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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城北围攻

    大棠幅员辽阔,南北相隔万里,风光自然迥异。

    扬州城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景致,青砖黛瓦,桥枕烟波。朔北城则是塞北风光,仿佛什么都是黄土做的,为数不多的几棵树的枝叶也是稀疏且蒙着灰尘。

    朔北城更远不如扬州繁华,风沙卷过空荡荡的街市,卖杂货的铺子甚至掩了掩门。在这一片灰扑扑之中唯一的亮色,便是那身着红裙的少女。

    背着身远远伫立时,吸引糖炒狸的是那一身华美的衣裙与灵秀的双剑。当少女转过身,款款走来时,她又注意到少女雪白而未穿鞋履的玉足。

    走近时,便可见少女略带疲惫的面容,眼角微红,眼中那清晰的哀愁看得糖炒狸心里一颤,想问的话也一时说不出口。

    “老人家,可否请您为我也算上一卦?”

    雁杳杳望着那“算命预测”的布幡,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嗯……?”

    在雁杳杳和糖炒狸两人的目光注视下,余半仙先是掐指一算,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取出卦象木牌,反倒眉头一皱,又反复算了好久。

    他越算眉头皱得越深,又取出铜钱紫蓍,还拉着雁杳杳的手细看掌纹,末了轻叹一声:“原来如此,怪不得老夫到了这里……”

    “老人家怎么了?”

    “你这卦,我算不了。”

    “怎么……会算不了呢?”雁杳杳心里一突,轻声问道。

    余半仙悠悠答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姑娘却还在五十数外,无论在天在地,都是那最大的变数,恕老夫才疏学浅,无力测算呐!”

    “……无妨,老先生莫要挂怀。”

    一旁的糖炒狸听到这里,原先对红裙少女也同是内测玩家的猜测已经打消大半,但还是举着自己的卦象木牌多问了一句:“余半仙!像我这样的卦,你真的不能给这位小妹妹也算一下吗?”

    听见被人叫作“小妹妹”,雁杳杳黯然的脸上也不禁浮现一丝笑意,她看了看那刻着“坎卦为水”的木牌,眼眸深处流淌过一丝怀念——曾经,她也得过这样的卦象木牌。

    余半仙又叹息一声:“唉,真的不行。不过大的命理无非测算,眼前之事却尚能预知——姑娘,你将有血光之灾了呀……”

    糖炒狸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余半仙,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干嘛咒人家!”

    余半仙无奈辩解:“老夫这不是诅咒……哎,看来已经应上了啊!”

    余半仙抬手一指,二人顺着看去,只见街对面走来一位青衫剑客,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这边,手中的长剑正缓缓出鞘。

    “小姑娘,你快先走吧!”

    糖炒狸被那霜雪一般的剑光深深吸引,走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余半仙是让自己走,不由疑惑道:“走?走什么?”

    话音未落,她突然觉得一股激寒从脊梁窜上天灵,来不及反应,只听两声脆响,只见一道寒光!

    雁杳杳随手擎着长剑,替她挡下了两支钗子一般的武器,而这两支闪着寒光的尖刺,方向直插糖炒狸的脖颈与太阳穴!

    双刺握在一位瘦小少女的手里,她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身着灰色劲装,见一击不中,立刻后退远遁,如兔子般窜到了青衫剑客的身后。

    雁杳杳摆摆手示意糖炒狸离开,又向青衫剑客问道:“你俩是一起的?你们是什么人?”

    青衫剑客卸下剑鞘,沉声道:“离经阁,李寸圭。”

    少女手中峨眉双刺轻轻甩动:“兔子。”

    青衫剑客补充道:“我们不是一起的。”

    这句话一说完,剑客便身形一展,迅速攻了上来,几丈宽的街面,转瞬即过,剑气欺风胜雪,寒意凛冽,迎面斩来!

    雁杳杳唇角微翘,信手一架,便用剑柄磕开了这一剑,剑锋顺势上撩反攻过去,却见李寸圭的身影如一瓣雪花,轻飘飘的旋了开去,也躲过了她这一剑。身法之轻巧,让她也不禁眼前一亮。

    但也只是眼前一亮罢了,须知自从青云寨一战,她体内莫名生出神秘力量之后,实力已不能以道理计。此时即便有人直奔着要对她不利,她都仍然只是随手拎着剑,剑柄磕、反手撩,双剑甚至都还在同一手里。

    也许是从片刻的交手,与她淡然的姿态中感受到了什么,李寸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进攻,而是谨慎地又退后了几步。

    “杀、杀人了!”

    周围的行人后知后觉地惊呼起来,慌忙逃离,周边的街坊也“乒铃乓啷”地关闭门窗,街市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死寂。

    而从退散的行人中,一些特殊身影就像退潮后留在滩上的礁石一般,三五成群地显现出来。他们或高或矮,或衣衫褴褛,或光鲜明朗,有几人甚至还出现在屋顶上。

    共同的是,所有人都携带着兵刃,有的佩剑,有的执刀,甚至还有长枪与弩箭。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雁杳杳的方向,从四面八方步步紧逼过来!

    “这是……怎么了……?”

    糖炒狸颤声问道,她还没从那两支峨眉刺的死亡阴影中缓过神来,眼前又出现这样压迫感十足的场面,整个人都快失了魂了。

    卷着沙尘的风刮过萧瑟的长街,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脊背已经是湿凉一片。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在一个游戏里有这般真实而刺激、甚至是恐怖的体验!

    “应该是来找我麻烦的。”雁杳杳环顾四周,也没挑,随意地指了个顺着街市的方向:“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是先走吧!”

    “我现在还走的了么……”糖炒狸哭丧着脸道。如今她们三人已被团团包围,雁杳杳指的方向好像还是人最多的,这让她怎么走啊!

    “怎么走不了……”雁杳杳闲庭信步,直接带头走去。对面两个精壮的汉子齐齐一声大喝亮了兵器,乃是一杆长枪、一双短棍:“福威镖局,韩氏兄弟,正要领教!”

    短棍扫腿、长枪击头,齐齐攻了过来。同时旁边又有两个男子,一人赤着胸膛甩着锁链,一人手持长鞭,也都抢攻上来,同时高喊出声——

    “代州宋千尺,铁锁拦江,讨教了!”

    “伏牛派柯百庆,讨教了!”

    身后的糖炒狸惊呼出声,余半仙也捻断了几茎胡须,雁杳杳却神态自若,几人齐攻,不过是声势浩大罢了,对她而言不足为惧。

    ……至少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如此。

    仍是反手,仍然只有一个动作,双剑扫出一片剑光,扫断了长枪,扫散了短棍,扫得锁链与长鞭绞成一团,两人也跌成一团滚到一边。

    “走吧?”

    糖炒狸大脑空白地走过僵立不动的几人之间,走出包围圈好久才回过神来,突然回头问道:“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雁杳杳怔了半晌,正当糖炒狸以为她得不到回答时,长风卷着一个名字飘到她耳朵里——

    “雁杳杳。”

    “你不是叫殷杏吗?总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全都找错了吧?”

    雁杳杳望着糖炒狸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这才转身看向藏在屋檐阴影里的男子,问道:“你是谁?”

    她体内多出来的那股力量,技能名称与先前《江湖》游戏中自己的角色十分吻合,双剑也正是游戏中的门派橙武,不同的是各项属性莫名拔高了不知几倍,信息面板也多了个“殷杏”的冠名……

    当天佩佩也没向她做什么解释,她正对这件事困惑不已呢,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那阴影中的男子按了按斗笠,哑着声音道:“我只是奔着悬赏金来的,就不通名谓了!”

    “哼哼,面目都不敢示人的鼠辈,也配接那追杀令抢咱的赏金?”

    “哈哈哈,这小姑娘的人头与那千金的悬赏,我十二连环坞要定了!”

    一行五人齐齐走上前来,他们人多势众,得意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又听另一边传来忿忿的声音:“凭什么!一群水贼想要上岸,先问问我金钱帮!”

    那边又挤出一群人,也是五个,雁杳杳见还没打周围人已经吵了起来,顿时无语,转头问余半仙:“老先生,你怎么不走?”

    余半仙已经收起了行头,写着“预测算命”的布幡也卷了起来,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听她来问,只是摆了摆手:“哎,老身子骨,走不动啦!”

    您看起来可精神着呢……雁杳杳腹诽。

    “那就各凭本事吧!”

    那厢一群人倒是终于达成了共识,看着四面八方几十人一同围上来,不由疑惑道:“所以你们这么多人到底什么为什么来的?什么悬赏?你们一个人我都不认识啊?”

    人群炸开了锅,嘈杂地骂回来:“得了吧,你这妖女,事到如今还装什么?追杀令已广传天下,悬赏千金要你的项上人头,现在想逃已经晚啦!”

    “就是!当初你在青云寨杀了那一千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等等!青云寨是什么?日前追杀令送到我火德宗时可没说过这档子事!”

    那最先出现的矮个子少女站出来,像是为不明就里的一部分追杀者解释似的,朗声道:“妖女殷杏,十日前在朔北城外的青云寨中一天杀死寨中一千人,甚至牛羊猫狗也不放过,仅有几人从水下暗道逃生,才穿出消息……其人生性暴虐,手段残忍,恐为天下祸患,江湖中人当共诛之!”

    众人哗然,有的更为激愤,有的人却打起了退堂鼓。雁杳杳仰头望望天,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什么心情。

    她在这曾经也向往过的江湖之中,已是这般恶名了吗?

    “唉……”想来也该是这样,毕竟一千条性命,连她自己都不忍回想,更自惭形秽地离开了村子……

    那少女看见她紧紧皱起了眉的痛苦神色,顿时大喝道:“妖女殷杏!你杀害一千条人命,难道也感觉愧疚了吗!”

    雁杳杳死死盯着天上一缕云,喃喃道:“没错……当然……但我不是殷杏,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叫雁杳杳……”

    “难道你不曾杀了那千人吗!”少女仿佛要一鼓作气攻破她的心防,“你莫不是还要狡辩,是为了救你的乡亲?”

    雁杳杳更加痛苦:“是我杀的,我也不会辩解……”

    “那我们就没有找错人!你既然明白,现在就该引颈待戮了!”

    那少女动如脱兔,飞快地刺来,周围人见状,也不禁抢着一起围攻过来!

    这真是好大的阵仗,几十人的枪林剑雨泼天围来,转眼距雁杳杳已不足几尺,眼看她还皱着眉没有动作,所有人的眼中都不由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然而雁杳杳还是动了,她先是拎着剑一扫,便像是书法家提着大笔在纸上扫了一圈,把尘埃与书蠹都远远扫飞了出去。然后分开双剑,轻轻一敲,一阵蕴含真气的清音便沛然荡开,震得众人头晕脑胀,甚至有人当场昏迷。

    那矮个子少女坐在地上捂着耳朵怒道:“殷杏!你不束手就擒,还要再造杀孽吗?果然是妖女!”

    雁杳杳长叹一声:“唉……我不是殷杏,我叫雁杳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瞪着红通通的眼睛:“早说了我叫兔子!”

    “噗——”雁杳杳忍俊不禁,突然头也不回地把双剑又交到单手上,往后一伸——只听咔一声一声脆响,两支剑柄中立刻夹住了一柄如雪长剑!

    雁杳杳回头:“你的剑法身法倒是高明,还挺凉快的,叫什么名字?”

    来人正是李寸圭,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此乃家传,回雪飘摇,姑娘面前不敢称高明……我这剑法最是轻灵飘渺,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雁杳杳放开了对长剑的钳制,又击退几个缓过气又来围攻的人,一边随手应对着,一边笑道:“你不也是来追杀我的吗,怎么,现在这是要向我请教问题了吗?”

    这一批追杀者虽然人多势众,水平却算不上多好,李寸圭已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她打量众人武功,远远比不上师父传授给她的太玄经,更不用说自己现在的一身绝世修为了。走神之际,又觉得能为财帛所动,急匆匆来杀她的,似乎也确实不会有什么高人了。

    她本就心情低落,此时更是意兴阑珊,抬手拽过站在旁边的余半仙就走。见有人挡在前面时,便举起双剑,随意一下就把七八个人推得东倒西歪,前途朗朗。

    李寸圭也追到身侧,雁杳杳看他只是飞奔追赶却不出剑,神色还有一丝恭谨的样子,不禁又有些好笑,轻声说道:“我不是早说了?雪花或许轻盈,可也挺凉快……”

    李寸圭心里一惊,若有所悟,面上突然一紧像是岔了气,几个趔趄后,便再也追不上雁杳杳似慢实快的步伐了。

    叫作兔子的少女后来居上,发着狠追到雁杳杳身后,峨眉刺锲而不舍地扎过去。旦见红袂翻飞,少女飞仙一般的身影携着老者直上屋墙,而后便转瞬缥缈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