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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骤变

    厚重的乌云淹没天际,黑暗仿佛无边无际。

    “下雨了。”队伍中,不知谁忽然说道。

    陈延谨抬起头,几滴黄豆大小的雨点滴落,湿润的触觉在脸上传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陈延谨看向最前面的带队人,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某种变故的预兆。

    似乎是感受到滴落的雨点,带队人身体明显一僵,他转过头看了队伍一眼,脸上隐隐有些不安。

    “我叫吕武正,你们可以喊我吕队。”忽然,他说道。

    队伍骚动了一下,这时,班上一个女生出声问道:“吕叔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叫何舒悦,长相十分甜美,身材也很窈窕。陈延谨听杨奇说过,何舒悦的妈妈是个舞蹈老师,她的父亲是个富有的投资商。

    这种家庭下出身的何舒悦不仅多才多艺,性格也很开朗自信。每年的元旦晚会上何舒悦都会上台表演,优美的舞蹈配上她甜美的外表,确认让人赏心悦目。

    一时间,队伍安静下来,一双双包含疑惑与好奇的眼神看向吕武正。

    吕武正沉默了一会,直到队伍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才开口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脑袋都灵光。有些事情想必也瞒不住你们。”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真正危机还没有出现,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

    “真正的危机?”陈延谨不由得想到刚刚那隐约感觉到的注视,一股寒意自心中升起。

    “吕队,那真正的危机是什么?”有男生发问。

    吕武正摇了摇头,并不多做解释。

    “吕队,这个时候还不能说吗?”老李也在这个时候问道。

    “不能说。”吕武正还是摇头,“这种事,如果最后没发生,那你们就忘了今天的一切,平静的过完一生。至于如果发生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你们知道的再多也没用。只需要谨记不管怎样,听从我们的安排。真出了事我们会顶上去。”

    这时,几十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

    声音来自于为首的那人,他同样一身黑色制服,只不过身上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甲胄。

    说是甲胄,但是细看才发现更像是各种科幻作品里名为外骨骼的东西,它紧密而光滑的贴紧身体,唯有在各处关节有明显的连结结构,十分具有暴力美感。

    甲胄的头盔被他单手夹在腰上,另一只手拎着一个蓝黑相见的箱子。再看其余几人,同样一身黑色制服,然后单手拎着一个制式一样的箱子。

    “吕队,你的。”为首这人把箱子递给吕武正,他的身材十分高大,至少也有一米九开外,粗犷的面庞蓄着浓密的络腮胡,一道狰狞的伤疤自他眉心蜿蜒而下,直到没入下巴,将他的络腮胡劈成两半。

    人群之中本来还有人想争论几句,但看到来人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情况怎么样了?”吕武正接过箱子,问道。

    陈延谨也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阿宁的情况。

    “高一高二已经全部送出学校,家里离得近的连同家人一起送到了避难所,家里离得远的已经安排了武警开车送走。附近已经全部清空。”络腮大汉右手握拳置于心口,严肃的说道。

    闻言,陈延谨的心才落了下去。

    “奇子,手机借我用用。”他拍了拍杨奇的肩膀,低声说道。

    杨奇小心的把手机递给陈延谨,“小心点,别给老班看到了。”

    “这个时候谁还管你带不带手机。”陈延谨迅速的接过手机,给阿宁发了条信息,询问她是否平安到家。

    “奇子,手机还要用不?不用的话先借我一下,我等阿宁给我回消息。”

    “你拿着用吧,我已经给爸妈发过消息了。”杨奇是知道陈延谨有多在乎他妹妹的,犹记得大二刚开学那会,沈若宁刚上高一,有几个男生看她性格软弱而欺负她,陈延谨知道后,一向沉默内敛的他二话不说,直接冲到教室把那几个男生揍了一顿。

    最后,学校考虑到陈延谨的特殊情况,只给了一个通报批评处分。也因此,之后的两年从来没人敢来骚扰沈若宁。

    陈延谨道了声谢,握着手机沉默的等待回信。

    前方,吕武正微微颔首,他做了一个和络腮大汉同样的动作,然后沉声道:“保持谨慎,接下来每两个人负责一个班级。穿戴好战甲,不要大意,情况可能有变。”

    “曹騫开,你和我一组,其他人自行组队。”吕武正下达命令后人影迅速散开。

    “收到!”曹騫开,也就是那个络腮大汉,将头盔戴好后快跑到队伍身后。

    吕武正也打开箱子,把里面的战甲取出并佩戴好。

    “这是什么?”

    “看起来好帅,MD这是国家隐藏的高科技吗?”

    “这个世界怎么了?为什么下了个雨整个世界都变得看不懂了。”

    “老实说我总感觉有些不安。”

    ……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交头接耳的声音,陈延谨也有些震惊于这极具科幻感且造型狰狞的战甲。

    如果说刚刚看到身着战甲的曹騫开还不觉有异,但现在看着一个瘦弱普通的老人穿上这身战甲后立马变得杀意禀然,这种震撼感甚至让人有种世界观被动摇的错觉。

    “肃静!跟上!”吕武正的声音自头盔中传来,有种冷冽的金属质感。

    雨越下越大了,淅沥的雨幕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跨越而来,欲掀开一幅尘封已久的画卷。

    雨滴滴落在战甲表面,一丝凉意从头盔的缝隙中传来。

    吕武正心中的不安在扩大,焦虑的情绪在他心中蔓延。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害死这些学生。

    是的,这是他的失误。至少吕武正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自从七天前源能感应器检测到安平县有源能波动,他就马不停蹄的从营地赶来探查,然而不知道为何这一次感应器却始终检测不到源能波动的具体位置,这还是自源能感应器问世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无奈之下他只能号召自己的队员拿着感应器在县城一点点排查,一直到今日他才可以确定源能波动是从安平一中传出。

    但是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个玩笑,就在他确定好源能位置准备寻找遗迹入口进行封印时,变故发生了。

    吕武正意识到变故发生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分,因为雨一直没下。

    依据似乎有点可笑,然而他却可以肯定遗迹即将复苏。

    因为前面六天的暴雨通常是在两点到三点这个时间段降落,下满十二个小时才停,但是今天的雨却直到现在才逐渐下大,而现在已经到了三点四十分。

    不要忽视这一点变化,遗迹的复苏往往伴随着明显的前兆,而当这前兆发生明显变化的时候,就代表着遗迹即将现世。

    其实超过三点雨还没下的时候他就应该疏散校内人员,然而或许是这七天没日没夜的工作导致思维迟钝的原因,直到三点二十分他才意识到这个变故。

    所以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守卫军成员,他不该犯这种时间上的低级错误。

    当下他立刻组织疏散,并且征调来了当地的武警部门配合。

    但是好像还是晚了一步,当有人喊出“下雨了”的那一刻,他就预感到不妙。

    遗迹,已经开始复苏了。

    但他不能慌乱,当务之急是在保持秩序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把人送出学校,这样的话哪怕遗迹彻底复苏,有守卫军顶在前面也可以把伤亡降到最低。

    否则,若是秩序被打破,人群四散逃开,届时危机来临,自己和队员根本无法做到保护每一个人。

    “小心!”

    这时,一道惊呼声自前面的队伍中响起。

    只见一道白影从前方队伍上空俯冲,在这灰暗的天色中显得尤为显目。

    那是一张恶心的鬼脸,鬼脸的脸上全是腐烂的痕迹,不时有几块散落的肉块漱漱而下,碰到雨水后迅速的溶解并冒出丝丝绿烟。

    它没有身体,只有一缕缕黑色的灵火在它周身缭绕。

    “啊!”

    一声痛苦的哀嚎随着鬼脸的袭击骤然响起,只见片刻间鬼脸的嘴上便叼着一块血皮快速升空。

    陈延谨凝神看向前方的队伍,一个男生捂着一边脸痛苦的哀嚎,止不住的血液汩汩留下,那张血皮正是从他的侧脸撕下。

    男生抽搐着倒地,他甚至连哀嚎都喊不出来,极致的痛苦冲击着他的神经,属于活人的意识正在离他而去。

    陈延谨分明看到,一丝丝绿烟从他手捂住的地方升起,绿烟经过之处,男生的手很快就被腐蚀成脓水。

    一前一后两支亲眼目睹这血腥一幕的队伍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声的恐惧在蔓延,很多人仿佛被吓傻了般,神色苍白呆滞。

    “该死!”吕武正暴喝一声,“曹騫开,拦住这畜生!”

    随着这一声怒喝,两支队伍像是忽然活过来了一样。

    一时间,无数尖叫声响起,慌乱恐惧的叫喊伴随着人群的推搡散逃,辛苦维持的秩序在这一刻被轻易摧毁。

    恐慌的情绪犹如瘟疫般传播,后面的队伍也受到影响逐渐躁动起来。

    “安静!保持队形,继续走!”后方的队伍中,黑衣人们的声音响起,这些队伍的躁动很快被平息下来。

    但是高三一二班作为亲眼看到这场颠覆认知一幕的队伍,跟本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抚的下来的。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已经被恐惧震慑的浑身发抖,根本无法迈开脚步,有些则疯了一般的要脱离队伍,甚至与曹騫开吕武正等人发生了冲突。

    陷入恐惧的人是不理智的,这种情况下明知脱离大部队会更加危险,但在本能的驱使下还是有许多人选择了这样做。

    甚至,选择逃走的人还占据了大多数,以至于光靠吕武正四人根本无法全部拦下。

    比如,陈延谨。

    但他选择独自出走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阿宁。

    事实上,自从七岁那年他在渗水的瓦屋里等了父母一天一夜,最终却等来了两具浮肿苍白的尸体的那一刻起,他对恐惧的认知就已经与常人不同了。

    就在刚刚阿宁回消息了,消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阿哥,我在学校,这里好黑。

    以及一个定位链接。

    那里正是高二的教学楼。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陈延谨无奈的按了按眉头,他刚刚就一直担心阿宁会因为自己叮嘱她等自己来接的话而未和同学一起疏散。

    阿宁的性格一直很胆小怕人,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时就会变得固执的可怕。

    想必当时吕武正他们组织疏散的时候阿宁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她还是坚持要留在教室。

    陈延谨甚至能想象到当老师组织排队时,阿宁一个人倔强的埋着头坐在座位上,有人问她为什么不走时,她也只是涨红着脸一遍遍的摇头,直到队伍离开后,教室变得空荡荡的,她才拿起手机,盯着屏幕,等着阿哥的信息。

    也不知道她是和谁借的手机。

    无奈过后,陈延谨心中的担忧无法抑制的涌起。

    未知的剧变正在发生,无法预料的危险随时会夺走人的生命,他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他既无法保护自己,更无法保护自己的妹妹。

    但是陈延谨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队伍,因为在学校的某一处,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在等着他,所以他要去与她一同面对,哪怕是死亡。

    他不知道如果跟着队伍行动,自己能否活着逃出险境,但是他并不后悔。

    自从七岁那年起,他就明白了一件事,比起死去,更可怕的是孤单。

    所以,他需要阿宁。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与阿宁,绝不是简单的谁依靠谁,而是互相需要。

    “奇子,等会无论发生了什么,记得一定要跟紧这群黑衣人,尤其是吕武正。”陈延谨摇了摇手上的手机,说道:“手机我先带走了,等会还你。”

    “我靠,你要干什么?”杨奇愕然的看向陈延谨,“你不会想自己逃吧?别发疯啊小陈,现在这情况,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只有跟着吕武正他们才能安全。”

    陈延谨缓缓摇头,道:“我没有发疯,阿宁还在学校里面,我必须去找她。”

    “见鬼,刚刚吕武正他们不是说高一高二已经全部送走了吗?怎么你妹……”杨奇不解的看向陈延谨,只见其脸上一片无奈,当下心瞬间凉了一半。

    “唉,我真是服了你们这对兄妹。算了算了,我陪你一起走一趟。”他低下头叹了口气,拔腿向外走去。

    陈延谨连忙拦住他,“你别和我一块犯傻,你家里还有父母在等你。阿宁是我妹妹,我去找她理所应当,你没必要冒这个险。”

    “你能为了你妹冒险,我难道就不能为了朋友冒险了吗?”杨奇不置可否。

    陈延谨摇了摇头,沉声道:“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给我老实的跟着吕武正他们,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身后,杨奇的脚步动了动,但看着陈延谨迅速离开的身影,最终只能无奈的收回。

    “别管离开的人了,剩下的人跟我走!”

    空气中传来吕武正肃然的声音。

    陈延谨扭头回看,只看到曹騫开犹如矫健的苍鹰般扑向半空,随后一剑将鬼脸斩为两半。

    队伍终于继续向着出口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