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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午好,晚上好,晚安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瑞文吓了一大跳。在梦境世界中,深层咒术的效果并不明显,只体现为朦胧的镜中虚像,此刻却以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呈现在了现实中。

    脑海中曾经搅动的旋涡此刻以无数飞舞旋转的木屑、地砖碎片、墙皮、钉子实实在在地体现了出来,尖锐的碎屑毫无规律地擦过皮肤,留下一道道抓挠般的血痕,被削下来的皮肉和血液同样成了旋涡的一部分,在碰撞摩擦中开始产生火星,随即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燃烧,随着蜡烛的火光变为飞舞的火舌。

    火焰旋涡深处,瑞文竟看见了夜女士的身影。此刻的她如同那个浸泡在浴缸中,被绑在十字架上焚烧的女人般,沐浴着火焰,露出凄美的笑容,燃烧的脸孔凑上前来,重复着那天的亲吻,将火苗顺着舌尖传递。

    “都是命运的轨迹......”她以三张不同的死者面孔同时微笑着说道。

    火焰顺着气管灌入肺腔的感觉像极了溺水。瑞文用尽全力将她推开,身体重重地栽在地板上。一下心跳后,他惊讶地看见旋涡开始倒流,碎片开始朝完全相反的方向回退,逆向旋转,就像电影倒带一般。

    没有燃烧,只是正常的碎片,不,那支翻倒的蜡烛泛出火苗,正欲点燃空中的一切!

    瑞文艰难地伸出胳膊,抓住蜡烛,将它重新立了起来,它立刻冒出螺旋状的烟雾,漂浮在空中的碎屑在烟雾的引导下迅速有了规律,开始组合、重构,随着烟雾的逐渐定型而降落,拼接到它们本应所在的地方。

    一分钟后,房间再次恢复了正常,除了桌子缺了一个小角,墙皮少了一大片,地板上的地砖多出了好几个坑坑洼洼的洞。

    而这些缺少的事物慢慢汇聚到了一起,最终融合成了那本封面焦黑的《女巫之书》。

    嘶......果然,世界上的物质不可能凭空增加,将不存在的事物变为客观存在的实体必须消耗转换现有的物质,这一点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是简单粗暴的拆家,刚才蜡烛因为冲力翻倒,险些酿成大祸。

    至于中途为什么时间会突然倒流,他并没有想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偶然的奇迹救了自己一命。另一件可以肯定的事情是,深层咒术非常危险,任何一个小差错都可能直接要了施咒者的性命,哪怕他背后有一名上位存在也一样。弗朗哥并没有对这件事情作出特别说明,也许是忘了,也许是因为这种程度的术法对他来说根本构不成威胁。

    而我现在的状态也就是植入了几件遗产,稍微懂些神秘学皮毛的普通人。

    瑞文无视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上前拾起了那本《女巫之书》,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他小心地翻开书页,某种熟悉的感觉立刻开始在指缝间流窜,那种有什么东西被吸走的感觉,每回创造异咒的时候都会出现。

    书页全都是空白的,泛黄的页面上隐约浮动着看不见的纹路,仿佛先前被“偷走”的东西全都回到了这里,只能被自己所感知。瑞文用手指轻触那些纹路,它们立刻顺从地变为有形的墨迹,散落书页之上。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书”,等待着被他自己填满。

    瑞文想起了弗朗哥的嘱咐,为了避免秩序被混乱侵蚀,他必须为《女巫之书》加上保护。开篇的保护可以是任何东西,一句咒语,一个仪式,一组特定的动作,或者前几样东西的组合等。

    任何不经过许可的翻阅或破译尝试都会为尝试者带来惨痛的后果,比如,活生生地化成一滩蜡油。

    想起楼下的多罗莉丝太太,瑞文的内心就不住叹起气来。他觉得不应将保护措施设置得过于刁钻,尽管《魔声之书》第一章的仪式其实也并不复杂,只不过时间太过久远,“使者名号”逐渐被人遗忘,让它在后世逐渐变得无解。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瑞文决定放弃完全参考《魔声之书》的做法。他打算直接把开启咒文写在封面上,加上英文标注。考虑到奥贝伦已有部分语言学者开始着手破译英文,但尚未取得重大突破的事实,这种做法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破译难度,又不至于让事情变得过分简单,失去保护的作用。

    用什么做开启咒文好呢?有名的电影台词?瑞文的脑海中莫名蹦出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这似乎不太符合自己的风格。

    “让你害怕的不是未知的未来,而是不断重复错误的过去”?太长了。

    “使劲活下去,或使劲找死”?嘿,听起来还不错,但还是算了。

    “愿原力与你同在”?很帅,但不对味。

    “如果我见不到你了,就祝你下午好,晚上好,晚安”

    这句好。

    思来想去后,瑞文相中了《楚门的世界》里的经典台词。

    祝你下午好,晚上好,晚安。

    这正是他最想在现实世界里说出口的话。情景同样完美贴合。

    “导演,你觉得怎么样,技术含量如何?”

    伤口皮下的淤血缓缓爬了出来,有气无力地组成了不那么工整的奥贝伦斜体:

    非常好,我喜欢。

    “喂,这未免有点敷衍吧......你还好吗?你的字看起来跟橡皮糖一样软趴趴的。”

    没有回应,血字就这么歪了下去,缓缓滴到地板上。瑞文微微皱起眉头:

    “如果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尽管我知道你多半只是在开个玩笑,你可比我有办法得多。你办不到的事情,我也不会有办法。”

    后半句话更像是对自己的说服。他的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连上位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又怎么轮得到自己插手呢?

    他翻开《女巫之书》的第一页,用右手食指慢慢将那些漂浮其上的无形纹路编织成有形的符号,变为流畅的意大利斜体英文字母,印在书页上,慢慢渗入纸张:

    祝你下午好,晚上好,晚安。

    由于还没掌握希伯来文,他先在上面写好了英文注解,打算事后慢慢完善指引。这是自己的“书”,自己可以随意支配它。

    随后,他翻出魔声之书,参考上面的格式,将现有的七句异咒,一页一句,慢慢转移到了书页之上,加上了少许注解。

    在“书写”过程中,他意识到这些漂浮在书页上的无形事物并非无穷无尽,就像真正的墨水一样,用一点少一点,在将所有东西都抄录过来后,就已经不剩多少。

    怪不得《魔声之书》里对异咒的注解全都相当精简,虽然没到惜字如金的地步。瑞文假设每一个奥法守秘人都曾经历过一段这样的时期,尽管“钥匙”——在无法确定对方的具体称呼前他决定就这么叫——当时的条件应该比自己要好些,对方选择的投影可是梦境世界最知名的魔法书之一。

    他合上两本书,锁进了卧室角落的小箱子里,又试着呼唤了几声导演,没有回应。大概是对方在休息吧,他对自己说道。

    在梦者之屋对着几块画上记号的石头练习了一个正午射击后,瑞文在5月25日晨昏两点出发去了趟南部墓园。当他经过附属街区边缘的火车站的时候,发现班车停了,不少人愁眉苦脸地挤在车站上,表情像极了广告牌上马戏团小丑的哭脸。

    嘶,不会是冲突升级了吧?瑞文能够想象出公车站一定也是同样的光景,果断放弃坐车,掉头朝日升街的方向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分割红日广场的小路口旁边,执政党和在野党的拥护者们身穿不同颜色的衣服,安静地对峙着,双方手上都拿着纸牌、画报和横幅。几面红色和黑色的旗帜被无声地挥舞着。

    高举烈日的溶解圣母像前,人们的汗水不停淌落,在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聚集在广场上的十多名“广场门徒”自觉地挪开了步子,缩进角落,嚼起了依靠乞讨或偷窃或偶尔的援助得到的食物,预备观看一场好戏。

    突然间,随着一阵刺耳的破裂声,似乎是某人从一旁的建筑高处扔下了一个玻璃瓶,冲突被一下引爆。刺耳的嘶喊声响彻整个广场,人们以铁栏杆或广场边的玻璃幕墙作为掩体,互相攻击、咆哮,从不同方向冲击或者逃离,就像一场没有规则,也没有球的球赛。红日市区北面的市政厅等要地被治安官们把守着,显然不是发泄情绪的好地方。人们用杂物堵住了火车路轨,抛下文明人的西装外套,露出藏在身下的遗产:节肢、触须、多出的几只手,高喊着候选者、议会领袖乃至朗.乔.锡沃的名字冲进混乱。

    比起冲突,这更像压抑不住的文明暴徒们两年一度的狂欢。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要维护的是谁的利益,只是觉得好玩,刺激,当中以年轻人居多。

    汉克诊所的门窗紧闭着,用椅子顶得严严实实。“妙手名医”汉克先生从二楼窗户看着外面的一片混乱,思索着待会会有多少人被抬进来。

    朱莉一家人同样把自己关在了家中。童话作家尼克尔先生本有一叠新稿件要寄到编辑部,此刻也不得不放弃了出门的打算。

    一个个电话在市区间无形地传递。人们打给他们相识的人,语气平淡地确认对方的安全,最好不要出门。在冲突被真正镇压之前,往往会有上百人丧生,在治安官介入后,数量会上升两至三倍左右。根据他们的常识,几个小时后,冲突就会平息,还活着的人们在发泄完压力后会回到家里或岗位上,继续枯燥乏味的生活,直到这座文明都市迎来下一个引爆点。

    广场旁边的建筑后架着几台摄影机,正悄悄地记录着这一切。保皇党依旧在拍摄他们的宣传片,摄影师特莱仕和凯勒接连按下快门,记录国会统治下都市的黑暗面。

    “轮到我了吗?”戴着深色眼镜和鸭舌帽的艾芙迪靠在墙边,双手各玩着一团小小的火苗。房间里挤着她的一整个制作团队,包括化妆师、造型师、美术指导、摄影助理和数名真正受过训练的保皇党士兵。

    “再等等。”特莱仕调整着镜头。

    “我在给‘玩火的女孩’找一个最佳的出场角度。”

    “好,准备一镜到底。三秒后,三,二,一......”

    混乱之中,一道火球突然从天而降,正正坠落至人群中央,热浪将人们四下冲散,有几个人的衣服着了火,或被当场烧成灰烬。

    伴随着焰光,“玩火的女孩”仿佛一只全身缠绕炽焰的火鸟般出现在了屋檐上,两名摄影师高举镜头,仰拍她挂上火焰的头发。

    “还清醒着的人们啊!让我们追随先王的脚步,去复仇,去为正义抗争!”

    “可以了,跳!”特莱仕比了个大拇指。

    伴随着数团火球,浑身燃烧的女战士自屋檐跳起,带着仿佛永不熄灭的烈火,朝着第一颗火球的落地点俯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