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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半仙窥秘

    既然局势已经没有那么紧张,雁杳杳在城中的活动也就越发轻松随意起来。

    她拎着酒菜穿过几条弄堂,又翻过几户人家的院墙,经过几般曲折迂回,便落入这几天歇脚的院子。

    这儿想来是很早之前就被遗弃了,周围的房屋建了拆、拆了建,几乎把这处小院儿掩埋了起来,连条可供直接进出的路都没留下。

    此地如此隐蔽,偏又处在不少住户中间,正是一个“灯下黑”的藏身妙地。而能找到这里还多亏了余半仙,那天他卜算一番,便径直寻至此处,这才有了他与雁杳杳两人许多天的安宁。

    雁杳杳刚一落脚,便又看到余半仙驻足院墙下,正眯着眼睛,侧耳倾听。

    小院儿与外界隔着重重砖瓦,十分僻静,此时只有孩童嬉闹的声音传来,像覆了沙土的篝火飘起的残烟,隐隐约约,时断时续。

    雁杳杳走过去:“老人家,听什么呢?”

    余半仙轻声回答:“不打仗的日子,真是不错。”

    雁杳杳默然——余半仙这个人物来自《江湖》网游,而其时代背景则是唐朝安史之乱时期,正是战火连天民不聊生的年头。想必正因如此,余半仙才会对寻常的市井生活有所感叹吧。

    两人相处已有月余,他除了能掐会算之外,与寻常老人并无分别,雁杳杳甚至会想,如果自己也有爷爷那辈的老人,也许就是他这般模样……但他本是游戏中的虚拟人物,究竟是怎么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来的呢?

    ——至少比《江湖》游戏世界真实,雁杳杳时常惊觉,余半仙这般化虚为实的经历,岂非比她自己的穿越更为玄奇?

    她心中又一次疑窦丛生,询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老人却突然离开了院墙,兀自坐下拆着酒菜道:“吃饭咯!吃完了饭,我就给你好好算算这来龙去脉……”

    雁杳杳跟着坐下问道:“什么?怎么突然要算命了?”

    “你呀先前不是找我说,想知道是谁要追杀你,又是为了什么吗?老夫吃了你这么多好东西,难道会忘了帮你办事儿?”

    雁杳杳颇有些诧异:“可是……这真能算得出来吗?”

    “本来是算不出来的……”余半仙抿了口酒,苍老的脸庞上一双眼睛却分外明亮:“命数如织,在你身上交错,又瞬息万变,实在令老夫晕头转向,可越琢磨不清,就越想琢磨……”

    “我琢磨了这许多时日,对姑娘自身的事仍无法完全测算,但也许是因为经了这一番锻炼,再算别的事,竟如开了天眼一般清晰……说起来,还得感谢姑娘。”

    雁杳杳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懂一个“谢”字,连忙谦让:“哪里哪里,老先生客气了!”

    余半仙笑而不答,悠然自得地吃着酒菜,孩童嬉闹的声音隔着院墙忽在左、忽在右,倦鸟稀稀落落地从头顶飞过。

    两人用完晚饭后,便已是黄昏了。

    余半仙起身走了走,取回一张羊皮卷,正是那追杀令。他牵过雁杳杳的手按在那面具状的印记上,自己的手也覆盖上去。

    仿佛有凉风起,吹散了院子内的躁动与闷热。雁杳杳等着余半仙的解答,却半晌没听见他说话,倒是听见院子外的人家用饭与交谈声,像退潮后的沙滩上沙蟹爬行与气泡破裂的响动,细微而又延绵不绝。

    余半仙微仰着头,双眼定在虚空中的某处,似在细细查勘,似在苦苦求索。

    老人这般神色,竟然令雁杳杳感到莫名的熟悉,忽地心里一颤——什么时候,她的师父白柳岸脸上也有过这样的神情……那仿佛是一个午后,下过雷雨的午后……就是白柳岸传她《太玄经》之时——

    正惊疑不定时,半轮黄澄澄的月亮在树梢现了形,余半仙似是无意识地将视线移了过去,盯了半晌,口中吐出两个字来:“得了!”

    隐隐约约一声闷雷,雁杳杳压下心里的不安,问道:“老先生算得什么了?”

    老人没有回答,仍盯着月亮,仿佛感受到他视线的压力似的,月亮也愈发的昏黄。

    雁杳杳细细观察,发觉这月相变化竟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由大为惊奇。还不待思索,忽然又是一阵滚雷,雁杳杳晃了晃余半仙的胳膊:“老先生,像是要下雨了!”

    老人依旧一动不动,而天边的雷也一阵紧过一阵,像有千万架马车在合围。沉沉乌云也渐渐遮住了天空,一场夏日的雷阵雨,眼看就要瓢泼而至了!

    “老先生!别算了!进屋、进屋!”

    雁杳杳不断摇晃着老人,可后者却像灵魂出窍了一般,怎么也没有反应。雁杳杳心里一横,径直扛起老人轻飘飘的身体,就奔向屋内。

    就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哗啦啦!大雨倾盆!

    雁杳杳将余半仙扶至榻上,老人没怎么给雨淋到,只湿了些头发。雁杳杳刚让他躺下,老人便打了个哆嗦,醒转过来。

    “我去拿——”

    “啪”

    雁杳杳刚一转身,却被余半仙攥住了手腕,力气大得令她吃惊。回头却见余半仙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沉声道:“碎梦七宝,得之可安!”

    “——什么?”

    雁杳杳并未听懂,可“碎梦”这个似曾相识的字眼,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地取出了那枚青色玉佩,清光在暗室内一晃而逝。

    余半仙像是有些急切的样子,看了一眼玉佩,当即点了点头,又紧跟着诉说:“七魄已远,犹寄三魂,莫失……莫忘……”

    老人语速是急切的,然而声音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衰弱下去,吓得雁杳杳连忙探指查脉:“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姑娘莫怪……我得到的、也没有多少,但……已是窥了天机,犯了忌讳……”

    老人身上看不出半点异常,却已经忽然气若游丝,突然,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我得好好睡一觉……对了——那追杀令,去问你……新认识的那娃……”

    老人双眼一阖,几息过去竟已打起了鼾。雁杳杳不放心,又是诊脉又是行气地查看了几遍,也未曾发现问题,这才敢相信老人是真的睡了过去。

    “唉……什么嘛……”她五味杂陈地叹着气,“只说了帮忙算算追杀令的事,谁让你算那么多了啊?”

    夜色渐沉,风雨收了急怒,也像累睡着了似的下着,织成绵绵密密的雨幕,掩盖了雨中其他所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