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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活着

    犹记得那是不知多少年前,仍是一年秋日,思东刚刚出生,柴房里散发着的潮湿木材气息,以及仿佛近在眼前的血腥味,让还没睁开双眼的他提前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黑暗,无尽的黑暗,这里没有一点声音,之前住在这边的人类似乎已经离开,此时的思东,弱小无助,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什么——他颤颤巍巍地支起四条腿,东碰西撞地探索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身上的触感让他感到恶心,又在原地转起了圈。。。

    一脚踩到根小小的木棍,思东站立不稳,一个趔趄终于倒下……本以为自己会摔个遍体鳞伤,没想到最后竟落到了个软乎乎的地方——散发着最后一丝温暖,毛茸茸的感觉让他明白这一定是自己的同类。

    思东略感羞怯地叫了一声,“喵——”虽然细微,却在这种地方显得如此清晰。然而,完全没有回应……

    与其他刚刚出生的奶猫不一样的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理清了现状:自己的母亲因难产去世,周围连人类的声音都没有,自己虽然已经可以行路,可此时的身体状况已不容乐观,或许连这座小木屋(气味让他如此想当然)都无法走出去……

    于是,此时的思东做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

    “摆烂啦!黑不拉几的死掉算啦!我也好直接重新投个胎……”

    肚子很饿,似乎传来咕噜噜的声音,他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恍惚的脑袋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正在上天堂——不知不觉间,当思东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竟还在奋力吸吮着那只死猫为数不多的乳液,似乎连血也快要被吸出来……

    “不!等等!我干了什么?这不就是一只普通的猫了吗?!”

    明明这猫奶并不好喝,可他为什么。。。

    思东清楚记得,自己的身世绝不会是一只普通的刚出生的猫,至于他到底是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于是,作为一只普通的猫吃饱喝足后,思东的眼睛也渐渐透射了些许光亮,尽管很模糊,至少可以好好看看周围的景象……

    绝望又加深了一分——就像在已经跌入谷底的心下面,又挖了个拥挤的洞,让它直接堕入早已准备好的冰窟。。。

    “够了!这种时候,还能怎么样呢?现在……也只是一只新生的猫而已。。。”

    他又回头看了看自己今世的“母亲”,她的身体已毫无生机可言,肮脏的皮毛却并未让思东心生畏惧,身上满是血污——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暇顾及,靠在母猫的肚子旁,即使已变成了尸体,他却仍然感到了些许安心。

    “所以……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舒服的死去吧,作为一只普通的猫……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除非来一位神仙,或者你自己就是神仙……

    “我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猫啊!”

    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一丝苦涩……

    是为自己一眼看到底的结局,还是为自己模糊不清的所谓“前世”,亦是刚刚失去的……那位“母亲”?

    “想这些又能怎么样呢?又有什么用呢?”

    倚靠在母猫的身上,在潮湿血腥的气味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此时此刻,他就像行将就木的皇帝一般……“寡人要驾崩啦!!!”不过这状态更像喝多了白酒兑可乐并混点板蓝根的醉汉。。。

    “怎么可能有这种饮料啊混蛋?!这气氛完全让你破坏了啊!!!”

    是的,以上文字均源自思东的回忆……现在的他,正在阿宅的小公寓中享受着“天伦之乐”。

    “那家伙似乎玩了一晚上……不过爷根本不关心,还是床上舒服啊——”这样说着,思东在偌大的床上打起了滚,鸠占鹊巢一般地享受着身下的柔软舒适……

    “擦!都说过多少次:阿宅是爷的仆人!他的食物就是爷的食物,他的床就是爷的床……”

    暂时撇开如今聒噪的烦扰,还是回到遥远的春秋时期——

    “什么?原来那时候是春秋吗?之前只在书上看到过……等等,什么叫聒噪的烦扰?!爷可是主角啊!”

    思东并没有进行过多的为难,他懒散地瘫在床上,今天貌似没有起来的意思;另一边则是沉迷于游戏的阿宅,“斯汀!我就不信杀不了你!!!”

    不过,明明亲历了一遍却完全没感觉,难道猫的智商……

    趁着现在的思东还迷失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我们还是回到他刚刚出生的那时候——

    思东情到深处(虽说不清此时的他究竟怀着什么心情),竟直接放声悲歌起来,心中的忧伤寂寥难以排解,即使大声创作着难听的编词编调,也终究只是一时痛快些……

    思东,确实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他有着其他猫所没有的情感,有着别的猫所无法想象的经历——虽然如今这家伙看起来有些发育不良、没心没肺的模样,那不过是因为他还没回想起自己的使命,在众人希冀的那一天到来时,他才能成为真正的“思东”。。。

    “发生了什么?刚刚好像听到了一长串——”

    不管怎样,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悠悠苍天,曷其有极?日月如梭,咫尺天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清风如无事,何不送我回……”

    当然,那些随性而编的词已无处可考,以上都是如今的思东努力“回想起来”的一小部分。。。

    “已经,要结束了吗……”

    唱了不知多久,在潮湿柴火的簇拥下,在“猫妈妈”早已冰冷的躯体旁,思东打着寒颤,他的意识已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像袅袅炊烟一样,即将飘散到未知的远方。。。

    “吱呀”一声,而后又是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让昏昏沉沉的思东不禁打了个激灵,他感受到了一双温暖的手,不,似乎不止一双……自己好像在被什么人抚摸着,喉咙里还涌进了一口热汤。

    良久之后……

    “师父,师父!看,它醒了!”

    思东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双色异瞳让他显得更加可爱,眼前是一位中年人,他的身后则站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位应该就是刚才出声的弟子吧?

    两人一猫一起走出了柴房,原来这里是一片树林,不过此时有些稀疏,仿佛刚刚锯掉了几棵。阳光有些耀眼,幸好有着两位八尺大汉为思东挡着,虽然意识仍然游荡,他的眼前已不再模糊,当时,好像断断续续听见了什么。。。

    “赐啊,这次多亏你了!”

    “哪里师父……”

    “取个名字吧。。。”

    “白……云……怀瑰……玉穆……”

    “不像是猫的名字吧?”

    “就叫思东吧!”

    他们的笑容与脏兮兮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给未经人事的思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