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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荣辱不惊

    “记录一下,凡铜板、锡板各三块,则需墨绿色的绿矾油五升,四日一换,另……”

    在李家走了个过场之后,定亲就没法海的事儿了,他也乐得清闲,每日里都泡在了新工坊中,埋首做试验。

    “哦,好的。”

    丁到完全不懂个中的原理,但却绝口不问,就只管记录,因为他深刻地知道有些秘密不是他所能探究的。

    “二哥,呃,好臭,什么玩意儿?”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中,却见夸岱兴冲冲地闯进了实验室。

    法海最烦的就是有人在他做试验的时候跑来打搅,所以,他的冷眼第一时间便扫了过去。

    “啊,哦,我滚,这就滚,哟,等等,差点忘了大事,二哥,您高中了,今科第三名呢。”

    夸岱很自觉,转身便要走人,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事,赶忙又转回了身来。

    “嗯。”

    中举就行,至于第几名,那并不重要,法海完全没丁点的兴奋之色,头一低,这就又准备继续捣鼓他的试验了。

    “二哥,你就没点感想什么的?”

    这一见法海完全没把中举当一回事儿,夸岱可就憋不住了。

    “……”

    板上钉钉的事,要什么感想?

    法海很是无语地瞥了夸岱一眼。

    “嘿,老头子让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该去拜谢座师了。”

    夸岱怕挨打,开口前,下意识地先缩了下脖子。

    “丁到,把这里收拾一下,明日再继续。”

    虽说不以为自己的中举跟主考官能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奈何,这年月的惯例就是如此。

    为避免被人说不尊师重道,今科主考陈廷敬的府上,显然是必须尽快去走上一趟的……

    毕竟是去拜谢座师,直接把马车停陈府门外,无疑很不礼貌。

    所以,法海在离着陈府还有五十来步处就下了车,由一名拎着礼物包裹的健仆陪着,施施然地往陈府走。

    “兄台请留步。”

    却不料他这才刚走出没多远,背后就传来了一声招呼。

    居然是他!

    法海循声回望,这才发现喊他的人是熟人——乡试时在他左边号房的胖仁兄,就是那位将整个考场的秀才们全都折腾得无法睡懒觉的罪魁祸首。

    当然了,法海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在其中推波助澜的“重大贡献”。

    “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人是认出来了,不过,彼此间并无交情,所以,法海也就只是淡然地拱手还了个礼。

    “在下崔哲,恰是今科之孙山,敢问兄台可也是来拜座师的吗?”

    胖仁兄显然就是个自来熟,完全没在意法海脸上那疏离的笑意,乐呵呵地自报了家门。

    “在下佟家法海。”

    时人喜欢拜座师、交好同年,那是为了能在仕途上左右逢源,但这,并不是法海要走的路。

    所以,他对这一套完全不在意,言语虽平和,可明显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呀,原来仁兄就是今科经魁(乡试第三的尊称)啊,失敬,失敬了。”

    崔哲是真被惊到了,胖胖的脸颊顿时便是一阵大抖。

    “崔兄客气了。”

    法海完全没丁点的自矜之色,始终淡然如故。

    “佟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是这样的,陈师不肯收礼,也不肯接见我等,然,您的身份不同,陈师或许网开一面也说不定,烦请帮在下将名贴一道递上可好?”

    胖子一般都是厚脸皮,崔哲显然也不例外,这不,尽管已经瞧出了法海并无深交之意,可还是笑眯眯地提出了个要求。

    “可。”

    面前这位是真的尊师重道呢,还是只想攀附权贵呢?

    不好说。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法海倒是不介意帮上一把。

    “呀,那可真是太谢谢法兄了。”

    崔哲真是一点都不客气,飞快地便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份拜帖。

    “无妨。”

    法海没再多说些什么,接过了帖子,往袖子里一塞,而后便即缓步走向了陈家的府门。

    陈府的门房很敬业,不管是谁来送帖子,一律不接,哪怕是法海,也是一样。

    不接就算了。

    法海本来就没打算拜什么座师,之所以来此,不过是因循旧例罢了。

    如今陈廷敬既是要崖岸自高,那就由他好了,法海可不想跟一大群新科举子们一道赖在门口处,在收回了拜帖之后,转身就走。

    “那厮就是佟家法海了,听说花露水的生意就是他的。”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哼,满身铜臭的货色,我等羞与其同列。”

    “身为读书人,却行商贾事,可悲,可叹,可惜了。”

    ……

    旋即,乱议声顿时就此大作。

    但,法海却根本不理,别说不曾回头观望一下,甚至连脚步都不曾稍有停顿。

    “佟兄,你居然不生气?”

    崔哲明显对法海的反应很是不解,忙不迭地便抢上几步。

    “呵,我为何要生气?”

    法海无所谓地笑了。

    “呃,他们……”

    在这年月,读书人被人说跟商贾有关,可是奇耻大辱来着,这都能不生气,崔哲当即就懵了。

    “夏虫不足以语冰。”

    之所以会有这么些怪话出现,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暗下黑手之故,真若是跟同年们起了争端,那,无疑就堕入了阴谋者的彀中了。

    吵赢了又能如何,人家想说,还不是照样要说,至于吵输了,那岂不是自陷死局么?

    动手?

    那就更蠢了,那些阴谋者就等着这一幕的出现呢,一本弹章上去,轻轻松松就能把他法海的功名给抹了。

    这等蠢事,又怎能去干。

    再说了,没有真凭实据的流言,根本奈何不了他法海,既如此,又何必在意那么许多。

    “佟兄心胸开阔,崔某远不能及,若不嫌弃,且容在下做东,共谋一醉可好?”

    崔哲完全没想到法海会是这么个态度,结交之心顿时便更坚了几分。

    “行啊,就那边的春香楼好了。”

    拉帮结派啥的,法海并不感兴趣,不过,手底下终归还是需要些堪用之人的,所以,他并不反感崔哲的攀附。

    至于到底能不能用,那就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