱纹由于风浪和烈日的侵蚀,格外明显,如被刀削过一般,已经五十二了,却仍旧精力旺盛,思维敏捷。
常随老人的海员姓沈名培,今年三十,轻雲在于他的交流中,发现他是一个语言天才,精通数地的语言,于是轻雲谦虚的向他讨教了诸地的语言特征,包括日本,东南的许多岛国,还有西南边的一个大帝国,据说那帝国里的人有着贸易的传统,翻译着东西两地的经典著作,那个帝国是名字叫大食。
在轻雲心中,海上的生活绝非一两年,而是要持续很长时间,她觉得自己有机会把这些地方都看一遍。
甚至大食北边的一个地方沈培也有所了解,因为他在多年的经商生活中接触了大量异域人,在沈培的描述中,那个地方可能是汉时发现的“大秦”,或唐时为拂菻,但轻雲不确定那个地方是否现在还叫“大秦”或“拂菻。”
毕竟中原有朝代更替,想必别国他地也有。
至于西方南方各地的文化,轻雲也对此很感兴趣,因为她终于知道了另外一番天地的模样。
而且在和沈培的讨论中,她也意识到本土许多文献记载有矛盾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方位的颠倒还是翻译时的谬误。
正是休息的时间,风平浪静,一块云挡住了太阳,天色有些黯淡,甲板上歇了不少人,他们或者把草帽遮在头上,或者三五人聚一堆聊天。
他们中的大多数手上都捧着一个搪瓷杯,里面的装着茶水,升腾着白气。
海上讨生活的人容易得一些怪病,吃豆芽能够处理这种问题,还有就是喝茶,茶叶利于保存,而且有助于排便,能够改善海员的生活。
中间摆放着五个大铁壶,里面泡着茶,想喝的过去倒一杯就是了。
轻雲手上也有一个搪瓷杯,口大肚子大,能装不少水,她对茶其实很有研究,一闻就能闻出来这茶品质不怎么样,在杯中飘浮的也不是嫩叶,大多是老叶,还有一些梗,甚至叶子的种类也不一样,估计是好几种茶混起来泡的。想来也是,好茶是拿来卖钱的,这种次等的,也就是自己人用的了。
忽然,六七个人从边上起身,晃晃悠悠的,有一个白面,一个虬髯,还有一个青记,好像都是之前寻衅的,轻雲立刻起了警惕心。
他们逐渐逼近,轻雲也站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她有些戒备的说道。
“我叫彭士璋,之前是兄弟有眼不识泰山,看错了人,对不住,现在兄弟来赔个不是,还请见谅。”领头的一个岁数不大,上唇刻意蓄着些髭胡,左眉上有一道比较浅的伤疤,竖着把他的眉毛切断,轻雲认得他,他就是最开始想来勾搭自己的那个。
“对不住。”他说道,然后一举杯,把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后面跟着的也同时说了声对不住,把杯中茶水喝干。
轻雲看着他们的样子,头一次觉得他们可爱,她微微一笑,眼神向下瞟了一眼黄澄澄的茶汤,也举杯,说道:“好。”
咕咚咕咚,她也把这茶水喝干了。
倒也不难喝,她这样想。
七个弟兄见她把茶水喝完了,自然是知道她什么意思,也爽朗的笑出了声。
“之前是我们犯浑,你愿意揭过这茬,是给我们面子,老大也训过我们了,既然来了船上就算弟兄,我们也不拿你当外人看,到时候一块吃苦,一块享福。”后面一个格外壮实的说道。
“我叫郭城,以后多担待。”他补充道。
“我叫郭胜,是他亲兄弟。”那个白面的拍了拍那位的肩膀,这样说道。
“我叫杨少隆。”那个青记的说。
“我叫赵信山。”那个虬髯的说。
后面的几人一一报名。
轻雲看着他们,不觉间也在心底生出几分豪气。
这艘船上的人确实挺有趣的。
“我姓谢,我叫谢轻雲。”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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