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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金雕购秃鸟

    北域贸掠港实在是一处休养生息、易守难攻的水上要塞,以居于最内的孤岛为核心,设了主次外三城区,城区与城区内均设城墙哨卡。外城区以外是数不清的码头供商船走私卸货,光这些码头面前可供停泊的船只数就不下百艘,黑白双塔常年伫立于此。

    二月二十二,北域悉数势力涌入北域贸掠港。所有船只只进不出,按照老规矩封港三天后所有秩序回归正常。

    这些人所为之事,无非就是权钱二字。一时间,港主、巫师二府宾客络绎不绝,三大城主府的门槛也是被踏成了几瓣。而年轻训师的蒺藜府除了奴婢下人,却是空无一人。

    原来是花慈早已让黑羽金雕给其余五人捎了信,希望港内的众人不要主动提及他的存在,他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张扬了。这可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单说三大城主的由来,恐怕你训师就得被那些好事之人知道。

    林岛第一聪明的花慈哪会不知道这一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于海盗还是要了解一下他们基本的属性,那就是贪婪无疑了。花慈前一天晚上就去了外城区的别院,陪同的自然是稽狸和雕兄。

    还有一个护卫样貌的人,却是戴了副仅仅遮住左半张脸的墨绿色面具。

    别院不大,名风铃木。花慈也是看这名字后想到了花差在林岛上砍树的日子。那时,这种树花差可没少砍。只是因为蒺藜喜欢罢了。

    主城区八爪鱼酒馆甲字一号房内,端坐于茶案旁的一人这些天看似憔悴了许多。

    月半当空,沈姓男子独自坐在中桅的乌鸦巢中。海风呜咽,浪潮起伏。撕下手中信纸的她惨惨一笑,任这些细碎的东西被漆黑的海面所吞没。原来这就是实情,这就是过去。

    “好你个老太婆,杀了我爹还想找我当体几人?沈绾柠啊沈绾柠,你看看她到底该不该杀呀。”摘下系在大红马面裙上青色酒葫芦,衬着月光,沈绾柠仰头咽下了一口陈年老酒。“我说你怎么要杀尽天下江湖人,原来是德不配位,来路不正!”

    一阵敲门声响起,思绪戛然而止。

    “沈大人,贸掠港次城区最大的拍卖会开始了。您看几时动身合适?”

    “不急先。”

    原来是中山夫人为了沈绾柠死心塌地为其做事,竟是封了其不亚于被派去镇压海盗的牟十四之官职,朝野除左右督公外皆惊。

    这小小的城卫头目之继子,是有何德何能能够担此重任?众人心想蹊跷,却无一人开口。到底都是官场上的老油物,左右督公都没意见,我们这些头目能说得上这么话。

    可议论声纷纷。

    最后还是中山夫人在朝会上说的一句话,颤了众人的心也堵住了悠悠之口。

    “城卫头目之继子沈于中山寮萨辛院学习时品学突出,所学科目均位居榜首,十三位师傅和总傅笃定其是建国立院以来以后之第一。如此大才,当不起这狻猊卫三头目?再说了,这继子沈于牟家十四可都是知孤冷暖的体几人呐!”

    谁刚出道没些场面话傍身,老东西力挺?可后面的体几人才是真正让城卫沈府门口大排长龙的原因。

    体几人!还是知冷暖的体几人!牟十四就不必多说了,未来肩挑两厂的小督公。听中山夫人的意思,这继子沈在其心目中与前者不想上下,那哪里还有多余的位子给他坐?萨辛院不理政事,四坊直属夫人,你现在当得了三头目,谁能说准以后不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甲字一号房门吱呀一声,虎头青靴带着大红马面裙现了出来。上身披着一件大氅的沈绾柠腰悬古朴长剑,带着侍立于门口的贴身阉人向拍卖会去了。

    巫师府内,契尔丹有节奏地叩响了案几,之上的一封信是外城新任城主钦夫人送来的请帖。

    举办在外城的拍卖会,她这位城主当然是责无旁贷。港主巫师、两位同僚,钦夫人都送上帖子,除了巴萨身体抱恙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口答应。

    “巴萨到底想干嘛呢?这可是个好机会。”契尔丹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向旁边一人问道,“那小子会去吗?”

    “听说,钦夫人亲自去蒺藜府上送了帖子,可人倒是不在。”

    “按这么说,就是不知道这一档子事情了。真可惜了了,巴萨不去,他也不去。那我去了唱戏给谁看?”

    “大人说的极是。”

    “换衣服!”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大多数稽狸尊称为老爷的府上,他们都在打听训师大人会不会参加拍卖会,而多多少少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外来人也是为此纷纷猜测。

    到底是黑袍行走于港内的代言人,三城城主的伯乐,许是有些张扬了。花慈如是想到。

    不知不觉,脚下所至之处已达貔貅商会门口。貔貅商会的幕后推手许是个东方人,所以才用这了东方异兽的名字,许意“气吞山河、招财进宝”。

    入门拿牌后的花慈转头就递给了身旁的稽狸,此次出行的他特意带了只黑纱斗笠,为的就是不让有心之人立马认出他来。

    “稽狸妹妹,等会可是得麻烦你出价了。”花慈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似钱在他这里如今只是个数字。

    不过想想,也确实只是个数字。

    貔貅商会内的拍卖场却是当得其外城第一的说法,展台居中,一层单座坐的只是有钱人,二楼包厢大都供有势人,三楼雅间自然是准备给像花慈这种有权人。可今天他坐一层,正对展台。

    花差花差正在大骂其扮猪吃老虎,花慈此时摇头晃脑连着斗笠一起动来动去的以示挑衅之做法倒是轮到稽狸看不懂了。

    人流陆陆续续,大佬悉数进场。闭目听着三楼雅间只响了四声的花慈嘴中喃喃道:“三大城主上位伊始,有此活动必来;契尔丹负责管理贸掠港钱库,不来也得来;那么就是巴萨这老鬼没来!”

    除去花慈,有心人也是不少,纷纷猜测四位在这北域贸掠港有权之人到底是谁。

    这貔貅商会的会长也的的确确有着一副七窍玲珑心,原本三楼只有两座雅间,谁都知道黑袍大人总来不会参加此类喧嚣之事,那么留给谁的这个问题答案就昭然若揭了。接着,花差横空出世加上俏青桐风云,会长立马添了两座雅间。后来,三大城主的消息一经核实,毫无疑问另外三座接踵而来。

    距离拍卖开始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奈何迟迟无人上场。港内人都知道原因可少有人敢提,港外人则大都是开始不耐烦了起来。眼看躁动不止,三楼的雅间里传来了花慈熟悉的腔调。

    “貔貅商会什么时候这么拖沓过?”又是契尔丹这个巫师大人。

    花慈坐在座位上,向旁边的稽狸指了指自己,后者不明就里。

    此时,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一边款款登台,一边向着三楼传出话来的雅间颔首回应道:“回巫师大人的话,大老板让我来问上一声,还等不等训师大人了?”

    这貔貅商会大老板倒也不是个好惹的,把这麻烦事情扔给了契尔丹。花慈心中暗想,而稽狸也知道了为什么他刚才指了指自己。

    “训师大人托金雕传信上写道,不用管他。”钦夫人虽说略有沙哑却不乏清丽的声音一出,双方各自无话。

    少妇听闻等待契尔丹并无意见才向后台微微颔首示意,拍卖会的大幕拉开。

    “各位都是港内外的大人物,想必对我商会一年一度的拍卖会也是有过些许了解的。我辛夷姑就不在此过多赘述,还是老规矩:货款只收黄白物,差钱可开自家库。第一件拍品可是个活物,过个稍许时间就到,各位担待了。”

    “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花慈向稽狸询问道。

    “第一句无非是貔貅商会只收金银二币,铜币就省了;第二句就更简单了,哥哥若是遇到心喜之物却差那么点黄白物,就可以拿出自己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物件即时拍了去换些回来买这心头好。”稽狸轻声道。“此等事寻常至极,每年貔貅商会排物会有至少三十六件之多,可是数量比起其他大商会却是少的,他能站稳北域贸掠港第一拍卖会的原因就是后面这一条——差钱可开自家库。”

    “无商不奸,看似是自家盘东西赚名利,实际也算是给这群人便利倒东西。”

    “哥哥说对了一半,这貔貅商会为了这每年一次的大事,可谓殚精竭虑。出动不下二十支船队,搜罗成吉思中海所有海域的小岛、遗迹、无人之境,就是为了今日。”

    “那就看……”

    话音未落,一只不大不小、盖着红布的铁笼被两名壮汉抬了上来。

    “这是在南域孤岛上寻得的一只异禽,双眼瞳孔呈火红色。由于是今天刚送入港来,只知道其目力极远,远非一般鸟类可及。若是有行家合理驯服,其作用不亚于一座随时在海上移动的哨塔。况且,有港内资历最老之鉴宝人——高老头作保,此异禽还有其他神奇之处。话不多说,起拍价五万金币,每次加价不少于两千金币。”

    一番厮杀就这样在一个个竞价牌起落之间开始了。就连屁股还没坐热乎的花慈也有点跃跃欲试,冥冥之中他感觉这铁笼中的异禽与那只扁毛畜生相差无几,不说卖相,而是气质。不过这只异禽的卖相确实有些强差人意,说其是一只秃头鸟也未尝不可。

    突然,就在竞价愈演愈烈之时,一声嘶鸣响彻了拍卖会的上空。

    黑袍大人座下黑羽金雕来也!

    可是训师大人不是差其传信而来不用?慢着,是不用管他,而不是他不会来。

    莫非,训师这个时间点来了?一时之间,议论四起。连花慈也是隔着黑纱斗笠皱着眉头,自己可没有吹哨将其唤过来。

    就在黑羽金雕出现的一瞬间,本已经被加价至十六万的异禽开始变得躁动不安,火红的眼神转为狂热的猩红,而黑羽金雕也是盘旋几周后向展台俯冲而下,在铁笼外一米处稳稳地立在了地毯之上,就口中的青色锦囊甩在辛夷姑面前。

    港内人均知黑羽金雕的地位,皆停止加价,三楼亦是如此。

    辛夷姑恭敬的打开了略有余温的青色锦囊,只见其上书六字:孤岛,二十五万。

    “各位,孤岛那位,出价二十五万。”

    果然是他!竟然是他!

    花慈与他人的反应不尽相同。事前出门时,花慈还差黑羽金雕去孤岛传信,根本没说自己会来这里。那么这看似蠢笨如驴、实则精明无比的扁毛畜生一定是授意于那位黑袍,孤岛出的价,果然如此。

    我可代替不了孤岛。花慈想着。

    “确定是孤岛出价,不是他训师出价?”契尔丹在雅间确认道,得到答案后便也就绝了念头。说实话,对这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弱于黑羽金雕的秃头异禽,他契尔丹是有必争之心的。

    孤岛二字一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钱,人家也出了;比势力,都是他的势力;权力嘛,北域贸掠港没人比他更大了。

    谁敢再与其争?

    哪怕人未亲至,孤岛二字也是港内第一了。

    应该还没有不知死活的人,想为了一只鸟,得罪了炼金黑袍吧?

    “各位还有加价的吗?”连辛夷姑都觉得不可能,说这句话也无非就是为了走个流程。

    可偏有人敢冒头。

    “二十五万二。”一道干净却还是夹杂着一丝妩媚的声音落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