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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卷(34~35)

    2007年7月16日

    \ufeff秦琳琳忙乎十几天的戏剧,今天终于在电教室上演了。

    她不讲信用,最后还是让我上台演了一个角色。观看我们演出的不是一班,而是三班。

    多亏不是,不然要在君茉面前出丑了。

    我和乾哥扮演的角色,就是“三、五个大兵”的大兵。没有军装,穿得是一身老上海巡捕房样式的黑警服,背着一杆木枪。从上台到下台,总共就那一个影响精神文明建设的台词。太傻了!

    周五期末考试,我们的高二,也将在这场热闹的戏份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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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feff\ufeff2007年7月18日

    \ufeff上午课间的时候,闵敏回头对我说:“下节课可能是我在高中的最后一节课了。”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

    “过几天我就要去特教学校上班了。”

    “你不是说要等到高考之后,再决定去不去吗?”我连忙问。

    闵敏说:“那位阿姨现在提前退休了,学校方面需要人,如果我现在不去的话,以后就没指望了。我妈说现在找份工作不容易,更别说有五险一金的正式工作,她不想让我错过这次机会。”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我弟后年也要高考了,他成绩可比我好得多。家里负担两个大学生,确实有些吃力。”

    “你妈妈真的要牺牲你的学业,去成全你弟?”我愤愤不平。

    “也不是。”闵敏笑了笑:“前几天我妈和我谈了一次,对我说只要我想上大学,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我,是我主动提出不想继续上的。”

    “为什么?”

    “一来,我不是学习的料,成绩比起我弟来差多了。二来,我真的很想上班,帮家里分担一些压力。正好有这份正式编制的工作,不挺好吗?”她说这番话时一直很平静。

    平时不觉得,一听说闵敏要离开,我感到很难过,又问说:“那你什么时候走?”

    “下节课下课就走。”

    “这么快?那你和班任说了吗?”

    “嗯,我爸昨天来学校和班任谈了,离校手续也办好了。”闵敏说,“今天早上班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了一下。他还是希望我上学,可我跟他说完具体情况后,班任也表示理解。他又和我说上班和上学不一样,你性格太腼腆,以后为人处世时要试着主动点。”

    “咱班头是个好人。”

    “是啊。”闵敏点头,“说得我很感动。”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卓东旭夹着教材走入教室。

    \ufeff卓老师讲了知识点,又出了几道题让同学们解。这时我惊讶地发现闵敏竟然在埋头解题!

    “天啊!”我拍了拍她,问:“我没看错吧?你在做题?!”

    “嗯,怎么了?”

    “你可真行!半小时后你就脱离这个学校,以后一辈子再也不用上学了,你竟然还在做数学题?我要是你,早就把数学书顺着窗户扔到二小院里去了!”

    闵敏一笑,说:“做着玩吧,反正闲着着也是闲着,做人要善始善终嘛。”

    “好吧,你继续吧。”我又说,“一会儿我送送你吧。”

    闵敏楞了一下,随即点头说好。

    课间,闵敏收拾东西,她将书桌里剩余的英文本、作文本、算数本全分给的“四邻”。很多同学过来和闵敏话别,几个女孩子还掉了眼泪。

    我看闵敏眼圈也都红了,强忍着泪水,她挤出笑容,说:“我这是去上班赚钱啊,是好事情,你们哭什么啊!”

    我陪她下到一楼,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她说:“等一下。”转身进入,不一会儿又提着书包出来。

    \ufeff

    道路两旁绿枝繁茂,七月的阳光金灿灿,天空湛蓝一片,万里无云。

    我们两个人并肩走着,谁也不说话。

    回杏树乡要坐金色的外环客车,因为客满才能发车,外环车常常停在总医院的侧门旁。我上车问了一下司机,得知要半小时后才能发车,我和闵敏坐在树荫下的花坛边等候。

    身后传来十中校园课间出操的广播声: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ufeff路边有卖老式冰糕的小摊,一共四种口味,紫的蓝莓,白的奶油,粉的草莓,绿的哈密瓜,都密封在保温桶内。

    四种我每样都要一个,装在透明的塑料碗中。我端着两个碗走到花坛边,递给闵敏。

    “谢谢。”她接了过去,却从书包中拿出一个小盒递给我。

    “送给我的?”我接过来问。

    闵敏点头。

    “这是什么?”我拿在手里不解地问,“是扑克吗?”

    盒中装着一副崭新的卡牌,三、四十张,上面画着梅花、仙鹤、兰草、牡丹,以及朝鲜文字等,花花绿绿的。

    “这是我们朝鲜族平时玩的花牌”闵敏拿起一张说,“每四张代表一个月,十二个月一共四十八张。”

    “是吗?我从来没见过啊。”我摆弄着牌,感到很新奇。

    “临走不知送你点什么,就想起这个来,”闵敏看着花牌说,“寓意是祝你一年十二个月都能平安喜乐。这牌挺有民族特色,以后你看见它,就能想起我来。”

    “太谢谢了!”我收好牌盒说,“但你放心,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

    闵敏脸红了,低下头用木片小勺舀了块冰糕,放进口中。

    “别误会,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啊!”我连忙解释。

    简直越描越黑!

    闵敏放下木勺,她抬起头望着我,问:“你上次扶我去医务室,那个一班的姑娘是你喜欢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我感到惊讶,既惊讶于问题,又惊讶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看见你那么不安就知道了。”闵敏微笑着说,“对不起,让她误会了。”

    “误不误会都不要紧,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我摇着头,继而又笑着问,“那你在十中有喜欢的人?”

    闵敏的脸又红了起来,可却她坚定地说:“有的。”

    “是咱班的吗?”我追问说,“别怪我八卦啊!”

    “可以不说吗?”

    “当然,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应该不知道。”

    “那就是暗恋了,你这么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不去他班表白一下吗?”

    “默默喜欢就好啊。”闵敏摇了摇头。

    我以为她会说喜欢我。我可真是自作多情了!但以闵敏的性格,无论喜欢谁,都也不会说出来的。

    闵敏在冰糕上轻划一下,说:“其实,有时候你很难分辨,你喜欢是‘那个人’呢?还是喜欢‘喜欢那个人’的那种感觉?”

    我点头认可,说:“‘喜欢’可能是一种感觉,你喜欢的他或她,成为一种理念,或者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什么……。”

    “可能是青春。”闵敏说。

    “对!”我又忙说,“你动笔写你那部青春小说了吗?”

    “青春时不要写青春小说,”闵敏她说,“很多事我们现在看不清,想不透,等个十年八年再回头看,说不定有不一样的感觉。”

    “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小说呢!”

    “我也期待着你的剧本啊。”

    “我们约定,如果十年之后都写完了,我们可要交换作品哦。”我弯起小指说。

    闵敏笑着和我勾了勾手,说:“一定!”

    \ufeff外环车要发车了,我们站起身来。

    闵敏停下了脚步,对我说:“哎呀,差点忘了!”她又从校服衣袋里拿出一包心相印的面巾纸送给我,上面那颗红心又红又大。

    “我总是忘带,用了你那么多面巾纸,实在不好意思,这个送给你。”

    “这个……嗯……”我觉得一个姑娘家送男生纸巾,实在太过奇怪,所以一时有些无措。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啊!”这回又轮到她说,“你千万别误会,我之所以买‘心相印’,是因为‘清风’卖没了,没有别的意思。”

    我尴尬一笑,忙接了过来,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又是书又是这个,你走的太急,我没什么送你的啊。”

    “你能帮我买到那本手语书,我就很满足了。”闵敏又笑了起来。

    “对了,那本书还在吗?”

    “在的,”闵敏从书包里拿出来说,“你要用吗?”

    “我想给你写点留念的话,可以吗?”

    “当然!”她将书同一支圆珠笔递给我。

    我接过来,在书的扉页写下一首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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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云兮思淑真,

    洞寂灭兮不见人。

    瑶草芳兮思葐蒀,

    将奈何兮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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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首小诗的作者,是唐代的一个叫薛瑶的女孩子。”我放下笔说,“你知道吗?她也是朝鲜族。”

    “是吗?”闵敏望着诗句。

    “嗯,薛瑶从小就随父亲入唐,后来嫁给了诗人郭震。”我解释着,“她去世后,‘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为她写过一篇墓志铭,他说薛瑶‘有玉色,发于秾华,若彩云朝升,微月宵映也。’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位又美丽又有才华的朝鲜族姑娘。”

    我想闵敏知道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因为她的脸颊通红,真的美如“彩云朝升,微月宵映”。

    \ufeff怎么回事?明明是一场送别,怎么气氛反倒越来越暧昧了!

    “这回好了,现在有实践的地方了,你的手语一定会突飞猛进的。”我赶紧扯开话题。

    外环车司机开始鸣笛催促了,闵敏说:“你真不能再送我了,回去吧,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好吧!”我点了点头,又灵光一闪,问:“对了,手语里的‘再见’,该怎么表达?”

    “很简单。”闵敏的比起手势来,可又忽地顿了一下,说:“是这样的。”

    她的右手食指先指向自己,然后再将食指与拇指圈成一个半圆,放在下巴上,最后又将食指指向我。

    “这么麻烦吗?我还以为就像bye-bye那样挥挥手呢。”我说。

    闵敏轻咬嘴唇,摇着头,发丝在腮颊飘动。

    我也照着她刚才的手势做了一遍。当我的手指指向她时,闵敏的脸颊又莫名地红了,她随即轻轻说:“再见!”

    闵敏背起书包,转身上车。

    “再见了!”我说。

    金色的外环车缓缓行驶,融入同仁路的车流,最后消失在炎炎夏日的阳光中。

    我心里满是失落,站在道边徘徊良久。这是别离的开始,我觉得我的青春也要散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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