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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身份

    慕瑾诗缓缓地说:“后来,那婢女自知无活路可走,切腹自尽了。”

    顿了顿,他认真道:“不过,你大可不必把所有的怀疑都放在她的身上。”

    “此言何意?”傅参参追问。

    “她身处后宫,手再长又能伸到哪里去?”

    “倘若有官员同谋呢?”傅参参皱眉。

    就她所知,已有一个谭招,一个顾长峰。

    “你是指谭招?”慕瑾诗眉头一挑。

    傅参参一惊,“......你猜到了?”

    “是。”慕瑾诗勾起嘴角,俊逸非常。

    “可不论如何,谭招已死,在这件案子上她没有讨到好处不是吗?受益最大的人才是棋手。”

    傅参参若有所思。

    慕瑾诗道:“一个连身份都是假的的人无从查起,解谜的关键还是在于程家人。”

    好吧,问题又绕回来了。

    轻咳一声,傅参参试探着开口:“商队那包裹是你留下的,你在何处取得?”

    “我意外发现了那包裹,见他们行踪诡秘,抢了过来,纠缠之下就把那包裹藏在了商队里。”

    “那陆景呢?你有他的消息吗?找到了他,自然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

    慕瑾诗不语,凝视着她。

    傅参参一顿,“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包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争夺的意义又是什么......”

    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争夺的意义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这些信件和玉佩,‘陆景’这个人怕是早不复存在了。”

    慕瑾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起骇浪。

    是这样没错。

    “他们想掩饰这个人存在的痕迹......”傅参参眸光一暗,“不,他们是想彻底消除‘陆景’这个身份。”

    “对。”慕瑾诗轻笑。

    从最开始的槐水刺杀案开始,这场谋划就已经开始了。

    在槐水杀程勇,在西亭追踪包裹到杀沈氏夫妇......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掉“陆景”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什么人会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而大开杀戒呢?”

    慕瑾诗问出了她心中所想。

    傅参参顺着他的意思,判断道:“除非他有了新的身份,而从前的身份于他而言,有着巨大的威胁。”

    “没错。”慕瑾诗肯定。

    他的身份是假的,青妍的身份也是假的。

    从前她想不通,青妍牺牲了谭招这枚棋子,大费周章制造了一场槐水刺杀案到底是为什么。

    如今明白了,就为了杀程勇,保陆景。

    可就像慕瑾诗说的,一个程勇,真的犯不着她如此设局。

    这背后更大的棋手是谁呢?

    是谁,逼她不得不牺牲一枚棋子来保住另外一枚棋子?

    “不必挂怀,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不是吗?”

    ——猜测?

    听着身侧之人如此说,傅参参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敢拿他的话真当猜测?

    “傅姑娘笑什么?觉得我说的话很好笑?”慕瑾诗凑过来。

    他侵略性的视线直盯着她的眼。

    傅参参一愣,忙偏过眼,拉开些距离。

    “我若真拿慕公子这番话当作猜测而置之不理,才是笑话。”

    “傅姑娘何意啊?”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傅参参看着他眼里明晃晃的得意,如他所愿,夸赞道:“慕公子机智聪颖又深谋远虑,你的猜测,我当然会放在心上。”

    果然,见他面色一喜。

    她倒是不知道,原来性情阴晴不定的质子竟这般好哄。

    还喜欢别人夸他。

    面前之人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是该放在心上。”

    “不过青妍却不得不防。于她而言,任何将她从淮陵送到安阳的人,都是她的报复对象。”

    趁着这个时机,傅参参问:“那你呢?”

    这是困扰她两世的疑惑。

    慕瑾诗一怔。

    “我们两个不一样。她本可以享受无忧无虑的日子,却因为人性难测成为利益的牺牲品,于她而言,自由和幸福的权利被剥夺了。”

    “可你也是。”傅参参眉头拢起。

    他同样被剥夺了自由和幸福的权利。

    慕瑾诗摇头。

    “平昌地广物薄,高山、野岭、荒漠,能够种植的土地贫瘠又稀少,人们为了活下来,只能越过国界去偷,去抢。可有了偷和抢,就会有不满和反抗。这也是两国战事兴起的原因。”

    慕瑾诗自在的给她倒了杯茶,自顾自地讲。

    “刚被送来这里的时候,我恨安阳,也恨我的父王。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些欺负我的人踩在脚下,然后加倍的奉还。”

    “......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主宰,我会挖掉他们的眼睛,我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然后拔掉他们的舌头,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太难听了。”

    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内心深处最恶的想法。

    “可长大了,懂得渐渐多了,反倒不知该恨谁了。或许我最该恨的,就是带兵的平昌人。”

    “至于我的父皇......”慕瑾诗顿了顿,“作为儿子,我可能无法原谅他,但作为皇子,我更无法恨他。”

    在其位,承其责。

    他享受着这个身份带来的光辉荣耀,就该承担身份背后的风险和责任。

    即使这一切都不是他能选择的。

    良久,慕瑾诗回过神,漆黑深邃的眼睛看向她。

    “......其实这问题该我问你才对。你父亲牺牲在了平昌的战场,你恨吗?”

    他长睫轻颤。

    该是恨的吧,一群匪徒毫无忌惮的闯入自己的国家,挑起争端,父亲却死在了保卫国家的战争中,任谁能不恨呢?

    傅参参一愣,想到上一辈子的自己,拼命的练武训兵,扎根军营,说不恨是假的。

    她总能听到军营里的人谈论她。

    “傅小将军真是个忠义的爱国之士!”

    “虎父无犬子!傅小将军和傅将军一样是安阳的英雄。”

    夸她的人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她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从小就情感缺失的傅参参连自己都不爱,何谈去爱一个国家。

    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父亲的影子,追寻着他的轨迹而活。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如此。

    征兵训兵征战,然后和父亲一样,死在疆场。

    她以为自己算得很准,却还是漏算了两样,一是命运让她奇迹般地重生,二是......饱经战场洗礼后鲜活的心。

    死与生是相对的,却也是相依的。

    她在满是死亡的战场上反而看见了生的美好。

    压下上泛的情绪,傅参参浅笑:“从我能说会跑开始,父亲就教我习武练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即便我有恨,那也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慕瑾诗,我已经忽视太多,也失去太多了,这一辈子,我只会珍视自己拥有的,失去的,只用来追忆就好。”傅参参嘴角莞尔。

    慕瑾诗仔细地看着她的表情,仿佛在确认她有没有撒谎。

    然后,松了口气。

    “慕瑾诗。”傅参参突然靠近,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什么?”他有些慌张。

    “你,与我了解......不,你与我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慕瑾诗问。

    “......总之不是个好接近的人。”傅参参眼珠转动。

    慕瑾诗听此皱眉道:“你才是。”

    ——你才是个不好接近的人,让我总是小心翼翼。

    傅参参想了想从前的自己。

    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