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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村头信报站

    马流左刚刚跟她们打完招呼,在她们之间一张矮凳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切入话题,她们就问上了:

    “外地来的?火州城里?”其中一个老太太打量着马流左,并点了点头,“大热天的,穿许多衣服?”

    马流左看了看自己的防晒衣,笑着跟她解释:“老人家,这叫防晒衣,挡太阳的!”

    “不热?”另一个老太太用手指捻了捻他的衣袖。

    马流左只好脱下防晒衣来配合她们:“热的,热的,我得脱下凉快一下。请问她们两家,人到哪里去了?”他指了指刚刚去过的方向。

    老太太们已经全都切换成标准话模式,虽然还带着很浓的当地口音,不过还好,她们这一口“火标”(火州版标准话)不影响相互闲聊。

    “打牌去了吧。都不在家?那进城了。她们很少进城的。”

    马流左说:“有个小伙子在家,也是吴家的吗?”

    “不——,不不,那是我们石家的!你说的是小黄毛石飞吧?我们石家的!”

    “哦?石家的?你们石家的孩子个子都高高的呀,长得好,他说他才十二岁,个子好高的!”马流左想慢慢切入正题了,所以就说点她们喜欢听的。

    “个子高的,个子高的,都高!”一个白发老太太指着边上暗红花对襟短袖衣着的女人说:“阿香家的大黄毛,石磊子,也高,还念过研究生的,在火州搞电脑!”

    阿香得意地笑着:“看陈娘说的,吴家那孩子也高的,也聪明!”

    马流左一想,这里叫石湾村,石飞,石磊子,那都姓石才对:“吴家是外来户吧?”

    陈娘手舞足蹈地说:“不算,不算的,算我们石家的,我们都把他们当石家的本家呐!”

    陈娘的家在前边房屋相对密集的大屋村民组,她没事总喜欢到处找人闲聊,今天正好溜到了麻山嘴这边。

    “吴家木心的婆婆是陈娘的女儿。哎对,吴家不是石湾村的上门女婿,吴专家当年可是因公驻村才落家在这边的。”一个叫阿苗的老阿姨说。

    看起来她比陈娘小一辈,应该跟陈娘女儿差不多年纪,提到吴家老两口,她一脸羡慕地望着陈娘说:“她俩口单位有安排呢,接走了,他们享福着呢,你看,陈娘都跟着享福咧。有文化,享福!”

    “都几年不见了,我家那侄女还是胖胖的,调皮着吧?”马流左强行切入正题。

    “嗯——,不,不胖了,出落得水灵着呢!调皮还是调皮的,还跟她家燕子搞直播呢!”

    她们嘴中的燕子就是石燕,石燕的妈妈马上拿出手机,从桌面上直接点开了个图标,就进入了直播间,不过现在不是直播时间,只能看看视频:“她们都会弄的,我们不会,你看,这就是我家燕子!”

    “火燕山妮”的短视号,他以前还真没听说过,他在自己的手机上搜索出来后,终于在其中几个视频中看到了她们口中现在的吴晴:浓浓的眼线,夸张的眼影,深色的口红,这哪像他记忆中那个活泼顽皮的小胖妞啊!要不是对她的神态以及嗓音比较熟悉,完全不敢相信这跟那个小胖妞是同一个人!

    这小丫头的嗓子从小都好,那时候她唱小曲小调,就字正腔圆,像模像样的,特别讨人喜欢。反过来看那个石燕,除了长有几份姿色,唱起歌来既没有特色,也没有亮点,虽然可能正规学过,不至于跑调,但高音与低音部分似乎拿捏得并不太好。

    可是老太太们更喜欢谈她们石家的人,老是把马流左的话题带偏,直到他开始关注起石飞,才切入了另一个正题:

    马流左指着视频中石燕与吴晴之间探出头来的石飞问:“这男孩子也跟她们一起直播?”

    阿苗说:“不的,他不。他是个闷葫芦,小时候还喜欢说话,七八岁开始闷不出声了!”

    陈娘接过话题说:“他该十二岁不啦?”好像忘记了刚才已经说过石飞的年龄,老太太掐着手指数了数,“是十二岁了,这可怜的孩子,冬至那天生的,早产,才七个月呢!”老太太伸出三根手指,像撮什么东西似的在马流左面前比划着。

    马流左知道那表示“七”,但他更关注前面两个数据:

    十二岁,冬至出生的,七个月的早产儿。

    十二岁,冬至。

    马流左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反正直觉告诉他,这两个关键词需要重点解析一下。

    新纪4229年,冬至是?

    马流左拿出手机一查:是12月21日,冬月初九。

    他脑子轰的一声,呼吸一下子紧凑起来: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他?——那个被55种笔迹记录的、唯一达到“水陆章”段位的,是个男孩?!

    他,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个男孩?

    “你是木心什么人来着?”陈老太太可能见他发呆,扒拉了他一下问道。

    马流左回过神来,正要回答,只听石燕妈妈笑着说:“你看,人老了总是忘事儿。他刚才说了是木州来的,林家的是吧?”

    她转向马流左,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马流左哑然一笑,好吧,“邻居”两个字省略,直接林家的就对了:“对,林家的!”

    他拿出香烟,给几个老太太一人打了一根。

    果然,除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王大姐,其他人都抽烟,一抽上烟,就更有得聊了。

    于是他开始试探着聊石飞,所以先是猛夸一番“他们石家的孩子”这好那也好的,然后就势再绕回身高上来切入正题,反正跟她们聊,不一小会儿,要绕回来好几次:“您刚才说那孩子是早产儿,早产儿十二岁就长那么高了,了不得呀!”

    “他爹他妈都高,都高!”

    从她们这里,马流左了解到,石飞的妈妈叫东谷星,吴晴的二婶叫苏昆语,苏昆语没有孩子,她们与水木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像都是地质山庄的,可能是当年一个驻扎在某地山区的地质队,那里的人员都是响应号召投身地质事业人员的后代,那里应该有很多同龄孩子,可能由于某种原因,使她们几个关系最要好。

    她们几人,是水木心先嫁过来的,然后伴娘苏昆语看上了小叔子,也嫁过来了。她们都嫁到一块了,所以东谷星经常来她们家玩,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比她大七八岁的石成才,那时石成才已经三十好几了,不过有一把好力气。

    石飞的妈妈东谷星,在石飞四岁时就已经去世了。

    东谷星怎么死的,老太太们都在刻意回避着,怎么绕也绕不出半个有效字眼来。

    不只是如此。

    两个多小时聊下来,从她们表面看起来很随意的神情中,马流左渐渐感觉到一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来自于逐渐感知到他面对的几位大姐婶婶老奶奶的警觉,伴随着那种藏得很深的警觉一起被察觉的,是她们隐藏得更深的杀气!

    特别是那位被称为陈娘的老太太,她慈祥的脸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终不离马流左的双手,甚至马流左每根手指的动作,她都能解读出他在想什么。从她中途跑到石飞家门口溜达了一个来回的身法步辐来看,完全不像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马流左想,如果自己动了一丝丝恶念,会不会被她们察觉出来?如果他可能对那个小男孩实施危险的行为,这些乡村妇女会不会真的把自己弄死在这里?

    他联想到网约车进外面那道山口时,司机在一个闸机口下车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还叫他也下来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是在村部那里,有个什么人拦了一下,并拍了拍车引擎盖,司机打开车窗,探出头来也是挥了挥手,并让他做了同样的动作。那么是不是可以解理为:这个山旮旯里的三户人家外面,有三道警戒线?

    马流左所在的研究院也才两道警戒线,这三户人家竟然有或隐或显的三道,莫非这就是对超速进化者的特别保护?

    “哎,哎!”那个叫阿苗的阿姨扒拉了一下他,“你想啥咧?是不是想多了?”

    马流左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含糊地应付着:“没有没有,我是在想,这样的孩子应该读书成绩很好吧。”

    “好着呐,好着呐!”陈娘眼里的锋芒忽隐忽现,“两个念书都好!娘老子都是大学生呐,哪有念书不好的!”

    这倒是马流左没想到的:那个看起来只知道打牌的水木心,竟然也是上过大学的。

    “你是想知道石飞现在怎么是这样的吧?”阿苗乜了陈娘一眼,陈娘似乎点了一下头,又似乎没有任何动作。

    阿苗像是得到了许可一样,接着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明明是想向她们打听事情的,而且目前更感兴趣的正是石飞,被这么一问,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没,没,没呐,我只是感觉这么聪明的孩子……”

    说点什么呢?说“被埋没在这山村里怎么怎么的”?这话有人喜欢听吗?不,什么实话都不能说!所以再次含糊地应付着:“挺好的,都挺好!”

    “不就是想知道这孩子的事嘛,我们就告诉你吧,反正你也回不去了。”陈娘眼神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马流左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他徒然想起路上的那个梦里,水木心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你又在想啥呐?是不是又想多了?”阿苗又扒拉了他一下,让他再一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