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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摔斗

    环形台阶上几乎已不见空位,阳光普照的场地里围聚来百多人,变得热闹喧腾起来。

    石阶往中心沙穴逐级而下,每位踞坐的客人都能毫无遮挡地看到场内。

    沙穴内尚还空空荡荡,已经有半醺半醉的酒客不耐烦地大声吆喝起来。

    场前敞亮的牛皮顶账内,微风细细凉爽舒适。席坐在毡毯上的白泽夫人双目蕴笑,望着人群,手里摇动把金丝缠边小蒲扇,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任由那些酒客闹腾。

    “侯爷,今日,你是看好大猛还是那个草原来的新人白狼啊?”她声音妩媚温和,独具一种成熟风韵,雪白的胸脯上碧眼盈盈有光,与先前在阁楼里判若两人。

    案前踞坐的魁梧锦衣汉子若冰山一座,没有立即回应她的话。

    阳光映出他刚毅青春的侧脸与宽厚的肩膀,沾着闪亮酒珠的黑亮短须颤抖起来,兀自低语:

    “今日前来观战的酒客,比起前些日子多了不少!”

    轻叹口气,白泽夫人回道

    “今儿,是因为就多了些豹卫,还有那帮西海使团的武卫们过来凑热闹。”

    如翠玉般绿眸朝那男子幽幽瞥去一眼,白泽夫人不无幽怨地叹道

    “若是去年,这片沙穴场外已是围上好几圈人,连那石道也无处落脚。”

    “侯爷又不是不知道,往日的那些酒客大多去了那里!?”她的话语意味深长。

    轻声嗯了下,刑方侯刑离缓缓点头,他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此,扬起目光直望向帐外阳光处。

    细腻的白泽夫人早已留意到刑离目光移向那群西海武卫,她白皙脸上露出一抹浅笑,伸手在旁边奴婢处拿过张绢布,款款步到他身边。

    “难道,侯爷也和城里那些公子贵人一般,被西海公主给迷住啦!?“她紧靠在刑离身边,也不避忌周围奴婢,半靠在其宽阔的肩头。

    看似两人十分熟络,刑离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任由她用那方小绢布轻柔地抹干须间酒珠,两人几乎紧贴在一处。

    帐内幽暗,看外面场上一览无余,外面却是难以看清内里情况。

    目光继续扫视西海武卫那边,刑离终于在他们右边角落发现一个头裹兜帽的单薄灰袍身影,唇边胡须微微翘起,目光透出几分温和。

    这神情都落在白泽夫人眼中,她微笑不语。

    “夫人东西都已备齐,马上就到未时!”青衣管事五甲快步进到帐内,垂手致礼。

    神情立肃,白泽夫人转向五甲,严声喝令。

    “等下,你叫那些昆仑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日看客多,赌筹增加不少,务必要控制住场内,避免出现骚乱打斗。”

    场地外,黑瘦的赤膊昆仑奴们正四散场中忙碌走动。望着他们冒满汗珠的油亮黑脊背,白泽鼻孔里冷哼一声。

    “告诉他们,若是有什么乱子发生,我要剥掉他们的皮!“五甲诺诺回应,垂手退下。

    咚——,擂鼓声震响场内。阿桑精神一振,看似好戏正要开始。伸长脖子往场内望去,仗着人小灵活,她穿梭在人群里,挤到沙丘最前面的石阶前。

    “不用那么急!他们还要进行开场祭典。”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转头瞥去,透过兜帽边缘,阿桑见到遮挡在鬓发下的半张醉脸,阳光里,留着短黑胡须的下巴焕发出青春光泽,恍然间有些眼熟。

    咦,高廋的灰袍年青人歪起脖子打量起阿桑,垂落的髪鬓间黑眼晶亮。

    阿桑心头一颤,立即认出对方,是上次在王宫遇到过的那个质子荆济。

    生怕被认出,她赶紧埋头,脚下移动往另一边挪去。

    此时的场外几乎已没有空地,所有酒客都已就位各据一方,阿桑左挤右钻,愣是只退开半步。

    肩头一沉,“小兄弟,我们好像在那里见过!”

    转头就见到一双大手搭在自己袍子肩部,那个病恹恹的酒肉公子居然手掌黢黑,指头修长有力。

    眉头紧蹙,如同被只苍蝇附上般,阿桑满脸嫌弃地摆臂甩开,压低声调,憋气粗嗓道

    “你认错人,我不识得你。”转身甩给荆济个冷冷的背影。

    吱——一声动物惨嘶从场边传来。

    转眼望去,只见场前木柱旁五花大绑着一只肥壮的公羊,殷红的血注正从其脖间大口泊泊激流射出,落入地上的陶钵。

    哄闹的全场肃然静下来,每人都停止动作言语,举目望向开场祭典。

    可怜的的祭品公羊还在无力地抖动蹄足,两名黑高帽的白衣大巫已在它面前摇头晃脑,衣衫飘扬中,口里念诵祝祷

    眼见血流渐歇,两名大巫同时顿足停下,庄严地端起红波微荡的陶钵,注满两盏陶角杯。

    一黑一白两名壮汉从草棚里步出,宽大飘展的灰袍将两人包裹严实,完全看不出体型。只见到那黑大汉出奇高大,周围昆仑奴只能及他腰间。

    接过巫师递来的角杯,两人都眼睛也不眨地仰头就一口饮尽,然后不约而同地同时将角杯摔在石板地上,砸作数块碎片。

    “大邑商都境内虽禁制组织死斗,商人历来尚武好战,在民间多有摔盏邀斗的习俗,官家也默许这种方式角斗。”身边的荆济刚饮过醴酒,喋喋不休地给阿桑介绍。

    场内爆发出激动的吆喝欢呼声,阿桑有些不明所以地四处望去,周围的人都眼含期翼热情高涨。

    好似受到刺激,两名壮汉面色激动,都恨恨地彼此怒目瞪望,样子好似要将对方活吞下去。

    这场景陌生而又新奇,阿桑奇怪地看见那群武卫兄弟们和旁边的看客一样,个个激动又紧张。

    他们的眼光一直紧随正在缓缓步向沙丘的两名壮汉,目光好似要穿透他们般。

    “饮下公羊血,斗神附体,小兄弟,你选哪个下注啊!”

    扛着麻袋的昆仑奴们穿梭在人群,将无数伸来的授贝换作黑白铜牌,阿桑开始有些明白为何巴图这帮武卫如此狂迷此处。

    这不是普通的摔跤比试。

    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在纠结如何下注。荆济神秘兮兮地在耳边嘀咕

    “你是第一次到这里玩吧!就买那个黑大汉没错,先前偷偷望见那白衣大巫下注了他。”

    这人喷出的满嘴酒气弄得阿桑脖项热乎乎,不满地白他一眼,阿桑扭头避开,完全不理睬。

    一会儿功夫,那些昆仑奴手中麻袋已经塞满酒客们下注的授币,需要两人小心地扛起运出。

    手捏各自铜牌的酒客们眼中热切,静静地望向空荡荡的金色沙穴。

    正前的皮帐内,气氛截然不同。面露微红的刑离,手提爵杯如同在检阅军队般,单腿踩在及膝高的石台上。

    石台下就是陡直光滑的穴壁,一半赤黄一半幽黑。

    他炯亮的目光望向两名正跃落沙穴的壮汉,按在台上的手臂青筋隐现,

    旁边的副将闳泰有些沉不住气,匆匆问道

    “白泽夫人,今日大猛看来状态不错,我赌他胜,可好?“

    正凝目望向看客群里的夫人骤然收回目光,微怔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

    而后神色立即恢复,她托起小蒲扇掩在唇边,朝心急的闳泰吃吃笑起

    “你问我作甚,你家侯爷久经沙场,更能识得猛将,问他去吧!”言语间她目光飘忽过去。

    看似并不想理睬他们,刑离黑眉蹙起,不耐烦劈头训道

    “我讲过多次,这源于草原的摔角只是竞技,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胜负与个人的体能武技等诸多条件。你就别瞎折腾!“

    除了战场外,难得见到年轻的侯爷如此不客气发怒,吓得闳泰紫脸发黑,讪讪退到边上,守着那堆武器皮甲,不敢再吭一声。

    这边白泽夫人也看出些端倪,含笑走开,不再打扰侯爷独自欣赏竞技的雅兴。

    步出皮帐,她转头就由几名壮汉开道,穿过人群步入前方守卫森严的小木屋。

    墙上的火炬赤亮,五甲正监督手下们盘点,白花花的授贝从口袋里抖落,哗哗脆响落在毡毯上,堆成数座小山。

    见到夫人进来,五甲拱手行礼后,得意地抚抚颌下白须。

    “今日酒客们投注热情很高,筹码售出不少。”

    并没有多看那些授币半眼,白泽夫人峨眉微卷,肃色问道

    “之前交待的事情有没有准备好?”

    五甲不敢马虎,指着旁边案几上十几片大竹简,上面墨迹尚未干透。

    “方才放出去的筹码,我已让人在隐蔽处刻下暗记,等下回收时可以暗中辨出真伪。“他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而且为防有失,这次我们分区卖筹,派出去卖筹的小黑都受过训练,能将买筹人相貌特征记下,刚才具他们口述,我这边已统计完整。”

    讲道这里,他顿了顿,眼中寒光闪出,挥掌一划恨恨道。

    “若是前几次那人再出现,我们定要斩断他狗爪。”

    坐下来认真翻阅好几片竹简后,白泽夫人唇角露出丝笑意,看似很满意如此布置,微微点头,似乎想到某事,开口问起

    “那堆豹卫投注情况如何?”

    一丝惑色闪过五甲眼中,他老老实实地回道

    “看这伙豹卫里大多是熟客,也不知何故,他们只有三两人买点小筹,从不落空的施江将军竟没有下注。”

    眉尖微颤,但夫人似乎只是随口问问,并太不关心此事,边翻看那些竹简,口里边说道

    “这情形有些复杂,好在有侯爷在此坐镇,他们也不敢乱来,省却诸多麻烦。“这话也分不清是自语,还是说给五甲。

    眼中升起一抹恼色,白泽夫人喃喃道

    “到底为啥,一直都在追捧大猛摔斗的侯爷,兴致也不高。”

    她沉忖少许,寒着面对五甲道

    “你现去其他乐坊调集些男仆羌奴过来,今日来了太多武夫,若是有事,需要的人手也不少。”

    白泽那双盈盈绿眸里,如罩迷雾般,露出几丝忧虑。

    她转身步出石屋,抬头就望见皮帐里那个魁梧的锦袍背影,立即红唇微翘,现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