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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养蛊

    白僳看到了街对面的人类女性。

    这倒不是他有意在等,而是他等的车来得有点慢,恰好与祁竹月回来的时间碰上了。

    黑发青年冲人笑了下,随即弯腰坐进了车子的后排。

    整辆车除了他这个后上车的乘客外,就只有驾驶座的司机了。

    司机戴着遮脸的帽子,脸上的口罩半挂不挂的样子,即使被监控拍到也只能看清楚鼻梁的弧度。

    白僳朝驾驶座看了眼,眼皮抬了下:“来得有点晚。”

    司机脑袋晃了晃,声音低沉地说:“之前一直被人盯着。”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等彻底汇入车流后,低着个头的司机才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他那一双令人有些熟悉的眼睛。

    “嗯……”白僳撑着脸问,“甩掉了?”

    戴帽子遮脸的司机点了点头:“多亏了您教我的办法。”

    “只是随口一说。”白僳说得轻描淡写,他头一歪,“是你够聪明。”

    确实人类司机够聪明,随口一提的法术学了没多久就通透了,也可能同人类自身的努力有关。

    “好用吗?”黑发青年点了点下颚,“其实就是最浅显的东西。”

    在怪物看来的最浅显对人类来说却非常深奥,甚至司机本人自己有钻研并自学研究的经历才使得他能够在短时间内领悟,不然的话,他这会儿可能还未摆脱特殊部门的追兵。

    “温荣轩——”白僳咬着音节喊出了人类司机的名字。

    人类拥有属于这个名字的眼睛,但在其他长相上却略有差别,额骨、眉间距宽了,鼻梁变得更挺了,嘴唇加厚,下巴上出现了一颗黑痣。

    就……乍一眼看脸绝对认不出他是温荣轩了,但在身形方面没有改变,仍需要再接再厉。

    开车的人类抿唇笑了笑,他对着后视镜说:“温荣轩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新的身份还没想好,您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温荣轩……是的,温荣轩。

    温家村的青年现在坐在驾驶位上,开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车子,载着白僳驶向了远离市中心的方位。

    温荣轩或许是唯一一位没有被特殊部门带走的温家村村民。

    在特殊部门的记载上,他本来应该是被标记为死亡的,在听了夏成荫等人对湖那片区域的场景还原后,没人会觉得温荣轩他还活着。

    孤注一掷的一搏,对村长蓄谋已久的复仇,复盘了整个温家村一步步陷入血腥的活人祭祀的全过程后,都忍不住感慨一句,贪婪会引人步入深渊。

    但是,究竟是谁教给温家村的,又是谁教给温荣轩的?

    笔记寻不到,村长的屋子被人翻找过,村长的尸体更是被人为毁坏了……温荣轩的尸体又在哪里?

    其实要说对温家村搜寻的后半,一直到在山洞中寻到鱼人尸体为止都很顺利,可之后特殊部门的成员立马遭遇了困难,例如——温荣轩的屋子失火了。

    并不是什么离奇的灵异事件,就是普通的人为失误,一名队员没有留意自己的行为,导致了火灾发生,恰好那时所有人都被另一处的发现转移了注意力,等再看回来时,屋子就剩下了一捧灰。

    之后,有关温荣轩是否真的死亡的讨论又被摆到了台面上。

    一方认为,火烧得还是邪门,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力量存在,特别是村长的尸体死状极残,肯定是温荣轩的报复;另一方又觉得,没有人能从那样的融合状态下存活,据有限的资料显示,就算被融合者能存活,他大概率也不是名为“温荣轩”的这个个体了。

    当然了,这是在一般情况下。

    然而,温荣轩遇见了白僳。

    黑发青年偏头看着车窗外,他大概知道一点近日城市里的喧闹,在他用着僧人皮囊出去时,有听到过特殊部门的人除了盯上“他”,还在追寻一个行踪成迷的黑帽男。

    黑帽男的身形与温荣轩极为相似,那一双眼睛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偏脸的其他地方每次都在变,这也是令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这也是温荣轩推崇起白僳的地方。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白僳……不,祂与温荣轩之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可交流,有形似人类的外貌与思考方式……化身?不清楚,看上去……也有点……不不不,不要去思考,祂就是祂。

    人类的思绪模糊了一瞬,方向盘脱手,车子在路上抖出一个诡异的S形弧度,好在路已经变得偏僻,除了路边的路人提心吊胆了数秒,没有更多的关注了。

    飘忽的车迹还是令白僳视线转了转,看到人类青年的状态只是普普通通的失神后,黑发青年的视线便移开了。

    一般理智掉没的表现,怪物也不是很感兴趣人类脑子里都想了什么。

    温荣轩无疑是感谢白僳的,感谢白僳置于温家村附近山林里密密麻麻的眼睛把那时几乎快不成人形的自己引导出了山中,离开了特殊部门的包围圈中。

    之后,于山脚下,那成堆的眼球注视着趴在地上的半人形,接着,眼球跃动着组成了一行文字。

    密密麻麻的注视之感使人难以集中注意力,但温荣轩就是勉强着自己,把没聚集起多久的文字给记下来后。

    记下后再是漫长的理解。

    一直到今天,他与白僳遇上。

    车子驶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中停下,车身近乎与两侧的墙面平行,需要极高的倒车水平才能再开出去。

    到了,目的地到了。

    白僳下了车,他隔着几栋楼遥望远处某一间老旧的筒子楼,转头对车上的人类青年说:“一起下来吧。”

    人类闻言下了车,并跟在白僳的身后。

    这个偏僻的、且有很多流动人口的地方白僳是第一次来,但白犬是来过很多趟了。

    小型的犬只快速穿行过条条街巷,横穿过偌大的城市,从一端来到另一端。

    “到了。”黑发青年熟门熟路地绕过一条条弯,走上了一道楼梯,笔直地来到一间门前。

    他敲了两下门,门从里面打开,门缝间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的脸也是白僳过去所见过的,她神色恍惚且迷离,从门缝间观察来人,将视线停驻在黑发青年身上后,她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她认出了白僳。

    女人猛地拉开门,低头弯下腰,人朝后一退,好像是要跪倒下去。

    白僳没有接受女人的如此大礼,而是直接走了进去,走进屋内后,浓重的线香味飘入鼻尖,熏得黑发青年眼睛迷了起来。

    “我不兴这一套……算了,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屋内的女人搞得非常本土化,白僳在房间里看到了香炉与烟,供台与供品,甚至还有几个蒲团摆在地上……?

    白僳眼神一定,他竟然还在桌案后看到了几个横倒着摆在那的十字架一类的……这要素实在有些太杂了。

    见白僳看了过去,女人连忙说:“这是之前还不熟练的时候放的……马、马上会清理掉。”

    黑发青年平淡地点了点头,看着女人忙里忙外,随即门外的温荣轩也跟了进来,门在他背后一关。

    略高的身形加之一身黑的穿着很能给人带来压迫感,似乎是进入了密闭空间内,不用再维持全部的外貌,温荣轩一半的身体竟然化成了黏稠的液态,缓缓流动着。

    不是预想中的黑色,黑色在一点点转变,变浅,变得像灰色,最终可能是要转换成白色。

    女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可到底是精神已经脱离正常范畴了,她在惊慌过后,仅仅只是呼吸紧促了几分,很快便适应下来。

    女人看了看温荣轩,又朝白僳所在的方位垂了垂脑袋,似在询问温荣轩是什么身份。

    人类青年是什么身份呢?

    白僳想了想,介绍道:“这是我新找的——”

    后面几个音节没有吐露出而是直接传送进了人类的大脑之中。

    听完的瞬间,女人猛地抬头朝温荣轩看过去,眼中产生了不善的情绪,温荣轩也偏着个头,半张脸融化了藏在阴影中。

    对此,黑发青年两手一环,竟是露出笑容。

    对嘛,人总得有点竞争意识。

    人类把这个叫做什么来着……养、养蛊?

    ……

    白僳回到安向文的住处时,已经是过了晚饭时间点了。

    他在外面小食了一顿,刚巧回来路过的某栋大楼里有着闹鬼的传说,他按照传说所说坐了通电梯,去到大楼里的另一面,捉了几个小灵异。

    因为不饿,白僳也没问安向文的打算。

    而出乎意料的,卷毛青年没有在家。

    白僳退出去看了看天色,越接近冬至的日子,天暗得越早。

    安向文又加班了?不清楚,人类也没给他发消息跟他说,多半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屋内没开灯一片漆黑……也不能说完全漆黑,房间里某扇没有关严实的门内透着蓝盈盈的光。

    白僳瞥了眼,发现那是安向文的卧室。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人类没给自己的房间上锁,不知道是该说心大还是……故意的?

    白僳进门换鞋的间隙,安向文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白犬一溜烟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啪嗒啪嗒的,白犬很快从里面跑到了白僳脚边,蹲坐在那汪汪叫了两声。

    白僳:“?”

    白僳:“你是不是脑子坏……不对,你也没脑子,你在狗叫什么?”

    莫名被骂的白犬反应过来,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串叽里咕噜的声音。

    白僳听了,点了点头:“这样啊,只是普通的电脑屏幕没关?你跳上去看了吗?”

    白犬摇头晃脑的,表示自己跳了,但是电脑有密码锁,白犬用爪子瞎按了几遍,差点跳出锁住的通知。

    其实真的被锁了也无所谓,把锅扣在白犬身上就好了。

    黑发青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从地上捞起白犬放进臂弯,去到了安向文的卧室内。

    蓝盈盈的光是电脑屏幕投射出的屏保,估计是被设定了不息屏,屏幕持续地亮在那。

    白僳走过去,确实看到了键盘上有几个狗爪印。

    他想了想,用手捏着白犬的爪子,又往上面按了几下。

    一串串可能的数字输进去,得到的都是密码不对的提示。

    他对于卷毛青年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试了几遍便没有再试,起身准备抱着白犬离开房间时,白僳瞥见了桌子旁摆着的储物盒子,正是那天砸倒安向文的那一个。

    看起来人类只是擦掉了边角落里的红色印子,并没有把盒子摆回柜子上。

    要打开看看吗?

    好奇心还是有的。

    白僳的指尖在盒子上点了两下,拿起盒子来颠了颠,里面传出的声响和那天是一样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把白犬放到桌子上让它继续去和电脑玩,他自己则轻轻搭着按扣一掰,没有锁的盒子就这么被打开了。

    圆滚滚、扁平的金属片,有很多这样的金属片。

    分隔在一格格小格子中好好地摆放着,扫开最上方的干燥剂,随便捻起一枚看,再捏起第二枚看,上面印的都是不一样的图案。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铁皮让白僳莫名感到不喜。

    是因为什么?不解地捏着铁皮仰起头看了看,没有光的环境中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即使是在打开灯后,在铁皮上能看到的也是灰沉沉的暗色。

    总不能是形状吧?随手把看过的两名丢回盒子中,又拿起了其他的看了看。

    这一拿一放观察的过程花了不少时间,查看到某一刻时,黑发青年忽然转过头朝房门口看去。

    很遥远的,人的脚步声已经在楼道中响起,从声音的轻重缓急便能辨识出,是安向文回来了。

    白僳即刻间与白犬对视了一眼。

    前者放下盒子给装回盖子,后者懒散地往桌子上一躺,一爪踩在键盘上,另一爪搭在盒子上,像要把盒子往下推的样子。

    虽然这习性有点像猫而不是像狗了,但人类应该不会在意。

    毕竟,安向文表现得如同一个极端爱犬人士。

    等人类的脚步声靠近门口,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扭,他与门内仿佛刚刚进门的黑发青年对上了视线。

    接着,卷毛青年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露着一脸傻笑,人竟是直接朝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