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主教
圣鹰王国北方，作为边境重要的关卡，奥卡姆坐落在连接王国内部与圣鹰山脉的要道上。此处常年实行军事管制，除了一些从内地来的，前来收购野兽皮毛与掉落材料的行商外，当地的居民多是军队家属、冒险家与教会成员，以及一些为军队、冒险家提供服务的铁匠铺或者药剂商等手工业者。
这座城市并没有商业都市那样的繁华与热闹，也没有优美的风景与人文气息，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与寂静。
不仅仅是因为军队的驻扎，更是因为教会在城市中施行了严格的宗教管制。这座城市最大的建筑不是城主的庄园，而是阿克西斯教会的钟楼与教堂。相比于高大庄严，华丽肃穆的犹如城堡一般的教堂，奥卡姆城主所居住的地方，反而像是一座私人庭院。
这也侧面说明了谁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在奥卡姆生活的人口中，有接近7成是阿克西斯神教的教徒，教徒们那赎罪式的苦修生活让这座城市保持着一种克制与压抑的氛围。
莱奥行走在城市街头，即使在没有执行外出任务的时间，他也穿着教会统一配置的长袍棉甲。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代表着这身衣物的主人会以一种狂热的姿态去执行那些看似残忍的任务。那些任务是对精神的一种折磨，也是教义中的苦难救赎。就如同在七日前，他和队长卢克一起，去“净化”那个村子一样。
想到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村民，莱奥精神一阵恍惚，随后他马上握住胸前的圣徽，默念祷告。
这是一种考验，如果自己没能坚定信仰，那必然会落得和那些弃誓者一样的下场。
坚定了自己做的皆是正义之举，莱奥继续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进，那是一户略显朴素的民居。莱奥是第一次来到这条街，如果不是为了送手中的东西，他平日里是不会靠近这里的。
因为这里是原罪者的街道，是无信者聚集的区域，他不明白，为什么队长会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他敲开了关闭着的门。屋内，靠着壁炉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她略带惊慌的回过头来，看着莱奥。
“哦，请问您是？不好意思，如果您是找我丈夫的，他这段时间不在家。”
“请不用惊慌，女士。”莱奥微微低下头，“我是圣教军第四中队的副队长莱奥·克兰特，我到这里来是有一些消息通知您。”
“我知道你，莱奥先生。”女人微笑着看着他，“我的丈夫经常说起你，他说你是一个信仰坚定的战士。我记得前段时间他和你一起出征了，他还没有回来吗？”
莱奥突然感觉有人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使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掏出一张装裱精致的卷轴，缓缓打开，照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的念着，生怕因为紧张念错了内容。
“创造万物的至高神，我们赞美您；毁灭原罪的至高神，我们畏惧您。信仰的力量让我们团结在一起，为了消灭原罪而受苦，而奋战。今日，我们在此为我们的兄弟送行，英勇的圣教军卢克·埃尔克斯，他的灵魂已前往了新世界的门前，等到约定之日的到来，他便回归，他便新生。”
手中编制的衣物滑落，女人怔怔的望着莱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将卷轴与教会发放的抚恤金塞到女人的怀中，莱奥简单安慰了两句话，便逃离般的离开了这个房子。在他的背后，传出了短促的哭泣声。他感到了害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在面对这个女人时，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他今天还要去很多地方，将阵亡的通知送到他们的家属手上，这原本是队长的职责。而如今，这是他的义务了。莱奥从没有想过，仅仅只是送个信竟然也如此的困难。
下一个是，小洛克...
小洛克的母亲亲手接过了代表死亡的卷轴。他盯着莱奥的眼睛，轻声问道。
“小洛克是个善良的孩子，”她抚摸着手上的卷轴，就像她无数次的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当他战死的时候，我相信至高神会护佑他的灵魂的，你说对吗？”
“一定是这样的。”莱奥握住圣徽，“他已前往至高神的身边。”
莱奥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小洛克的灵魂已经被至高神带走，但他不太认可小洛克母亲的前半句话。善良的孩子？善良的孩子会面带狂喜的用手中的剑一遍遍的捅向一个怀孕的女人吗？善良的孩子会把婴儿放进火盆里烧死吗？
尽管莱奥自己也参与了那场针对堕落者的净化，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行为称得上善良。当杀害那些村民时，他的内心仿佛一遍遍的被人撕裂，这种痛苦丝毫不亚于刀剑所带来的伤口。
但，正是因为痛苦，才能称的上是救赎，至少主教大人是这样说的。
莱奥终于完成了自己晋升为队长后的第一个任务，只是这个任务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消耗精力。做完这一切后，他穿过商业街，穿过居民区，穿过集市，穿过酒吧，穿过冒险者协会，穿过城主庄园，来到了这座城市最宏伟的建筑门前。
奥卡姆大教堂，这是属于信仰者的殿堂。十米高的大门就像是为巨人准备的一样，若是只有一个人，甚至都无法推开这扇门，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人们会通过在大门中间开出来的小门出入。进入教堂后，映入眼帘的是几十排的座椅，即使在工作日的白天，也偶尔会有信徒坐在这里祷告。
座椅的尽头，是一个讲经台。在大型的集会到来时，主教大人会在讲经台上，为众人传播福音。那些过于晦涩的经文，只有经过主教大人那无穷的智慧解读后，才能被他们这些平凡的人所理解。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祷告声，莱奥站在原地，向着讲经台后面的神像伫立行礼。
神像约莫六七米高，他保持着人形却分不清性别，他张开双臂像是拥抱世人但却没有面目。这是人们根据自己的信仰对至高神的想象。据说，在东部的某些城市，人们相信至高神像是一种海中生物，而在西南靠近沙漠的地区，人们相信至高神是一个巨大的石碑。
莱奥虽然不至于认为那些人是异教徒，但他也不能接受至高神的形象被如此诋毁。神爱世人，所以至高神也保持着人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真理吗？
完成了必要的祷告后，莱奥绕过这些成排的座椅，向着礼拜堂后面走去。他要去的地方是教堂的生活区，教堂的最深处，去响应主教的召唤。
时间已来到了明暗交界，太阳正逐渐变得暗淡。教堂内的采光逐渐消失，教士们举着火杖，正逐个点亮墙壁上的火炬。莱奥向路过的教士们一一行礼，随后穿过长廊，来到了教堂内部的尽头。
那是主教大人的房间。
此时，正是晚餐的时间，莱奥本想在门口等一会，等主教用过晚餐后再进去汇报工作。但门内传出了一声咳嗽声，随后便是主教大人那温和的嗓音。
“莱奥，进来吧。”
莱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仪容，并将腰间的佩剑摘了下来，交给门口侍奉的圣骑士。随后他推开门，走进了主教的房间。
淡黄的灯光下，主教坐在椅子上，他略显老态，但精神矍铄，双目有神。经过精心打理的长髯被仔细的收进衣领中，以避免沾染上食物的酱汁。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盘烤过的肉排，那肉排足有人脸大小，厚度比起手掌还要高一些。这种厚度的肉排，很难通过烧烤完全烤熟，所以一般情况下是先水煮一会，然后再将表面煎至金黄。
主教大人温和的笑了笑，对着莱奥说道。
“很抱歉，我这里没有准备第二个人的晚餐。”
“主教大人，我并不饿，感谢您的关心。”莱奥说的是实话，他今天不知为何毫无进食的欲望。
“哈哈，果然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可是饿的不行了。你介意我边吃饭，边听你说吗？”主教说是询问，但手上已经拿起了刀叉。
莱奥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他先是把几天前有关波克村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边，又把两天前从地下城逃回来的圣教军讲过的事情简短的进行了说明，最后他把今日的工作用了了几句话做了总结。
主教用力的切割着肉排，放进嘴中无声咀嚼着。莱奥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看到肉排的切面透着一抹鲜红色。
他回忆起那场被称作净化的屠杀，当他切下一个老人的头颅时，那头颅下的脖颈也是同样的颜色。
“你似乎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怀疑，我的孩子。”主教擦了擦嘴，淡淡的说着，“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能听听你真实的想法吗？”
“主教大人，我为那些邪恶的存在而感到愤怒，也为那些死去的战士感到悲伤。”莱奥略带犹豫的说着，“我感觉自己在被黑暗淹没，主教大人。”
主教听了他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指了指面前的酒杯，示意莱奥。
“孩子，你忙了一整天，先喝杯葡萄酒润润嗓子吧。”
莱奥受宠若惊，端起酒杯喝了下去，主教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再次拿起刀叉，切下了一片肉排。这一次，莱奥看的很清楚，肉排中间确实是带着血迹的生肉。但不知为何，他此时却有一种淡淡的渴望。主教把叉子横过来，让鲜红的切面对准莱奥的视线。
“孩子，你知道火焰在被我们掌握之前，人类应该怎么把肉做熟吗？”主教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莱奥愣了一下，他张张嘴，不自信的回答道。
“我听说，南方的一些地方会通过风的力量，将生肉变成可以食用的熟肉。”
主教摇摇头：“那种方式被称为腌制，需要使用大量的香辛料，在火焰没有被人类掌握前，这种复杂的食材处理方式当然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主教大人。难道我们吃生肉吗？”
“是啊，孩子。”主教将叉子上的食物放进嘴中，咬肌带动着牙齿在口腔内切割、研磨着新鲜的血肉，“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是在遥远的过去，我们就和野兽一样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这就是原罪的根源，莱奥。”
“我们曾经是野兽，心中隐藏着嗜血、暴虐、自私、邪淫，尽管我们现在将这些东西隐藏在了心理，但原罪不会消失。”
主教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切着盘中的食物，“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只有不断的与自己的内心搏斗，我们才能变得越强。你说对吗，孩子？”
莱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终于理解了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战斗下去。莱奥激动的向主教深深的鞠了一躬，感激道。
“主教大人，我明白了！十分感谢您的指导！”
“回去吧，孩子，好好休息一下。对了，明天你到冒险者工会发布一个任务，让那些无所事事的冒险者们调查一下那个洞窟吧。”
“遵命。”
莱奥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在确定莱奥已经不会回来之后，主教将手中的叉子用力插进了肉排中间，还剩下一半多的肉排滴着血，被主教送到了嘴边，他突然抬起自己的头，下颌骨仿佛脱臼一般，嘴巴张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接着便用力把肉排塞进嘴巴里，脸颊两侧的肌肉不停的蠕动着，将食物慢慢吞了进去，很难想象这是人类可以做出的动作。
随着一声饱嗝，主教大人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肉，果然还是现切的最好吃。
他站起身来，洁白的主教服装十分宽松。而在那身白衣之下，围绕着主教的身躯，一条条庞大的仿佛触手一样的存在，隔着衣服勾勒出诡异且骇人的形状，并且还在不停扭动着。
“别急，别急，容器出了些意外，仪式要推迟一段时间。”
“没事的，新的容器已经找到了，你马上就能出来了。”
“呵呵，冷静一点，计划没有变，一切都很顺利...”
“至高神护佑...”
这座城市并没有商业都市那样的繁华与热闹，也没有优美的风景与人文气息，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与寂静。
不仅仅是因为军队的驻扎，更是因为教会在城市中施行了严格的宗教管制。这座城市最大的建筑不是城主的庄园，而是阿克西斯教会的钟楼与教堂。相比于高大庄严，华丽肃穆的犹如城堡一般的教堂，奥卡姆城主所居住的地方，反而像是一座私人庭院。
这也侧面说明了谁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在奥卡姆生活的人口中，有接近7成是阿克西斯神教的教徒，教徒们那赎罪式的苦修生活让这座城市保持着一种克制与压抑的氛围。
莱奥行走在城市街头，即使在没有执行外出任务的时间，他也穿着教会统一配置的长袍棉甲。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代表着这身衣物的主人会以一种狂热的姿态去执行那些看似残忍的任务。那些任务是对精神的一种折磨，也是教义中的苦难救赎。就如同在七日前，他和队长卢克一起，去“净化”那个村子一样。
想到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村民，莱奥精神一阵恍惚，随后他马上握住胸前的圣徽，默念祷告。
这是一种考验，如果自己没能坚定信仰，那必然会落得和那些弃誓者一样的下场。
坚定了自己做的皆是正义之举，莱奥继续向着他的目的地前进，那是一户略显朴素的民居。莱奥是第一次来到这条街，如果不是为了送手中的东西，他平日里是不会靠近这里的。
因为这里是原罪者的街道，是无信者聚集的区域，他不明白，为什么队长会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他敲开了关闭着的门。屋内，靠着壁炉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她略带惊慌的回过头来，看着莱奥。
“哦，请问您是？不好意思，如果您是找我丈夫的，他这段时间不在家。”
“请不用惊慌，女士。”莱奥微微低下头，“我是圣教军第四中队的副队长莱奥·克兰特，我到这里来是有一些消息通知您。”
“我知道你，莱奥先生。”女人微笑着看着他，“我的丈夫经常说起你，他说你是一个信仰坚定的战士。我记得前段时间他和你一起出征了，他还没有回来吗？”
莱奥突然感觉有人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使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掏出一张装裱精致的卷轴，缓缓打开，照着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的念着，生怕因为紧张念错了内容。
“创造万物的至高神，我们赞美您；毁灭原罪的至高神，我们畏惧您。信仰的力量让我们团结在一起，为了消灭原罪而受苦，而奋战。今日，我们在此为我们的兄弟送行，英勇的圣教军卢克·埃尔克斯，他的灵魂已前往了新世界的门前，等到约定之日的到来，他便回归，他便新生。”
手中编制的衣物滑落，女人怔怔的望着莱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将卷轴与教会发放的抚恤金塞到女人的怀中，莱奥简单安慰了两句话，便逃离般的离开了这个房子。在他的背后，传出了短促的哭泣声。他感到了害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在面对这个女人时，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他今天还要去很多地方，将阵亡的通知送到他们的家属手上，这原本是队长的职责。而如今，这是他的义务了。莱奥从没有想过，仅仅只是送个信竟然也如此的困难。
下一个是，小洛克...
小洛克的母亲亲手接过了代表死亡的卷轴。他盯着莱奥的眼睛，轻声问道。
“小洛克是个善良的孩子，”她抚摸着手上的卷轴，就像她无数次的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当他战死的时候，我相信至高神会护佑他的灵魂的，你说对吗？”
“一定是这样的。”莱奥握住圣徽，“他已前往至高神的身边。”
莱奥是发自内心的相信，小洛克的灵魂已经被至高神带走，但他不太认可小洛克母亲的前半句话。善良的孩子？善良的孩子会面带狂喜的用手中的剑一遍遍的捅向一个怀孕的女人吗？善良的孩子会把婴儿放进火盆里烧死吗？
尽管莱奥自己也参与了那场针对堕落者的净化，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行为称得上善良。当杀害那些村民时，他的内心仿佛一遍遍的被人撕裂，这种痛苦丝毫不亚于刀剑所带来的伤口。
但，正是因为痛苦，才能称的上是救赎，至少主教大人是这样说的。
莱奥终于完成了自己晋升为队长后的第一个任务，只是这个任务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消耗精力。做完这一切后，他穿过商业街，穿过居民区，穿过集市，穿过酒吧，穿过冒险者协会，穿过城主庄园，来到了这座城市最宏伟的建筑门前。
奥卡姆大教堂，这是属于信仰者的殿堂。十米高的大门就像是为巨人准备的一样，若是只有一个人，甚至都无法推开这扇门，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人们会通过在大门中间开出来的小门出入。进入教堂后，映入眼帘的是几十排的座椅，即使在工作日的白天，也偶尔会有信徒坐在这里祷告。
座椅的尽头，是一个讲经台。在大型的集会到来时，主教大人会在讲经台上，为众人传播福音。那些过于晦涩的经文，只有经过主教大人那无穷的智慧解读后，才能被他们这些平凡的人所理解。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祷告声，莱奥站在原地，向着讲经台后面的神像伫立行礼。
神像约莫六七米高，他保持着人形却分不清性别，他张开双臂像是拥抱世人但却没有面目。这是人们根据自己的信仰对至高神的想象。据说，在东部的某些城市，人们相信至高神像是一种海中生物，而在西南靠近沙漠的地区，人们相信至高神是一个巨大的石碑。
莱奥虽然不至于认为那些人是异教徒，但他也不能接受至高神的形象被如此诋毁。神爱世人，所以至高神也保持着人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真理吗？
完成了必要的祷告后，莱奥绕过这些成排的座椅，向着礼拜堂后面走去。他要去的地方是教堂的生活区，教堂的最深处，去响应主教的召唤。
时间已来到了明暗交界，太阳正逐渐变得暗淡。教堂内的采光逐渐消失，教士们举着火杖，正逐个点亮墙壁上的火炬。莱奥向路过的教士们一一行礼，随后穿过长廊，来到了教堂内部的尽头。
那是主教大人的房间。
此时，正是晚餐的时间，莱奥本想在门口等一会，等主教用过晚餐后再进去汇报工作。但门内传出了一声咳嗽声，随后便是主教大人那温和的嗓音。
“莱奥，进来吧。”
莱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仪容，并将腰间的佩剑摘了下来，交给门口侍奉的圣骑士。随后他推开门，走进了主教的房间。
淡黄的灯光下，主教坐在椅子上，他略显老态，但精神矍铄，双目有神。经过精心打理的长髯被仔细的收进衣领中，以避免沾染上食物的酱汁。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盘烤过的肉排，那肉排足有人脸大小，厚度比起手掌还要高一些。这种厚度的肉排，很难通过烧烤完全烤熟，所以一般情况下是先水煮一会，然后再将表面煎至金黄。
主教大人温和的笑了笑，对着莱奥说道。
“很抱歉，我这里没有准备第二个人的晚餐。”
“主教大人，我并不饿，感谢您的关心。”莱奥说的是实话，他今天不知为何毫无进食的欲望。
“哈哈，果然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我这把老骨头可是饿的不行了。你介意我边吃饭，边听你说吗？”主教说是询问，但手上已经拿起了刀叉。
莱奥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他先是把几天前有关波克村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边，又把两天前从地下城逃回来的圣教军讲过的事情简短的进行了说明，最后他把今日的工作用了了几句话做了总结。
主教用力的切割着肉排，放进嘴中无声咀嚼着。莱奥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看到肉排的切面透着一抹鲜红色。
他回忆起那场被称作净化的屠杀，当他切下一个老人的头颅时，那头颅下的脖颈也是同样的颜色。
“你似乎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怀疑，我的孩子。”主教擦了擦嘴，淡淡的说着，“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能听听你真实的想法吗？”
“主教大人，我为那些邪恶的存在而感到愤怒，也为那些死去的战士感到悲伤。”莱奥略带犹豫的说着，“我感觉自己在被黑暗淹没，主教大人。”
主教听了他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指了指面前的酒杯，示意莱奥。
“孩子，你忙了一整天，先喝杯葡萄酒润润嗓子吧。”
莱奥受宠若惊，端起酒杯喝了下去，主教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再次拿起刀叉，切下了一片肉排。这一次，莱奥看的很清楚，肉排中间确实是带着血迹的生肉。但不知为何，他此时却有一种淡淡的渴望。主教把叉子横过来，让鲜红的切面对准莱奥的视线。
“孩子，你知道火焰在被我们掌握之前，人类应该怎么把肉做熟吗？”主教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莱奥愣了一下，他张张嘴，不自信的回答道。
“我听说，南方的一些地方会通过风的力量，将生肉变成可以食用的熟肉。”
主教摇摇头：“那种方式被称为腌制，需要使用大量的香辛料，在火焰没有被人类掌握前，这种复杂的食材处理方式当然也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主教大人。难道我们吃生肉吗？”
“是啊，孩子。”主教将叉子上的食物放进嘴中，咬肌带动着牙齿在口腔内切割、研磨着新鲜的血肉，“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是在遥远的过去，我们就和野兽一样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这就是原罪的根源，莱奥。”
“我们曾经是野兽，心中隐藏着嗜血、暴虐、自私、邪淫，尽管我们现在将这些东西隐藏在了心理，但原罪不会消失。”
主教大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切着盘中的食物，“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只有不断的与自己的内心搏斗，我们才能变得越强。你说对吗，孩子？”
莱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终于理解了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战斗下去。莱奥激动的向主教深深的鞠了一躬，感激道。
“主教大人，我明白了！十分感谢您的指导！”
“回去吧，孩子，好好休息一下。对了，明天你到冒险者工会发布一个任务，让那些无所事事的冒险者们调查一下那个洞窟吧。”
“遵命。”
莱奥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在确定莱奥已经不会回来之后，主教将手中的叉子用力插进了肉排中间，还剩下一半多的肉排滴着血，被主教送到了嘴边，他突然抬起自己的头，下颌骨仿佛脱臼一般，嘴巴张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接着便用力把肉排塞进嘴巴里，脸颊两侧的肌肉不停的蠕动着，将食物慢慢吞了进去，很难想象这是人类可以做出的动作。
随着一声饱嗝，主教大人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肉，果然还是现切的最好吃。
他站起身来，洁白的主教服装十分宽松。而在那身白衣之下，围绕着主教的身躯，一条条庞大的仿佛触手一样的存在，隔着衣服勾勒出诡异且骇人的形状，并且还在不停扭动着。
“别急，别急，容器出了些意外，仪式要推迟一段时间。”
“没事的，新的容器已经找到了，你马上就能出来了。”
“呵呵，冷静一点，计划没有变，一切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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