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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影子同学

    飞驰的列车车厢内的平衡状态,让马流左渐渐回过神来,开始复盘这次出行的前因,设想因此引发的后果。

    想来想去,他认为还是因为那个梦,关于石仔的梦,正好与第二天的调研报告在他的意识里同频共振了,然后偏偏报告里的水姓母女与他所认识的水木心母女高度匹配,搁谁身上都会动这个念头。

    所以,他认为,这一趟他非来不可。

    至于那个他现在不想再提起的小昭巴玲子,唉,就当是个偶然吧,凑巧而已。

    就这样吧!

    后果嘛,也没什么,白白给了她一个手机和一千块钱而已,他马流左又不缺这点钱。

    不过他还是坚定地认为这趟的收获对他的工作很有价值,特别是在领导的眼里,一定会更加认可他的态度与能力,然后……

    一个身影从他身边飘过,向前方的车厢飘去,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跟随了上去,似乎有某种关联,让他的第六感认为这个身影将会与自己发生点什么,但是又说不清这种感觉是由什么引发的。

    那个身影在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就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转过了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走了回来。

    马流左感觉这个人特别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依然没想起来。

    “马江东,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那人一脸的惊喜。

    这下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他大学的同学,同一个宿舍的那个,那个……,只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而已。

    当年牛登木问马流左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时,这位同学想都没想就说:“左东右西嘛,马同学一定是生出在江河的东边,但是叫马江东太土气,叫流左一下子就高大上了起来。”

    从此之后,室友们都叫他马江东,当然,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在宿舍之外是不叫的。

    “你你你……,”马流左立刻站了起来,握住对方伸过来的双手,很有些激动,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问道:“你竟然还知道我是江东,那你还记得牛登木同学本来叫什么?”

    他这一句完美地掩盖了自己叫不出对方名字的尴尬。

    由于车厢里所有座位都坐满了,他们又不能站在人群之间这么说话。那位同学便拉着马流左的手,走到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车门边:“哪能忘呢?当然记得,他本名叫牛嘎娃嘛。他自己都说了,他们上高中后,乡领导就到学校,调查学习成绩好的同学,让他们改名,登木这名字是他们乡里专门找人取的,‘平生未识宫与角,但闻牛鸣盎中雉登木’,牛登木就这么来的。对了流左,听说你在读博之后就进了研究院,挺顺的呀!”

    然后就开始聊到了马流左本科毕业后的事,聊着聊着,马流左本能地就开始往回收了,毕竟他的单位多少还是有一些东西不能向外面公开的,于是马流左就问对方的事。

    这个时候他还是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那位同学见马流左有些警觉,也不想再继续聊研究所的事,但也没有顺着马流左的话聊自己,而是提到了于关一:“他被什么部门内招走了,然后就像失踪了一样,都是吃公粮的,你有跟他联系过吗?”

    马流左摇摇头。

    于关一在他这里也像失踪了一样,不过他一直都记得,包括他的名字。不像这位同学,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太尴尬了:“你呢,说说你自己呗,在哪儿高就?”

    “高就谈不上,就那么回事呗!”他再次轻松地就把话题引开了,“你刚才说牛登木,一定不会忘记他毕业后那场遭遇吧?”

    马流左快速扫描了一下那段往事,马上想到了最后喝酒那次,便装作知道一样:“你是说,跟我喝酒之前的那次?”

    “对呀,讲真,登木同学太实在了,”这位同学并不需要马流左提问,就开始侃侃而谈牛登木的那段马流左一直没搞明白的经历,“那个打着生物科技幌子的公司,哪里是我们概念中的生物科技,就是个搞化装品的,老板也看出牛登木是个老实人,所以并没有让他做具体的事,而是带着一帮兄弟,天天让登木给他们讲课,不只讲课,还做实验,都是如何快速让人的表皮看起来更水灵健康,而且会适当破坏体表平衡并产生依赖等方面的,他们对牛登木说的是:他们是科技公司,要对用户负责,要帮客户避坑。他们说这些专业的知识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是的,是非常重要,这才是他们最想实现的目标——让每个用过他们产品的客户都会由此产生依赖,永远被他们收割!”

    “然后呢?”那同学自问自答,“他们把牛登木抬得高高的,牛登木以为诸葛孔明遇上了刘玄德,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发誓要报答人家的知遇之恩。然而,才半年多一点的时间,他们发现他们最需要的部分,牛登木已经全都倒出来了,还给他们做好了电子档案,包括文档、图片、视频。所以就让一个可能不是工人的工人,天天跟牛登木过不去,最终冲突到老板出面,让他俩都离开了。其实这个时候牛登木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接着说:“再然后,登木不是要换工作吗?因为离租住的地方有点远,想提前退租,他以为最多只是扣押金而已,他那房子是押一付六的,刚过半年,新交的后六个月房租才住了几个星期,人家直接找各种借口不退给他,然后他想,那就住几个月再走吧,人家房东又说:你已经退租了,必须马上搬走,而且钱一分不退!”

    马流左完全呆住了!

    他知道牛登木当时租住在哪里,如果牛登木当时告诉他这回事,他一定会让那个房东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这个牛登木,竟然什么都没跟他说!

    那位同学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无外乎这些,然后牛登木就找他喝酒了,但现在想来,好像当时牛登木提到了马流左家也有房子出租,也是包租公什么的。难道他当时把马流左当作那个房东一路货色了?

    “他现在在哪?”马流左终于问话了,“你知道吗?”

    “他到北坎湾去了啊,你不知道吗?”那同学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你们当年那么铁,现在你竟然不知道他在哪儿?”

    马流左有些尴尬,带着几分内疚地说:“唉,真不知道,他怎么到了北坎湾呢,具体在哪儿,干什么呢?”

    “具体在哪儿,穷天谷呀!”那同学望了一眼外面流动的风景,似乎已经没有心思再聊下去了,“那地方还能干什么?”

    “穷天谷?穷天谷是个什么地方?”马流左不解地问。

    “看来你还是在温室里呆太久了,不太适应外面超速进化的世界。”

    “超速进化?在他那边研究超速进化吗?”

    那位同学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一眼手表,然后依然热情地握着马流左的手,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江东兄弟,我快到站了,我得抓紧赶到前面车厢拿一下行礼。咱们下次聊,下次聊!”

    然后一步三回头脚下却快速移动地进了前面的车厢,马流左望着他的背影一直前移,直到消失不见,却依然没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不过马流左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马上拿出手机,搜索北坎湾的穷天谷,可是怎么搜也搜不到。

    他钻进列车的卫生间,直接拨通了牛登木的电话。

    牛登木很快就接听了,他开口就说:“怎么啦?在高铁上边拉屎边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很爽啊?”

    马流左本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在北坎湾,如果属实,他想问他在手机上为什么搜不到穷天谷,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在那里具体做什么。但是被他这么一说,注意力又被转移了:“不对不对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高铁上,而且准确到知道我在卫生间的?”

    牛登木哈哈一笑:“这么小的金属封闭空间里,还有轻微的冲水声,当年我们还调笑过这件事的,你竟然忘了?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马流左又懵了:“是呀,那个谁?你怎么又知道啦?”

    “哎呀,不就是那个谁吗?你要不是遇到那个谁,怎么会钻到厕所里给我打电话呢?”

    “是吗?”

    “不是吗?你好歹也坐下来吧,站那里手撑着窗户给我打电话,还能有比这更相关的事吗?剩下的除非是遇到了于关一,但是你在高铁上遇到于关一的概率几乎为零。”

    “你是不是也像那个谁一样,也在这一趟高铁上,现在正在这边上盯着我呀?”他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这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车厢也看不到卫生间里面,那牛登木怎么会知道自己是站着而且是手撑着窗户呢?

    “哎呀哎呀哎呀,你呀你,这么小的空间,站着跟坐着手机的高度是不同的,传过来的声音当然不同啦。对啦,你是不是还没想起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告诉你,这也是一种隐身术,就是,怎么说呢,就是如果做不到让自己完全与周围环境融合,那就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让观测者忽略自己这个目标。不过如果你拓展信息维度,那么,就算肉眼可见的形色隐身了,红外线还是能观测到的,还有不同频率的声波,比如我在千里之外都能知道你在哪儿,并且……,哦,好了,不说这个啦,我提醒你,对那个谁要小心点,他可是个拖尾巴虫!”

    “怎么可能?他不是那什么地方的吗?怎么会是依玛人?”

    “什么依玛人,一定要依玛人才是拖尾巴虫吗?你是不是对拖尾巴虫有很深的误会呀?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这有点事,有空再聊。”

    马流左一听对方又要挂电话,马上追问:“喂,等等,就十秒,你真的在研究超速进化者吗?”

    电话那边早就挂了,连嘟嘟声都没有。马流左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现在该干点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