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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驿卒

    次日卯时,正值朝暝东升。

    吕臻被秦妙唤醒,并在她的服侍下穿戴衣冠。

    苟平取来驿所准备的早膳,又向吕臻问过安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今天回到长安后,必然会去面见刺史和梁王,得穿的正式些……想到这里,吕臻特意拿出傅青为他准备的黑色长衫和漆纱笼冠。

    这是一件对襟的长衫,袖口与领口着有赤色与黄色的花边,袖筒宽博,下身收敛。

    魏晋士人喜好衫而摒弃袍,所以除了官服以外,长衫也算是能出席正式场合的穿着了。

    至于笼冠,便是套在巾帻之外的冠饰,形状像笼,便因此得名。

    秦妙手脚轻快,不多时就为吕臻穿戴整齐。

    而她自己早已换上了一身净素的衫裙,上身白纱长衫,下着青色间裙,腰束皂带,头上盘着环髻。一眼看去,像极了玄幻剧里仙子,透露出超脱尘俗的雅丽。

    殊卿妹妹好身段!看来发明黑丝已经刻不容缓了……

    离得近了,吕臻看见少女的神容略显疲惫,于是问道:“殊卿莫非没有休息好吗?”

    “昨夜奴家总是做梦,睡得不稳,让都尉见笑了。”秦妙找了个借口地回答。

    总不能讲实话,说自己偷偷盯着吕臻的脸庞,看了半夜吧?

    “其实我也有多梦的毛病,等回到长安,我带你去找医工瞧一瞧。”吕臻没有多想。

    “恩公体贴如此,奴家实在不知怎么感谢。”秦妙顺着这个话头说道。

    你是不是少说了一句“奴家只得以身相许”……吕臻幻想着小说里的剧情,嘴上倒一本正经,“不打紧的,我也恰好为此烦恼罢了。”

    秦妙闻言,也不再多作推辞,接着伺候吕臻用膳。

    “请都尉用茶。”秦妙捧起茶碗说道。

    吃饭之前先用茶水漱口是许多高官雅士的习惯,这也是秦妙从她父亲那里听说的。

    吕臻自然也知道这个讲究,接过茶碗饮了一口,漱完口后吐在盆盂里。

    早膳有杏子、木瓜一类的水果,还有酥糕、酱鸡、蒸豚与肉脯。

    做法朴素,但不影响食欲。

    “殊卿可用过饭了?”吃饭时,吕臻还不忘问道。

    “尚未用过。”

    吕臻还没吃过早膳,作为内侍,她怎么敢先吃?

    “想来你也饿了,喏……”吕臻捏起这块酥糕,“这个胡桃酥味道不错,快尝尝。”

    “这如何使得?”秦妙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拒绝。

    可拗不过吕臻的坚持,她还是轻启樱唇含下了酥糕,掩嘴品尝起来。

    “怎么样,好吃吧?”这还不算完,吕臻干脆取来一个小凳,说道:“我自己吃也没意思,来陪我一起。”

    秦妙没有动。

    “快来,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东西。”吕臻又催促道。

    “都尉大人莫再取笑奴家了。”秦妙的眼睛有些红了,仿佛受了委屈,说道:“我虽出身乡野,但也学过经书,尊卑有别的道理还是懂的。”

    “非也非也,我并非取笑你。”吕臻拉着她坐在小凳上,解释道:“自出仕长安以来,我身边无亲无故,早就拿你们爷孙三人当做自家人了。与我在一起时,殊卿不必这般拘泥于礼数。”

    说着,还向秦妙递去一双筷子。

    相处多日,秦妙也摸清楚了吕臻的为人,知道他所言非虚,半推半就之下,也就陪着吕臻吃了起来。

    吕臻不停地找着话题,还频频为秦妙夹菜,女孩这才逐渐放下心理负担,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愉快。

    上房里的二人倒是快活了,身为驿丞的崔郃却哭丧着脸。

    “朝廷没有给驿所更换马匹已两月有余,马厩里都是些老马、瘦马,去哪给他找精壮的马来!”只听崔郃抱怨道。

    渭北驿临近渭河,往来多以船舶为主,又因为发给雍州的拨款大部分拿来赈灾了,所以驿所的马匹两个多月不曾更换过。

    今天早些时候,一位驿卒骑马疾驰而来,声称是为刺史传书的,马跑不动了,要在渭北驿换马。可是在马厩里挑了半天,也没能挑出一匹好马来。

    驿卒着急,一定要崔郃想个办法出来,如若文书不能及时送达,那就是渭北驿的责任。

    一旁的差役也面露难色,“是呀,可驿卒毕竟有刺史的急文,只怕要紧的很。”

    “我能有什么办法?”崔郃满脸愁容,说道:“这渭北驿是个什么情况,上面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哎,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呢……”

    这时,又有一个差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连一声通报都没有,冲进了驿丞的房间。

    “这么慌张做什么!”崔郃怒斥。

    “崔驿丞,不好了。那驿卒看中了都尉的马,说什么都要骑走。”差役回道。

    “都尉?”崔郃被驿差换马一事弄的心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昨日强行入住驿所的那位……”一旁的差役提醒道。

    “是了,咱们这里是有一个都尉。”崔郃面露喜色,“那便去给都尉知会一声,无论如何,此事就不关咱们的干系了。”

    昨日被吕臻威胁,崔郃心里还有些怨气。这下倒好,让这两个祖宗斗起来,不管谁得了好处,自己都能撇清关系。

    后来的差役“喏”道,便寻吕臻去了。

    “不知你建武都尉,还横得了几时?”看着差役的背影,崔郃狠狠地说道。

    ……

    “要换我的马?”听完差役的讲述,吕臻反问:“可是那匹拉车的棕黄大马?”

    “正是。”差役小心翼翼地回答。

    也不知这驿差传了刺史的什么命令,难道雍州又出事了?

    吕臻想不出头绪,又不忍割爱那匹良驹,说道:“带我去见见那位驿卒。”

    来到马厩,吕臻看见两个正在装备马鞍的差役,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褶服的年轻男人,细眼长鼻,身形壮实,好似有胡人血统。

    此人想必就是驿卒了……吕臻走上前去,问道:“足下便是解刺史的驿差?”

    那人转过身,打量着吕臻,也猜到这就是差役口中的都尉,抱拳道:“正是。不知都尉是在哪里任职,难道认得解大人?”

    “我就在长安任职建武都尉,自然认得解刺史。”

    建武都尉?

    驿卒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大人可是姓吕?”

    “是也,姓吕名臻,字靖宣。”吕臻回答。

    得到吕臻肯定的答复后,驿卒瞪大了眼睛,又问:“在下斗胆,请都尉自证身份。”

    真麻烦,看来还得发明一下身份证这种东西……吕臻不得已再次拿出兵符。

    驿卒确认过兵符的真假之后,突然单膝跪地,道:“都尉出兵北地之后音信全无,刺史大人多次派遣斥候寻找未果,我等以为都尉已经命丧沙场。

    “如今得见都尉无恙,实乃幸事!奈何在下要务傍身,否则定要返回长安,向刺史报喜!”

    驿卒一般都是官员的亲信,他知道这些内幕很正常,吕臻并不觉得意外,“快快请起,未请教足下大名?”

    驿卒站起身,说道:“在下荀松,字抒明。”

    吕臻干脆套起了近乎:“吕某想问问抒明小弟,此番刺史传书所为何事?”

    加急的文书向来是最高机密,吕臻并不确定荀松是否会告诉他。

    荀松心想建武都尉好歹是刺史手下的要职,这等机密还是有权知道的,于是犹豫半晌,对吕臻附耳说道:“刺史大人要调集雍州各地的士兵,近日已有多位驿差传书去了。”

    看见吕臻疑惑的神色,他又补充道:“在下只能说这么多了。”

    调兵?为了什么调兵?难不成郝度元又出兵了,还是说发生了其他的变故?

    吕臻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多问,回礼道:“足够了足够了。多谢抒明小弟。”

    “都尉言重了。反而是在下无知,换马一事没有请示都尉便自作主张。”荀松抱歉道。

    “无妨,一匹马而已。”吕臻笑道:“若是此马能助足下早日完成使命,替刺史解忧,倒也成吕某所愿。”

    “那便多谢都尉大人!”荀松再次行礼,“等在下途径驿所,一定吩咐差役将此马送回都尉的府上。”

    “有劳抒明小弟费心。”

    没有过多耽搁,差役装上马鞍后,荀松就告别了吕臻,翻身上马而去。

    看来,雍州又要不太平了……吕臻站在原地,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都尉大人,手下都养足精神了,小的特来请教何时出发?”牛甫走过来询问。

    “当即便可出发。”吕臻目露忧色,缓缓道:“吩咐两个卒子,骑驿所的马回去复命,剩下的两匹军马用来拉车,务必要在今日返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