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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大的代价

    果然,就像很多心理恐怖小说和不强调血浆飞溅的惊悚电影里所说的那样,越是纯洁美丽的地方越是隐藏着阴暗面。

    老实说,他们信奉的“神”以奥贝伦的标准来看算相当仁慈大度的了,居然不直接要求活人献祭,只索取一定数量的身体部位。

    呃,这算某种程度上的可持续发展?毕竟塔吉亚就这么点大,人就这么多,“吃”完了就没了,所以得省着点?

    长者们的话音刚落,村民们就陷入了欢欣雀跃的讨论中,也不知道是在庆幸“祂”这次索取的东西很少,还是在高兴“祂”这次要求的奉献很多,因而有更多的人能够以行动证明自己的虔诚。在自己所熟知的某些极端宗教群体内,秉持第二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那些人身上的鲜花饰品所发挥的作用之一应该就是掩盖缺少掉的部位,其二是表彰他们的奉献。瑞文突然有了个想法:

    如果他自愿献祭的话,或许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圣殿一探究竟。从他们所表现出的热情态度来看,外乡人献祭应该同样被认可,甚至被欢迎——否则这里的人迟早全都要变成人棍。

    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大的代价,不,损失约等于零,在梦者之屋内遭受的损伤同样无法被带走,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复原。或许他会承受那么一点疼痛,以及那么一点精神损失,但那甚至比不上自己每个月看见水费单、电费单等各种月结账单时所需承受的心理压力。

    那么,要献祭点什么好呢?

    瑞文比较担心的一点是徘徊在梦者之屋里的那个怪物。自己曾经遭遇过两次,都侥幸活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下一次他还能全身而退。

    要是被那玩意弄死,不仅仅是意识,就连现实中的身体都会化作不可复原的粉末。

    瑞文首先排除了念诵异咒所需要的舌头和感知事物所需的眼睛。剩下的牺牲选项中,鼻子似乎是最无关紧要的。

    可惜,有人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立刻有一名留着卷曲胡须的男性自告奋勇站起身来,指向鼻子,“抢走”了唯一一个名额。在他站起身的同时,鲜花争先恐后地从草坪上冒出来,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和赞美。

    瑞文示意两名同伴继续尝试交流,紧随着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举起右手。姑娘们愣了一下,随即再次报以赞美欢呼。两名老者微微颔首,表示相当满意。

    卡梅隆开玩笑般看了瑞文一眼,作势也要自告奋勇的样子。

    “当然不行,玩你的饼干去。”瑞文回瞪了他一下,后者乖乖地把注意力投向了地上的鲜花和硷水结饼干纸袋。

    五名女性和五名男性愿意奉献出身上的一个部位,他们当中的半数以上都不止献祭过一次。一名自愿献出左手的白衣姑娘已经没了右手,右手腕上绑着点缀花团的树枝,展现出异样而圣洁的美感。

    两名长者作出祝福的手势,大致的意思应该是这座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终将慢慢回归圣殿,变成鲜花和树木,从身体的一部分开始,直到灵魂和生命。他们的家人有相当漫长的时间与他们道别,足够的机会将后代延续下去。献祭身体并非失去,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感知世界,即便没有手脚也能诞下健康的婴儿,也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爱护......

    怎么说呢,还挺人性化的,瑞文心想道。

    比某天使好多了。

    献祭者们被每一位村民拥抱,磨蹭鼻头,亲吻他们即将回归神明的部位。在欢乐冗长的“送别仪式”后,他们由长者们带领着鱼贯进入圣殿。

    光芒从三角形圣殿顶端精心雕琢的缝隙洒落下来,形成一道永不改变角度的光辉通路,映照着错综木梁和闪烁尘粒。

    壁画和地板上的暗红、鲜橘色和明黄色花纹全都类似于上位魔学符号,和深层咒术相关的那些,以相对古老的语法表述。但它们不可能产生作用,少了最关键的部分,代表上位存在的标记处是空的。

    圣殿的尽头有着一尊无头无脸的石像,约两三米高,确切来说,只剩衣服部分,满是裂痕,从中延伸出的双手双脚都是断的。

    但,在看清它的那一刻,瑞文立刻认出了那延伸成丝的长袍下摆,那从石像背部延伸而出的八条巨大节肢。

    和诺达利亚旅馆地下的那尊石像一模一样。

    那是“祂”的塑像,他背后的那名上位存在!如果这尊石像仍旧完整,他们会意识到,祂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呃,他们崇拜的对象是,“我”?

    瑞文想起了金刚才无意中引起众人注目的那句话,似乎意识到了原因所在。

    他们辨认出的是自己名字的发音。

    “祂”与自己同名!

    把自己的手献祭给“自己”会发生什么呢?瑞文异想天开地忖度着。

    从神秘学角度上看,“祂”并非“丰饶神”,至少从现有的了解中,自己背后的上位存在并未掌握任何与生命或动植物相关的力量,这点明显地体现在了自己所创造的异咒中。

    问题在于,“祂”所掌握的力量到底属于什么范畴,“祂”又是怎么眷顾塔吉亚村民,赐予他们恩泽的?

    “永恒的永恒”与祂之间是什么关系?

    嗯......语言不通是一大硬伤,不然就能直接询问长者们,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了。

    献祭者们男左女右,分别站在了神像的两侧。两位白袍长者点燃散发香气的银质油瓶,取出一本大书翻开,朝向众人,以轻柔的声音讲述着其中内容。书中附有不少插图,是用花汁、果汁和树液混合的各色颜料绘制的:

    向神奉上人眼,明其双目,唤醒知能。挖取眼球时,需用削尖的细树枝挑断第三条血管,先右后左,将其轻柔地从眼眶内取出,用细布吸取从口鼻内流出的多余血液,取象征眼睛的姜黄根和矢车菊捣碎填充,以消除痛苦和不安。待流血停止后,于眼窝内点缀圣约翰花及象征神明之眼的玫瑰花瓣。

    向神奉上鼻子,予其生命,予其意志。割鼻时,让献祭者以口呼吸,以一对经过河水祝福的薄银刀片自鼻翼处轻缓削开,用木槌轻敲刀片,敲断鼻梁,并以神圣祷言缓解痛苦,缓慢灌入由象征鼻子的薄荷及甘菊花蕊混合而成的芳香膏药,饰以火松松针与完整的甘菊花朵。

    向神奉上舌头,利其言语,助其表达。剪舌时,需用细布轻缓擦拭唾液,以银叉刺入舌前,拉出口腔,以薄银刀片切割根部,立刻塞入浸泡银牙草汁的纯白布匹,待其完全变为红色后取出,重复三次,让献祭者咀嚼象征舌头的百合与甘草,一周内不得进食。

    向神奉上双手,保卫其身,护佑其灵。右手永远先于左手献祭,因左手往往更加不洁。用白布与红布交错相缠,紧缚于手腕,置于木桩之上,直至失去知觉,后用河水清洗,沿手背血管缓慢割开,待血液完全浸染木纹,用篆刻圣名的银斧将其砍下,以白布包裹,后于腕骨处插上象征五指的桂树细枝,以红绳捆绑,直至完全止血,点缀石斛及半开放的牛油杯花苞。

    相应的鲜花、药草和器具被浸泡在盛满河水的陶土大盘中,堆了好几堆。

    奇怪,比起向神明祈福,这些献祭仪式更像是在唤醒神明,保护神明,与绝大部分宗教仪式完全相反。

    而且,没有相应的标记,这些奉献永远无法抵达对应的上位存在所在之处。瑞文看着身边的男人同时露出笑容,落下泪水,看着苍老的男性郑重地取出刀片和巴掌大的银斧,老妇捧出相应的花草,口中开始唱诵圣歌,他是最后一个,即将目睹全过程。

    他还从来没有看过一颗眼球完整的背面,也不知道人的舌头竟可以被拉伸得这么细,这么长。

    当银片从那名自告奋勇的男人鼻翼处割入,当听见小锤敲击银片,凿断鼻梁软骨的清脆声响时,瑞文开始庆幸自己晚了一步。不出两分钟,那人脸上两个扁平的孔洞中被塞入了淡绿色的膏状草药,插上了鲜花。

    人们的脸上都挂着微笑,眼泪鼻涕交错爬下脖颈,切下的部位逐一被扔进巨大的水盆。

    很快,他自己的右手就被交替缠上了红布条和白布条,用力勒出了青紫色的血痕。两名长者赞许地看进他的眼睛,欣赏着他的“勇气”,用显然没什么力气的手举起了那不算锋利的小斧头。让瑞文头疼的是,先前的四次尝试中他们都没能一斧砍下献祭者的手,平均要剁上七到八下。

    那名已经没有了双手的女孩站在他右侧,面带甜美的微笑,静悄悄地从嘴里吐出了半颗咬碎的牙齿。

    斧头第一次落下,只让皮肉绽开,骨头稍稍错位,镇痛的神圣祷言完全没有发挥丝毫作用。

    第二次,第三次......长者们的汗水飞溅到了瑞文的脖子上,但他丝毫不觉,五官早已扭到了一起。

    他同样向两人露出微笑,双眼定定地注视着那尊无头雕像,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奇异的动静。

    不知不觉间,他的右手已经不再和身体有所联系。他试着活动食指,惊奇地发现它依旧能微弱地响应脑部指令,尽管这小小的奇迹只维持了不到五秒钟。他的手腕被绑上了白布,插上了鲜艳的花朵和树枝。

    所有人都在微笑,连他自己都不由得被那由内而外的温暖所感染。

    在他自己被放干了血的右手沉入水盆底部时,石像的颈部突然长出了枝叶,一簇簇藤蔓冒了出来。

    “啊!啊!”长者们扔下了染血的银片和斧头。

    “啊!啊!”众人皆发出惊叹,匍匐而下,鲜花洒得满地都是。

    转瞬之间,一大丛雪白的晨昏花代替了石像的头颅,从“祂”那伤痕般的无数道裂隙中钻出,静静地在众人眼前绽放开来。

    无比柔嫩,无比坚韧。

    不带一丝污染。

    真美,瑞文在心中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