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玩转时空 » 第009章 被迫举债

第009章 被迫举债

    不再隐瞒病情的爷爷,这会从堂屋蹒跚地走了出来,他想继续给院子里的鸡鸭喂食,却虚弱得连那盆糠食也端不下来了。

    “爷爷,我来!”

    里其跑过去,利索地夺过那盆子,然后端着一舀一舀地投入开槽的竹筒里。

    终于开饭了,那群鸡呀、鸭呀,闹哄哄地争抢了起来。

    老头子瞅着里其,靠着石台坐了下来,老柴似的手,抖抖索索地摸出别在腰间的烟枪,开始抽他的水烟。

    那壶水烟,黄得跟大叶茶似的,隔远都有点呛鼻子。

    “是要学机灵点,咳咳,到了你姑爷家,还得会看人脸色,哎……”

    想到这孩子就要寄人篱下,从没享受过什么父慈母爱,就要体验人情冷暖,老头子抽一口烟,就叹一口气。

    “爷爷,我不去姑爷家,你会好起来的。”里其心里有了希望,这会主动干活也是有模有样,没把糠食洒得满地,他一边喂食,一边坚定地道。

    那只老鼠说能救爷爷,而且里其也去过那个世界,那事假不了。

    见孩子不接受这样的安排,老头子心里愁苦死了,可有啥办法?都说好死不如赖活,谁不想活久长些的?奈何我命由天不由我啊!只是苦了这孩子了,他只能陪他走到这路口了,以后活得顺不顺畅,得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

    这时隔壁院子传来一阵叫骂声,没一会就听到东瓜奶奶扯开喉咙在抢天抢地哭:

    “这没法活了,没法活了,都抢走了,抢走了,叫咱家吃啥?喝啥?”

    东瓜奶奶矮矮的,但很憝实,嗓音苍老,哭起来有一种兔死狗烹的凄凉。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驳斥:“东瓜奶奶,嘴里放干净点,这是抢吗?谁家不收租的?谁家不还债的?牵走,牵走,都牵走,还有那几只鸡……”

    爷爷的脸色一下子怂耷住,低声叫里其快进屋里去。

    里其知道,是地主王大海的人收债来了。

    佃农的日子,不是人的日子,是牛马的日子。

    春秋两耕,租种的田地,收成十石,就得交租七石。养的家禽,没钱买雏,都是租借,十只鸡就得偿还六只。就连母猪生娃,借的种猪,一窝猪仔得平分半窝。敢借钱,那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无底洞,哪怕病死也无人敢碰。

    把沾满糠食的手,伸进水盆里濯洗了一把,里其答应一声,正准备躲进屋里,忽然眼珠子闪闪,狠狠地跑去关院门了。

    “你这孩子,有用吗?”爷爷撒开烟枪,泄气地埋怨道。

    这会儿,几个人头就出现在院门外,光秃秃的,暴出青筋的,也有红光满面的。

    几只咩咩叫的羊,一条刚长牙的牛犊子,都是滚圆的眼睛流露出无辜的眼神,像孩子一般,看谁都扑闪扑闪的。还有三笼子鸡,两箩筐绑了脚的鸭子,都伸长着脖子,正唧唧、呀呀地叫着,全搁在门口边上,瞅着呢。

    “关什么门?”

    青筋暴在脑门的家伙,伸出肌肉盘结的手臂,只搭在篱笆门上,就跟掀帘子似地一下撵开了。

    一进院子,光着脑袋的瞅着吃食的鸡鸭,直接扑上去了。

    那阵势跟家禽争食似的。

    “你们干什么?”

    里其缩在爷爷的身后,壮着胆喊问道。

    来不及躲闪的一只鸡,一只鸭,给光头的倒拎了起来。

    红光满面的一个眼神过去,光头的掂了掂手里的鸡鸭,回应道:“足称了。”

    这些家禽养到三四斤的时候,就是偿租的时候。

    红光满面的绽开笑脸,冲着冷眼瞍着这一切的老头子,摊开了一本账簿:“秋叔啊,隆冬腊月的时候,玲儿她娘跟老东家借了二十只雏鸡,十五只雏鸭,羊驼……唔?没有,牛娃子……种猪?秋叔你家是咋过的年?这也不借,那也不借,敢情你家有老祖宗留下的聚宝盆?”

    “拿走……咳咳,该拿多少,拿……走!”

    老头子见这场面,年年岁岁同一辙,都看吐了,一点也不大惊小怪,烟枪指着那群鸡鸭,大大方方地叫道。

    红光满面的拢起账簿,一别头,光头的和暴青筋的,十分利索地揪过十二只鸡、九只鸭,跟拔葱收掇似的,很快就把两个空笼子给塞满了。

    里其一阵肉痛,听着小伙伴发出的惊叫声,有的甚至已经知道大限将至,命里下油锅的下场,听着很是悲惨。

    眼前一幕纵然看习惯的老头子,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隐隐揪出一丝勒纹来。

    家里没那条件,自行孵化的家禽成活率极低。而租借来的雏鸡、雏鸭,会好一点,但在大冬天里也会病死几只。这会食槽边上就剩下两只鸡,一只鸭,热闹的抢食一下子清冷起来。

    “秋叔,你这咳,听着肺都要上嗓门了,你该不是……”

    红光满面正狐疑着,旁边收掇完的光头一脸不尽兴地凑前去,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红光满面马上洋溢着热忱,跟下煮的铜板一样鲜亮:

    “秋叔,没钱看病你得说啊,这种病可拖不得。来来来,我身上就有三块碎银子,不多不多,拿去。”

    红光满面从袖袋里摸出三块纹银,每块足两,搁到老头子身后的石台面上。

    这三块银钱,凝聚千钧,压得活人喘不过气来。

    “哪个老人不带喘的?平常得很……咳咳……拖拖就习、习惯……咳咳,咳咳咳……”

    始初老头子极力摆谱,无奈那咳像烧红的铁丝,尽往肺里钻,他非但没忍住咳出了声,到后头越咳越厉害,最后用手捂住,手心里马上溅了一咯血。

    “爷爷!”

    里其看到掌心上的血,跟练字时毛笔头滴下的墨汁溢开一样,不由得揪心地喊了声。

    “啧啧啧!瞧这血都咳出来了,还平常得很呐?秋叔啊,这病都这么重了,你还拖啊?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再说,这几个钱又不多,也就三吊钱而已。拿去,赶紧叫王三郎瞅瞅吧。”

    红光满面一脸的殷切,且很快摊开那账簿,在里面记下了这一笔。

    老头子一看,很是抵触,把那三块银子挪到了台面边上:

    “这钱……咳咳,有命借……没、没命还,我不要!”

    红光满面笑了起来:“怎么,秋叔这是要还上了?真还上,可就要好好计较了。”

    暴青筋的,还有光脑袋的,都大笑了起来:“秋叔就是实在,借得快,还也还得快。”

    “我爷爷说不要,你们聋子吗?”里其大声道,纯净的声音里,透出哄亮的愤慨。

    “哎呀,你爷爷都快病死了,还不给他看病去?哪有你这样做孙子的!哦对了,听说你小子跟正常孩子不同,难怪你不懂。”

    红光满面像外面传闻一样,把里其当脑子有问题的孩子,便没再理会他,而是瞅着老头子的脸,就去拿他手指头:

    “秋叔,这钱还没用就还上,不白损了子钱吗?这钱不是这么借、这么还的。来来来,把押画上吧。”

    “这病生在我身上,咳咳,不劳钱家计费心。这钱……不需要!”老头子看着暴青筋的、光脑袋的围拢上来,那压迫的阵势,心里有点发颤,但还是坚决拒绝。因为他清楚,这区区三块银子,会剥掉他一层皮肉。

    “秋叔,这病拖不得——赶紧的,拿钱看病去啊——”钱家计笑着脸,一个眼神丢出去,暴青筋的一把抓住老头子的右手大姆指,就把押给强行按上去了。

    老头子坚决的抵抗,在手指按下去的一瞬间,彻底泄蔫掉了。

    “咳咳咳……我都说不用了,你们还……哎……”冲着钱家计一帮人转身离开的背影,老头子无力地埋怨道。

    里其抓起地下一把泥沙,冲着已经走出院门的那帮人的背影,狠狠地撒了上去。

    气愤愤地到了晚上,爷爷点亮了那盏松油灯,在教里其认字、练字。

    爷爷年轻时,是乡里的秀才,教个书是能糊日子的;后来经不起地主家的盘剥,最终沦为佃农的田地。

    “白糟蹋了这经贵的油钱,读那书有卵用?能让缸里长出米,还是能让家畜不喂也能长膘?”

    看着原本热闹的鸡舍只剩下两只鸡、一只鸭,刚忙完农活回来的奶奶,满肚子的怨气和怒火,见东屋亮着灯,老伴还有心情教里其读书,奶奶马上咒骂开了。

    被强行举债,不敢告诉老伴,爷爷又苦又闷,这会听着老伴咒骂,肺腑更加难受,炸气一样咳嗽了起来。

    里其扶爷爷躺上床,吹灭了松油灯,回到自己的小窝,小憩片刻,便听见窗沿边响起一阵吱吱的鼠叫声。

    把脸伸出窗外,里其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