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懦夫

    对上他闪躲的目光，傅参参目光沉沉，“要我来替你说吗？”

    “贼寇是如何侵入安阳边界，贪婪无度烧杀抢掠的，桩桩件件，你敢说你不清楚吗？”

    面前的人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傅参参神色晦暗，“傅末，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亲人是如此卑劣的人，才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好比‘替家人复仇’”

    她嘴角浅笑，“听听，多伟大啊......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活的不那么刺眼是不是？”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傅末身躯猛地一震。

    傅参参眼神平静的如同一汪池水，“承认自己想活命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傅末，你真的以为，身经百战的将军会看不出一个孩童的谎言吗。”

    陡然间他眸孔收缩，大为震撼，仿佛世界崩塌，心中长久信仰的地方被毁的一丝不留。

    “你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呢？她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傅参参静看着他的反应。

    他怔然几秒，陷入自我怀疑。

    傅云尧早知道他在撒谎......

    可傅云尧为什么不揭穿他？！为什么不揭穿他是平昌人！

    他迫切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于是抬眼寻望傅参参。

    冰雪下少女穿着未卸下的软甲，她清冷的神色像极了那位驰骋疆场的将军。

    那一日也是如此的站位，一片混乱之中，瘦弱不堪的他被推倒在沙地，一支长剑冲着他的面门，破风袭来……

    一瞬间，心脏骤停，死亡逼近。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反而听到了刀剑相接的声音，紧接着利剑刺破血肉，血腥味缓缓传来……

    他缩了缩身体，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小孩儿——”

    他听见有人喊他，才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喊话的人眉眼凌厉，逆着光，瞧着有些凶。

    他认出来了，凭着那人的铠甲。

    他是安阳的大将军。

    “你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这声音低沉，震撼了他的灵魂。

    看着他手里那柄锋利的武器，上面还沾着上一个人的血液，嘀嗒嘀嗒的落入沙地。

    他没出息的咽下一口唾沫，眼神闪躲，“没有，没有名字，我是安阳人！”

    为了活命，他抛弃了自己的国家。

    他只是太害怕了。

    他见过那些战俘死的样子。在锋利的剑光下，人命太轻，眨眼间就没了。

    可这样活着太累了，从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活在痛苦中。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平昌人，而非安阳人；他清醒的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是因为自己背叛了国家，背叛了亲人……

    现如今，傅参参却告诉他，将军本就知道这一切。

    在傅参参淡漠的神情下，傅末突然懂了，他一直没搞清楚的东西。

    在他们眼里，自己始终不过是个无辜的孤儿罢了。

    平昌或是安阳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他自己将自己困在痛苦中沉沦，不敢对过去释然。

    或许，从那个谎言开始，他就失去了自己，注定一辈子徘徊在挣扎当中。

    傅参参看着他的表情由惊异震撼到迷茫失落，再到恍然大悟，陡然想到了慕瑾诗。

    他们的宿命看似毫不相关，却也有弥合之处，只是选择不同罢了。对比傅末，慕瑾诗经历的更为艰难，却难能不被所谓的自尊与仇恨蒙蔽……

    “傅参参！”一声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循声望去，唐烨衣衫轻薄，跨步而来，梁也匆匆跟在他身后。

    他紧抿着唇，眸色深暗。

    傅参参蹙了蹙眉，眼神询问他身侧梁也，下一瞬，视线被凑上来的躯体挡住。

    “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他声音低沉，压抑着怒意。

    “唐烨！”

    唐修染如何看不出他的怒火，只是事出有因，由不得他任性胡为。抬手就吩咐下属拦住他。

    没料到唐烨猛地回头看他，眼眶泛红，“爹，人都抓到了！还有必要拦着我吗？”

    上前的几人动作顿住。

    “都瞒着我，谁的注意啊？”

    寻视四周，没人抬眼。

    唐烨自嘲般笑了声，刚想再开口，身后的声音让他彻底僵住。

    “是我。”

    傅参参眉头微蹙。

    说实话，她猜到唐烨可能会阴阳怪气作弄一阵，却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上面前人泛红的眼，她再次开口：“是我的主意。”

    唐烨没开口，只是固执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