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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着急忙慌什么

    蒋献送老先生出去,谈笑等了好一会,蒋献才回来。

    好奇怪,蒋献来了之后好多事情都不需要她做了。

    蒋献来了三个月有余,帮她想了防风固沙的法子,还替她去和人换了榆树苗,自己每天就去晃悠下训练成果,再转悠下城墙就可以安心坐在书房里寻思互市的事情,现在倒好城墙出了岔子,他都帮她把人给审好了。

    难不成,他是来抢我位置的?

    谈笑突然就陷入了一种焦虑之中。

    一个前朝状元,一个靠一己之力走到御史的位置上的人,来和一个武夫抢一个小小的边关刺史的位置。

    听起来有点离谱,让人不得头绪,但是要是那个人是蒋献又好像合理起来了。

    毕竟书院那段时日,谈笑没少见蒋献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有一年蒋献不知道为什么偏要去偷一只小狗,结果被小狗的娘追了七八条街,要不是谈笑给她拉到了一条小巷子里,指不定蒋献那时候就没了。

    蒋献又狂傲的很,对上师父也只是面上客气,至于书院里其他学生,谈笑有理由相信蒋献是一个也没记住,但是蒋献也很奇怪,被狗追,想要飞,还酷爱做手工,偏偏脑子好使的很。

    谈笑承认她是羡慕他的。

    羡慕他身上那股子文人风骨,羡慕他知道要什么,羡慕他自由的灵魂。

    蒋献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谈笑一脸惆怅的样子。

    蒋献在她旁边坐下,熟稔地拿起她屋里的水杯给自己带了一杯水。

    谈笑看着他喝水,看他的喉结上下移动,看他放下水杯回看她。

    谈笑看着他的眼睛,有点子棕色,很亮,和十五的月亮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蒋献先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神,问她:“将军,方才那么着急回来是怎么了?”

    他刚刚就想问了,不知道怎么,她突然就拽着老狗在路上狂奔起来,老狗和他都一脸懵的跟在她后面。

    谈笑:“甭提了,他尿在我鞋上了。我刚买的鞋就这么不干净了。”

    蒋献听见没忍住笑了。

    谈笑耳朵也红了。

    两个有着西红柿色耳朵的人,看着对方都笑了。

    不知道笑什么,就是想笑。

    这一笑把谈笑的惆怅笑没了,把这些日子不知道什么才是雁行关未来的苦闷也笑没了。

    谈笑突然问蒋献:“你当年为什么要去抢那只小狗?”

    “你忘了吗?”

    “啊?”

    “你那时候和你师父说想养一条狗来着。”

    “我还有这种幼稚的要求啊?但是也不至于去偷人家狗吧。”

    “什么偷不偷的,我以为那小狗是流浪狗的嘛,瘦成那样。”

    谈笑叹了一口气:“确实,老百姓都吃不起饭,何况是一只畜牲呢?”

    蒋献看着谈笑这样,真心觉得她变了好多,他第一次在书院见到她时她才九岁,一没注意时间就十六年过去了,再一不注意就发现他们已经有七年没见过面了,她变太多了,变得太不开心了。

    “现在好多了。”

    谈笑摇头:“哪有?要是好多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老狗们一个劲要往外跑。”

    蒋献知道与其说很多安慰她的话,还不如实际地陪着她建设来的好。

    “好了好了,你去洗个澡,你看看你身上的血都干了,待会搓起来很难掉的。”

    蒋献点了点头,走了。

    他一转身,谈笑就把笑容收了起来。

    医者也好,京官也罢,太多年没见了,蒋献和她都各自有了太多的秘密了,盘问下去也只是谎言。

    夜深了,不知道是不是药有安眠的作用,今儿个难得如此早就有了困意。

    蒋献回屋后,本来约定今天要来造访的宋玉倒是没有来,就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蒋兄好雅致,灯下伴美人”。

    蒋献将纸条团成一团烧掉了。

    什么时候就开始在意起她了呢。

    十六年前就开始在意了,还是七年前就在意了。

    一封书信来回要一月有余,一份喜欢中意要在无数个青黄之间才能看清。

    这天夜里蒋献又做梦了。

    也没梦见什么。

    就是又梦见刑场,梦见长廊的回头。

    那日蒋献去大理寺处理事务,和同僚一同从里屋走出来。

    明明那日是个阴天,可当蒋献听见脚拷当当响的时候,他回头,是却被刺眼的阳光刺得看不清那人的眉目。

    只知道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从长廊走了过去,留下地面一条长长的红痕。

    红的刺眼。

    在拐角的时候女子回头了,蒋献和她对上眼了。

    在以往无数个梦里,对上眼这一幕都是模糊的,更像是蒋献脑补出来的,可是今天他看清了那个女子的样子,也看清了女子的眼神。

    哀伤的,不舍的,可以烫伤人的。

    蒋献被烫的心一缩。

    那个人是谈笑。

    是他冥冥之中有猜到但是不敢相信的人。

    蒋献惊醒,呆愣的坐了好久好久,才迟缓地将眼角的泪擦去。

    而后披了件衣服轻轻地往谈笑的屋子走去。

    这是这么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在夜间,在谈笑休息的时候到她身边来。

    也是因为今天在谈笑的汤药下了安眠的草药,希望她可以在身体不适的时候可以得到一个好眠,没想到自己会利用这个偷偷跑到一个姑娘家的闺房里来。

    蒋献自嘲地笑了。

    这个样子的自己还有什么文人风骨的样子,像一个小贼。

    他在谈笑床边坐了下来。

    细细的端详着谈笑的眉目。

    这些年她黑了很多,眉毛短了一截,让她看起来更凶了,但是他知道谈笑很爱笑的,每次她笑起来都会让蒋献觉得一整个花园的花都开了,蝴蝶都在翩翩起舞了。

    他最为希望的是看见谈笑顾盼生辉的样子,看见她快乐的样子,而不是现在所有的笑容都是伪装,在他转过身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她好像生病了,生了一种只会伪装地笑的病,生了一种只会为了他人着想而不顾及自己的病。

    他在梦里看到谈笑最后会凄凉地死去。

    虽然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直在她身边,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会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但是要是是她自己给自己编了一张网,慢慢把自己困死在那张网里的话那怎么办呢。

    没有人知道谈笑吃了多少苦。

    连她自己都以为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

    可是蒋献全都知道,因为蒋献是那个她许愿得到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就像此刻,他会难受地将她的眉头抚平。

    会俯下身轻轻吻一下她的眉峰。

    会渴求这点爱可以让她的梦舒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