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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何处云萧

    这一天清晨,凌霄睁开眼睛,不见了九公的身影。当下心中一惊,只怕他找机会自杀去了。忙披上长衫奔出房门,只听九公在楼下道:“这百年女儿红虽好,只是酒器寻常,减分。”

    那店家一脸紧张:“九公,竹叶青如何?”

    兔九公喝了一杯,扯胡子骂娘:“这是竹叶青?这是马尿……”

    店家一愣:“何出此言?”

    “这坛竹叶青酒曲太粗浑,红心不足,清茬太过,后火缺失。”

    九公又端起一杯杜康:“唔……这一杯倒是像模像样……”

    凌霄暗笑:“他哪里懂酒,只怕是趁机蹭酒喝。”看到九公一味享受美酒,凌霄一颗心放了下来,回身敲了敲李云箫的房门:“小懒鬼,起来啦!”

    里面毫无动静。

    凌霄连敲几下,仍旧没有动静。他心中一急,莫不是遭遇不测?一脚踹开房门,只见屋内一切如常,唯有窗户敞开。

    凌霄跃下窗户,顺着脚迹一路苦寻,心中一味祈祷,千万不要出事才好。踏上乱葬岗,岗上墓碑横斜,茅草招摇,乍眼一看满目萧索,李云箫的足迹也终断于此。

    他四周寻看,只见草丛中有一晶莹事物,忙拨开茅草。李云箫的玉箫静悄悄地落在草上。

    凌霄捡起玉箫,不知为何,心中怅然若失,一时间空空荡荡,方寸大乱。他茫然四顾,忽地大喝一声:“云箫……”

    这一声高喝,惊起山鸟无数,声音在山谷中激荡未绝。只是仍旧久久没有李云箫的回音。

    凌霄连喊数声,渐渐慌乱起来。

    “别喊了!”

    这时,兔九公走了上来。他走到眼前一株老松下,指着树皮:“你看。”

    凌霄看去,只见上面模模糊糊,刻着“东海”二字。想来是李云箫匆匆离别之际留下的记号。

    “东海?难道云箫去了东海!”凌霄摸着上面的字迹喃喃说道。

    兔九公盯着玉箫,一把夺了过来。只见那箫首印着一只玄龟,这玄龟不同于一般龟类,因为它嘴角长着两条龙髯。

    九公抚须指着玄龟道:“这是龙神赑屃,那丫头竟然是龙神族的人。”

    凌霄一愣:“她不是南疆九黎的人么?”

    “那就不得而知,不过,我看这附近并无打斗迹象。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自愿要走。要么,就是来人修为太高,她来不及反抗。”

    凌霄忧心道:“却不知来人为何抓她走?不要出事才好。”

    九公冷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先顾好你自己吧!看你手上的毒纹到哪了?”

    凌霄低头一看,那紫色裂纹已然到了手腕附近。

    九公道:“也罢!咱们去东海走一遭,一来寻一寻丫头。二来,咱们去蓬莱岛,听说那岛上有一株琉仙草,或许能帮你续命。”

    凌霄毫无头绪,既然云箫出自东海流波山,如九公所说,也许在那里找到蛛丝马迹。便一把拽住九公:“事不宜迟,咱们就走。”

    “想得美,茫茫大海,岂是你说去就去的?咱们先要弄一艘坚固的大船,还要雇水手舵手,置办食物用品等等。这些哪一样不要钱……”说着盯着手里的玉箫,两眼放光,喃喃自语:“不知这东西能否换一坛三百年的佳酿?”

    凌霄忙一把夺过玉箫插在腰间:“你想也不要想。”

    兔九公气得跳了起来:“那我看你怎么弄到那么多钱!”

    二人下了山,看见远处走来许多难民。这些人三五成群,面皮饥黄,看样子有些时日没吃过饱饭。此处名为林家滨,处于东北二海交界,离皇城天都六千余里,因此也算山高帝远。

    林家滨隶属青州,为青州府管辖之地。

    凌霄举步向前方小镇走去,越是向前,难民就越来越多。那些难民看到兔九公,吓得两边退避,口里只叫着“妖怪”。

    正行进间,只见一妇人抱着一个婴儿,摇摇晃晃走到一株榕树下。想来妇人太过虚弱,疲惫至极,刚走到树下便摔倒在地。旁边一个大汉一步跳上前来,抢过她手中的婴儿便飞速离开。

    那妇人陡然一惊,欲要追那汉子,奈何双腿无力,哭天喊地:“还我孩子……来人呐!救救我的孩子……”

    凌霄看那汉子衣着打扮,与乞丐相差无几,暗想:“这汉子连自己都养不活,抢个孩子做甚?”当即聚集精神,算准九宫,身子前倾踏出一步,赫然是刚刚参悟的“一步横移”的功夫。

    那汉子不顾怀中婴儿啼哭,向左侧山林发足狂奔,忽见眼前跳出一道黑影。他稳住脚步,身前站着一个满脸疲病的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好狗不挡道!”那汉子挥着拳头,大有一副要将人揍趴下的气势。

    凌霄冷笑:“我是人听不懂狗吠!”

    那汉子一愣,这小子拐着弯骂自己是狗,怒不可遏,当即一拳往他面门打了上去。凌霄展开步子,轻轻躲过,迅捷如电。汉子只以为见了鬼,人哪有这么快的速度。蓄势连出三拳,凌霄将一步横移左右各走一次,轻松避过。

    “他妈的”汉子勃然大怒,从腰里抽出一把钢刀:“老子宰了你。”话方说完,劈头一刀砍向凌霄。

    凌霄运足力气压低身子,运起九宫步从汉子脚边一掠而过。那汉子莫名其妙,举着刀转身看向凌霄:“你做什么?”

    凌霄手里舞者一条腰带,哈哈大叫:“快来看,有人表演脱裤子!”

    那边一群难民注目而来。

    汉子只觉腰间忽然一下变得松垮垮的,稍微一动,裤子滑落脚跟。不禁又急又臊,口里大骂:“他妈的……”将手中的婴儿一扔便弯腰提裤子。

    凌霄身影一闪,将婴儿抱在手里。

    那汉子深知遇上了高人,忙提起裤子,疾步冲进了林子。边跑边叫:“小子有种你等着,老子搬救兵去。”

    凌霄将婴儿还给那妇人,那妇人千恩万谢,不甚感激。周围难民被凌霄身手吸引,渐渐围了过来。

    凌霄只觉得这些人故意将自己围在中心,不让自己离开。心中正自纳闷,忽听众人议论纷纷。

    “得罪了黑风寨的人,不能让他走!”

    “是啊!一会儿山贼来了,咱们就遭殃啦!”

    “是啊!不能让他走!”

    凌霄心中恼怒:“老子见义勇为,你们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合起伙来找老子麻烦,这是什么道理?”又看众人指指点点,怒火攻心,捏紧拳头就要动手打人。兔九公一把拉住他的裤脚:“你若出手打人,与那些强盗何异?”

    凌霄一想,却也在理。自己本意是救人,若又出手打人,不但功亏一篑,还落得个欺压难民的恶名。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明情况再说。

    只得忍气吞声,望着那妇人问:“大嫂,他抢你孩儿做甚?”

    大嫂惨然一笑:“还能做甚,抢了拿去当饭吃的。”

    凌霄大惊,张大着嘴巴合不拢。

    兔九公嘿嘿冷笑:“这有什么好吃惊的,自古以来,大荒之年,四野白骨成堆,百姓易子而食,此类事情比比皆是。”

    凌霄愤愤不平:“朝廷不管么?州府衙门不管么?”

    “嘿”从旁又发出一声冷笑,却是一个形容落魄的青年书生。这书生二十五六,小眼塌鼻,满脸麻子,堪堪的奇丑无比。他咬牙道:“州府每年申报政绩,报喜隐忧。如今这数千难民,若是报了上去,自然会影响那些狗官的政绩。”

    凌霄益发气氛:“这等狗官留着做甚?索性一刀杀了痛快。”

    “你说得轻巧,别的不说,就说咱们林家滨海滨城内的小县衙,那狗头县尉养着百十个打手,有几人还是四大派的俗家弟子。这些人个个孔武有力,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岂敢和他们叫板。”

    凌霄看这书生敢当众怒骂县尉,颇有几分骨气,便生亲近之心:“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书生见凌霄恰才救人有些手段,心中也有几分敬畏:“在下林文轩。”

    “在下凌霄!”

    二人见了礼,凌霄对林文轩道:“林大哥与众乡亲从何处来?”

    林文轩满脸难过:“我们本是林家滨西乡人士,半年前突发瘟疫,死的死跑的跑,所剩无几。眼看秋收将至,几天前忽然又爆发了一场蝗灾,颗粒无收。乡中几千人眼看不能活,欲要进城谋生。谁知那狗头县尉派兵死守城门,靠近便杀。我等走投无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正说着,那林中冲出百十人,个个手提兵刃凶神恶煞。带头的便是刚刚抢孩子的汉子,远远指着凌霄:“就是他。”

    林文轩急了:“兄弟快逃,黑风寨的强盗个个杀人如麻!得罪了他们,万难活命。”

    凌霄周围一看,自家被难民团团围住,不由得一声冷笑:“想跑怕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