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相认
一盘盘菜，从席桌上撤了下来。
都是动了几筷子，就不动了。
大盘大盘的鱼肉、鸡肉，煮烂的蹄子，还有炒开的腐竹，煎裂的蘑菇。
下人们开心极了，简直跟过年的大餐似的，一发哄抢起来。
厨房里，那些还没上桌的鱼肉，火工们不客气地分吃了起来。
撕开滑溜的蹄皮，咬着香浓的肉块，嚼着膏似的筋骨，里其吃得好不畅快。
“一个个像饿死鬼。”姚大厨笑骂着这帮手下，还夹多一块猪蹄放进里其的海碗里，“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破天荒的多出这么多剩饭剩菜，太稀罕了。”阿力吃撒了欢，满满一海碗的大米饭和肉，简直恨不得多长出一张嘴来。
“咱们得感谢那对夫妇俩，要不是他俩上门这一闹，老东家才没了吃饭的心情，否则，哪有我们今天的口福？”
“对对对，得感谢那对夫妇俩。”
“最好他俩天天都来闹，老东家食不安宁。”
火工们扒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啃着香喷喷的菜肴，都笑了起来。
里其暗想，那对夫妇真可怜，白死了一个女儿。老东家买通了衙门，硬是把凶案变成了意外死亡，这对夫妇哪会服气，后面的日子，肯定还会上来继续闹的。
这时，满厨房的香味，诱引到深藏别处的老鼠。有一只爬墙过户，寻着香味上了屋顶，从横梁上经过，看到底下的火工张着血盆大口、凶相毕露地撕咬着荤肉，吓着了。
它吱吱地叫着，在横梁上来回蹭着，不停地瞅向底下火工们碗里的肉块，可恨却够不到、吃不着。但看着火工们大块朵颐，香喷喷的肉块在他们的嘴里搅拌，从牙缝里滚过，最后咕噜一声咽进肚子里，好不痛快。它看了一会，无奈跑开去了。
里其把海碗舔干净了，意犹未尽，感觉还能再吃一大腕。只是，饭菜全没了，都进了别人的肚子里。别人也如他这般心思，暗想这样神仙的日子，可多来些才是。
一旁阿力拿手抚摸着肚子，一脸满足，别的火工也在打饱嗝，此生无憾的表情。
“你有想过你父亲没？”洗碗的时候，阿力突然问里其。
连日来跟里其接触，知道这孩子是个没娘的货，是爷爷从山野里抱回来的。里其知道这事，全家人都不隐瞒。看到别的孩子有父亲、母亲，他也曾问过爷爷“爷爷，我有父亲、母亲吗？”
爷爷笑了，拿烟杆敲他头：“傻孩子，你当然也有父亲、母亲。不然，你怎么生出来的？”
“那他们在哪呢？”里其继续问。
爷爷就答不上来了。
猪生猪娃，牛生牛仔，皆有来历，只有狠心的父母不要娃，这辈子相认不得。
“你是被你父亲、母亲抛弃了。”阿力告诉里其道。
里其现在长大了，听到阿力这话，已经能接受这种说法，只是搞不懂，为什么父亲、母亲要抛弃自己。
“老东家那个亲戚，跟你长得贼像，说不准就是你父亲。”阿力半开玩笑半安慰道。
里其愣了一下，知道这是不实际的，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但他按不住心里的念想，毕竟对方的年纪，不排除这丝可能。
“你找机会，跟那亲戚说上话。或者找下人问问，打听下他的情况。”阿力撺掇道，“要是命好，真跟他攀上关系，你往后的日子，可就美了。”
别的不说，就拿王大海这家来说，多少挣扎在温饱线下的孩子，做梦都想给王大海当儿子、当孙子。
这么富裕的家庭，天天过年一样的优渥生活，就是给王大海当人狗都乐意。
而宋太保家，听说也有两三百亩的田产，比王大海不如，却胜过十里八村的许多家庭了。
厨房里的杂活忙完后，里其决定去接近下二小姐的那个舅舅。就如阿力提醒的那样，打听下他有几房姨太，可有遗腹子之类，只要年月对得上，没准就能相认。
西跨院，从西厢房旁边的垂花门穿过，走过一道不算长的甬道，便到了。
一阵叮叮咚咚，如玉珠滚盘子的琵琶声，从西院正屋传了出来。
如聆神音的里其，感觉吃饱喝足之后，再来听这消遣，真是受用无比。
“弹得真好，茜茜这首《寻人归》，弹出了慈母思子的意切之情，听来让人感叹这命运的不公，苦苦寻觅的儿子，就在身边当仆人，却丝毫不知。”
声音从正屋大厅传出来，正是二小姐舅舅在说话。
“舅舅谬赞了。这首《寻人归》我可是练了半年的，再弹不好，可要切指头了。”二小姐王茜吃吃笑笑地道。
她的声音真好听，就跟夜莺一样，可惜她不是夜莺，不然就可以将它招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里其只能寻找机会。
听得那舅舅在里面说“既然练了半年，那不能白练了，再弹一遍来听听罢。”王茜欢快地答应了，正拨弄琴弦要开始，另一个声音在道：
“太伤感了，还是弹首欢快点的吧。”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不年轻。
“姥姥，我给你弹一首《欢乐今宵》吧，可欢快了，你一定喜欢。”二小姐说完，便轮起手指，在那把细弦红木的琵琶上，来来回回地挑、轮、扫、拂……
里其虽然不懂，但听到每个高音节时，便狠狠来了一刀。
王茜弹得尽兴，姥姥跟舅舅正听得入迷，结果门外就有声音，很切合韵律地补刀，尤其是到欢快的节段，那“笃”“笃”声很识趣地响起。
“是谁在外面砍柴？”
王茜不堪骚扰，一对好看的画眉紧紧地蹙住，也不使唤丫鬟，放下红木琵琶就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院子里，一个身穿补丁衣服的少年，趿着一双草鞋子，正挥着柴刀，在砍院口那棵枯死的海棠。
这个时节，正是海棠花开灿烂的时候，别的院子但凡种有海棠的，都开得红艳欲滴，密密层层挂满了枝头，好不壮观。可西院这株海棠，却不知缘由，枯枝叉开，叶黄败落。
“二小姐，这棵海棠好可怜，死在了春末争红的时节。”
里其拿住菜刀，一脸忧愁地道。
“是你！”
二小姐王茜，气冲冲地跑出来，正想骂人，可一看是里其，马上认了出来，她俏脸微微一红，低声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
都是动了几筷子，就不动了。
大盘大盘的鱼肉、鸡肉，煮烂的蹄子，还有炒开的腐竹，煎裂的蘑菇。
下人们开心极了，简直跟过年的大餐似的，一发哄抢起来。
厨房里，那些还没上桌的鱼肉，火工们不客气地分吃了起来。
撕开滑溜的蹄皮，咬着香浓的肉块，嚼着膏似的筋骨，里其吃得好不畅快。
“一个个像饿死鬼。”姚大厨笑骂着这帮手下，还夹多一块猪蹄放进里其的海碗里，“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破天荒的多出这么多剩饭剩菜，太稀罕了。”阿力吃撒了欢，满满一海碗的大米饭和肉，简直恨不得多长出一张嘴来。
“咱们得感谢那对夫妇俩，要不是他俩上门这一闹，老东家才没了吃饭的心情，否则，哪有我们今天的口福？”
“对对对，得感谢那对夫妇俩。”
“最好他俩天天都来闹，老东家食不安宁。”
火工们扒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啃着香喷喷的菜肴，都笑了起来。
里其暗想，那对夫妇真可怜，白死了一个女儿。老东家买通了衙门，硬是把凶案变成了意外死亡，这对夫妇哪会服气，后面的日子，肯定还会上来继续闹的。
这时，满厨房的香味，诱引到深藏别处的老鼠。有一只爬墙过户，寻着香味上了屋顶，从横梁上经过，看到底下的火工张着血盆大口、凶相毕露地撕咬着荤肉，吓着了。
它吱吱地叫着，在横梁上来回蹭着，不停地瞅向底下火工们碗里的肉块，可恨却够不到、吃不着。但看着火工们大块朵颐，香喷喷的肉块在他们的嘴里搅拌，从牙缝里滚过，最后咕噜一声咽进肚子里，好不痛快。它看了一会，无奈跑开去了。
里其把海碗舔干净了，意犹未尽，感觉还能再吃一大腕。只是，饭菜全没了，都进了别人的肚子里。别人也如他这般心思，暗想这样神仙的日子，可多来些才是。
一旁阿力拿手抚摸着肚子，一脸满足，别的火工也在打饱嗝，此生无憾的表情。
“你有想过你父亲没？”洗碗的时候，阿力突然问里其。
连日来跟里其接触，知道这孩子是个没娘的货，是爷爷从山野里抱回来的。里其知道这事，全家人都不隐瞒。看到别的孩子有父亲、母亲，他也曾问过爷爷“爷爷，我有父亲、母亲吗？”
爷爷笑了，拿烟杆敲他头：“傻孩子，你当然也有父亲、母亲。不然，你怎么生出来的？”
“那他们在哪呢？”里其继续问。
爷爷就答不上来了。
猪生猪娃，牛生牛仔，皆有来历，只有狠心的父母不要娃，这辈子相认不得。
“你是被你父亲、母亲抛弃了。”阿力告诉里其道。
里其现在长大了，听到阿力这话，已经能接受这种说法，只是搞不懂，为什么父亲、母亲要抛弃自己。
“老东家那个亲戚，跟你长得贼像，说不准就是你父亲。”阿力半开玩笑半安慰道。
里其愣了一下，知道这是不实际的，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但他按不住心里的念想，毕竟对方的年纪，不排除这丝可能。
“你找机会，跟那亲戚说上话。或者找下人问问，打听下他的情况。”阿力撺掇道，“要是命好，真跟他攀上关系，你往后的日子，可就美了。”
别的不说，就拿王大海这家来说，多少挣扎在温饱线下的孩子，做梦都想给王大海当儿子、当孙子。
这么富裕的家庭，天天过年一样的优渥生活，就是给王大海当人狗都乐意。
而宋太保家，听说也有两三百亩的田产，比王大海不如，却胜过十里八村的许多家庭了。
厨房里的杂活忙完后，里其决定去接近下二小姐的那个舅舅。就如阿力提醒的那样，打听下他有几房姨太，可有遗腹子之类，只要年月对得上，没准就能相认。
西跨院，从西厢房旁边的垂花门穿过，走过一道不算长的甬道，便到了。
一阵叮叮咚咚，如玉珠滚盘子的琵琶声，从西院正屋传了出来。
如聆神音的里其，感觉吃饱喝足之后，再来听这消遣，真是受用无比。
“弹得真好，茜茜这首《寻人归》，弹出了慈母思子的意切之情，听来让人感叹这命运的不公，苦苦寻觅的儿子，就在身边当仆人，却丝毫不知。”
声音从正屋大厅传出来，正是二小姐舅舅在说话。
“舅舅谬赞了。这首《寻人归》我可是练了半年的，再弹不好，可要切指头了。”二小姐王茜吃吃笑笑地道。
她的声音真好听，就跟夜莺一样，可惜她不是夜莺，不然就可以将它招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里其只能寻找机会。
听得那舅舅在里面说“既然练了半年，那不能白练了，再弹一遍来听听罢。”王茜欢快地答应了，正拨弄琴弦要开始，另一个声音在道：
“太伤感了，还是弹首欢快点的吧。”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不年轻。
“姥姥，我给你弹一首《欢乐今宵》吧，可欢快了，你一定喜欢。”二小姐说完，便轮起手指，在那把细弦红木的琵琶上，来来回回地挑、轮、扫、拂……
里其虽然不懂，但听到每个高音节时，便狠狠来了一刀。
王茜弹得尽兴，姥姥跟舅舅正听得入迷，结果门外就有声音，很切合韵律地补刀，尤其是到欢快的节段，那“笃”“笃”声很识趣地响起。
“是谁在外面砍柴？”
王茜不堪骚扰，一对好看的画眉紧紧地蹙住，也不使唤丫鬟，放下红木琵琶就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院子里，一个身穿补丁衣服的少年，趿着一双草鞋子，正挥着柴刀，在砍院口那棵枯死的海棠。
这个时节，正是海棠花开灿烂的时候，别的院子但凡种有海棠的，都开得红艳欲滴，密密层层挂满了枝头，好不壮观。可西院这株海棠，却不知缘由，枯枝叉开，叶黄败落。
“二小姐，这棵海棠好可怜，死在了春末争红的时节。”
里其拿住菜刀，一脸忧愁地道。
“是你！”
二小姐王茜，气冲冲地跑出来，正想骂人，可一看是里其，马上认了出来，她俏脸微微一红，低声问道：
“谁让你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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