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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有一程算一程

    蒋献回去之后,特意去谈笑房内,觉得无论如何要亲自和她说一声自己今儿个见了张沣,虽然早就知道将军一直派人跟着自己了。

    他还没进去就看见将军拿着一封信,喜上眉梢,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看见蒋献,三步并作两步,把人拉到屋里头来,将手里的信塞到他手里。

    蒋献愣愣看着被抓着的手腕,又一脸疑惑地看着那张写了寥寥数语的信纸。

    “你快些瞧瞧这上头写了什么。”

    没来由的,他也开心起来。

    信是胡商写来的,表达了他明年开春想在雁行关举行互市的想法。

    谈笑在他看信的时候说:“还好我们前些日子去那个互市的时候,我们拜访了这个胡商领头,之后我又给他寄去了关于如何开展互市的些许想法,没成想他居然答应了。”

    蒋献也笑着看着她。

    “不过眼下还有其他问题要解决。譬如这么大型与外交往必然要上报朝廷,以及雁行关要拿出什么要售卖,还有最让人头疼的是,我要怎么劝说其他城池参与进来,以便这场互市可以取得最大的利益。”

    谈笑想到这,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蒋献将信按原先的纹路折好,放在了谈笑的桌子上,又给谈笑沏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好暖一暖她那因在寒冬长时间写字冻僵冻红的手。

    蒋献:“将军,我今天和张大人见面了。”

    说时眼睛一直盯着谈笑脸上的表情。

    谈笑面色自如:“我知道。”

    没有他期待的紧张,紧张他离开。

    也是,毕竟是她提出要送走他的。

    “吴先生不是张大人的手下。”

    谈笑喝了一杯茶:“你泡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才接着说,“这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放任老吴去管理城墙修葺。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眼下城墙修好了,是放老吴走了。”

    “将军,你,不留下老吴吗?”

    “肯定不啊。”

    老吴欲望像小孩滚的雪球越来越大,长久留着会有弊端在。

    蒋献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又会想将军舍弃多年相伴的人都如此干脆,难怪舍弃自己这个半道又出现的人如此轻松。

    “要不是暂时找不到能手在这个时候去看着修葺城墙一事,我是万万不会留他至今的。”

    蒋献的手在颤抖。

    谈笑这句话在他耳朵里听起来就像在和他说,自己要是没有价值就会别随时舍弃一样。

    “青之,你是太冷了吗?怎么面色苍白?”

    蒋献迟缓了一下,才将眼神看向谈笑。

    “你可不能感冒,先不说在这遐方绝域可不可以治好你,你可是此次互市可以谈到这个地步的大功臣,你现在可是我恩人了。”

    蒋献结果谈笑递过来的热茶:“确实,从和将军争锋相对到成为将军的恩人,在下确是走了好长一段路,怎么可以在这个关头感冒退缩呢?”

    说完,低头喝了一口热茶,伴着涩味将心里那些翻涌着的情绪压了下去。

    既然这样,我只要成为一个对将军而言有价值的人就不会被舍弃了,不是吗?

    “好了好了,喝一杯茶更逼着你喝酒一样,坐下罢,我们好好聊一下互市的事情。”

    蒋献坐下来,谈笑给他续上了茶,一旁的红泥小火炉吞吐着火舌,外头悄无声息地落起了雪,屋里一直温暖如春。

    “我们想好法子把这互市帮好些,让百姓们有余银可以过一个好年。”

    蒋献笑着点头,眼里折射着温柔。

    他家将军总是顾及百姓,即使自己深陷泥泞。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让她死去呢?

    蒋献:“将军,在下认为我们应当办一场小型的,胡商与城中百姓进行互市即可。若是我们将范围扩大至邻城,先是这严冬出行不便,再是冬天各家便是只有过冬的物资,怕是不够商贸,再者实践上不够。将军您的折子一去一回,快马也要一月有余。”

    “说的有理。那我们此次权当是给胡商一个承诺,告诉他们我们雁行关明年开春办的会被今日更好。”

    蒋献点了点头。

    至于一直忌惮谈笑的圣上到底会不会答应,这就是蒋献会去争取的事情了。

    ——

    蒋献寄出折子的那天,宋玉又来了。

    他站在蒋献书桌前,看着蒋献在画互市街道规划图。

    看了一会,感慨地说:“我还记得你十五中举打马过街时,我很羡慕你,夫子总是拿了你的文章来给我们看,我那时想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蒋献停了笔,拿起图纸仔细又看了看。

    “后来你来了雁行关,不知为什么你的天赋像是一夜消失了,一直在被撤职的边缘,好不容易走到御史这一步,好不容易的到圣上另眼相看,荣华富贵是触手可得的了,你却抛弃了!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马?”

    蒋献还是没搭理他,宋玉气的一把把他的图纸抢过。

    蒋献这才抬头和他说:“我知道,我以前也追求这个。我自幼时起便是天未亮便开始读书,如此坚持了十余年,似乎已经实现了少年时的妄想。”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份图纸拿了过来。

    “同宋兄多日前湖边一谈一样,蒋某也很庆幸,在这官场上有个你这般的对手在,让日子妙趣横生起来。”

    宋玉看着他将图纸展开在桌子上,仔细地将图纸上的褶皱抹平。

    “可是,宋兄,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在圆我少年时的妄想呢?”

    宋玉撑在他桌子上:“不要被一个女子冲昏了头!”

    蒋献摇了摇头,轻笑出声:“宋兄,我很清醒,这么多年来这是我最为理智的一段时间了。我正在消除我年少至今的执念,如此一听,宋兄不觉得,妙哉吗?”

    宋玉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大口气。

    他算是亲眼所见眼前这家伙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下那无上荣光,走到如今这一步。

    朝堂之上,层出不穷的卑鄙龌龊,难得一见一个坚持两袖清风的文人。

    初见是他刚从雁行关而归,憔悴疲惫不堪,身上皆是伤。

    京朝人都在传他是想飞上天不成反跌下悬崖,被押回京朝入职的。听来可笑至极,却也让人对他倍感好奇。

    自那会便知这朝堂新来的官,背后有人给他撑腰。

    久之,才觉那背后的人其实不如想象之中为他铺好了康庄大道,反而是他在这个染缸中太过自持清高,而寸步难行。

    自己虽没有十五连中三元这样令人惊叹的才能,但是自己胜在慧眼识金,很早便跟随圣上,打下新朝,在蒋献还步履维艰的时候,他在朝堂之上已是风生水起了,于是作为前辈的他,小小提点了一下蒋献,这家伙脑子一点就通,平步青云,任职的官阶越来越大,为人处世越来越圆滑,让人找不出一点错,推行的令法又总能恰到好处的正中百姓苦处。

    一度是京朝闺中女子最想嫁的人。

    有一回,两人下了朝堂一并往外走时。

    宋玉感慨,自己又一次辩输了蒋献。

    蒋献下了朝堂之后总是温和少语的,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笑一下颔首作揖恭维回去。

    宋玉便说:“难怪这京中女子最想嫁的人是你。”

    蒋献推脱。

    宋玉便问他:“怎么样你有看上的吗?”

    蒋献第一次露出温柔的表情,甚至承认了这一点,承认有心上人。

    这件事距今也有四年,还是五年有余了。

    宋玉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一个女子疯狂至此的男子,怒火中烧,为他不清醒放弃自己旁人看来甚好的前程,但是若是有一个人放在心里五年不止,那思念是决堤的河水,顷刻间就把人的理智覆盖掉,这家伙就是这样子,光顾着去爱将军了。

    不过当年自己那么随口一问,后来竟演变成,蒋献已有妻子,京朝人说是少时便结了姻缘,来了这发现这里的人说的是,取得是京中贵女。

    这家伙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娶了妻子一事呢。

    想到这,宋玉开心了。

    不告诉这个满脑子只有谈笑的家伙,等着他被人家舍弃了,到那个时候他就不得不得灰溜溜回京朝来供职。

    到那时,那个在朝堂上和他据理力争,朝堂下和他把茶话天下的蒋献也就回来了。

    蒋献抬头看了一眼宋玉,顿了顿说:”宋兄,你若是想和我辩论这天下事,仍然可以写信来给我,但是我要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就先对不住了,反正宋兄与蒋某从来也没有心平气和说完一次话过。”

    对了,他们两总是政见不同,立场不同,吵得面红耳赤。

    宋玉一梗:“怎么你不和你家将军吵啊?”

    蒋献用一种看村口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说:“我怎么会舍得和她争辩。实在意见相左,我想我也只会是委婉表达我的意思。再说了,夭夭可算是我半个徒弟。”

    说到最后,还骄傲起来了。

    宋玉无语凝噎。

    该死的,自己这些日子怎么还会想要劝这种家伙回朝堂之上,还不如不要回来,自己少被气两次,以往只是在政论上受气,眼下连情情爱爱上也要受气。

    烦死了,就让他灭亡在这莽荒之地吧。

    蒋献适时开口:“宋兄,我家将军送了我茶,你要不要喝一口,我看你要冒火了。”

    宋玉眼咕噜一装:“啧。你敢在她面前这样嚣张?你可别忘了你家将军对你的偏见。”

    “可是将军送了我玉佩,给我安排热水澡,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将军还是会给我安排热水澡,我膝盖有伤,将军那药便没停过,一直往我屋里送……”

    宋玉打断他:“够了!你们终究是要分开的!”

    两人身上担着的担子不同,即使有一人暂时放下自己的担子去帮另一个了挑担,那又怎样,谁也逃不掉命定的责任。

    蒋献望向窗外,窗口有个破罐插了一只腊梅,那是谈笑回他之前那只梅的礼。

    “有一程算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