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乐署
秦妙眼前一亮，追问道：“恩公是说，我等都能同去洛阳么？”
“那是自然。”吕臻握住秦妙的手掌轻轻摩挲，说道：“我若不带上尔等，等回到洛阳，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恩公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了我的手，莫非，莫非……秦妙红着脸痴痴地想道，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听到了么小妹，我们都要去洛阳了！”童伶抱住童俐，姐妹俩兴奋地蹦哒起来。
京都洛阳，是多少人为之向往、却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方。
乔巧更是来到吕臻的另一边，屈膝说道：“多谢骑督垂怜，奴婢愿以余生报答。”
在外人面前，她的穿着就比较正常了：不过是一身简单的青纱衫裙，上身贴合、下身宽松，腰间系有一条束带。
竟一改以往的明艳风情，透露出一股成熟端庄的气质。
这也不奇怪，乔巧若未充入乐署，如今还是宦官家的闺秀……吕臻唏嘘不已，收回那只牵住秦妙手，劝道：“优良这是做什么？还有殊卿，你二人快些起来。”
秦妙站起身，轻拂裙摆，悻悻地看向这个转移了恩公注意力的女人。
乔巧不以为意，反而叩首下拜，道：“幸蒙骑督不嫌，收留了奴婢。不然的话，奴婢落得何种境地还未可知，因此不敢不谢。”
“幼良的心意我已明了，快起来吧。”吕臻说罢，上前扶着乔巧的手臂，后者这才站了起来。
恩公倒是一口一个幼良地叫她……秦妙站在一边，独自黯然神伤，心想：乔巧只不过才来了几天而已，地位竟与自己一样，让恩公以字相称了。
直接称呼女性的表字，既是敬称，也是爱称。
“嘿！”
郭岙咧嘴一笑，将手臂搭在卫乙的肩膀上，炫耀似的说道：“俺早就说了，骑督这般好的心肠，哪会将咱们扔下不管呢？”
郭岙的性子直率，说话经常没有分寸，唯恐哪天言语之间得罪了骑督……卫乙思忖道，于是吓唬他说：“别人都好说，你再这样不知礼数，怕是等不到骑督回洛阳，就要将你逐出府去。”
郭岙先是瞪了一眼卫乙，然后求证似的看向吕臻，只见他果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立马慌张地捂住嘴巴。
“哈哈哈，尔等都怕郭岙一脸凶相，可见过他这小媳妇一般的作态？”吕臻调侃道。
众人哄笑，郭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张黑脸上难得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前院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不多时，宴席摆好了，吕臻坐于主位，招呼大家一同入座。
作为下人，他们一开始还有些惶恐，好在苟平一家子经历过这类事情，没有推脱便各自坐下，有此表率，其余人这才陆陆续续入座。
厨子前后端来十几盘菜肴，虽然不比望云楼那般美味，可对于他们来讲，也算生平吃过最丰盛的一顿了。
尤其是贺赖休，面对这些饭菜大有风卷残云之势，吃相令人咂舌。
酒足饭饱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酉时三刻，再有三刻钟就会敲响暮鼓。
吕臻放下酒碗，对苟平说道：“苟翁，一会差人将府上的物件拾掇拾掇，早做回京的准备。”
“老拙明白。”苟平躬身回答，由于从话里听出恩公要离开的意思，便问道：“这么晚了，恩公还要出去么？”
“不错。”吕臻点头，“我与刺史有约。”
即将离开长安，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来，可我还不知道这里的乐署长什么样，今天再不去开开眼界，回想起来岂不可惜？
但吕臻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给大家说“我要去乐署”这种话，只好将解系搬出来当借口。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心想骑督回洛阳之前，是该与刺史做一下道别。
“骑督，天色就将昏暗，让在下陪同骑督前去吧。”卫乙起身抱拳道。
“不必不必。”吕臻连连摆手，生怕他坏了自己的好事，说道：“尔等还需留在府上，帮苟管事收拾行囊。”
这个借口很合理，卫乙没有理由坚持，只好说道：“那在下去牵马来。”
“有心了。”吕臻放下心来，回道。
于是，在一众家眷的目送之下，他骑上育沛騚，离开了都尉府。
傍晚的长安依然热闹，人们会趁着即将宵禁的时候，用低价买下今日没卖完的东西，因此坊间的生意比白天更好。
吕臻慢悠悠地骑着马，静看人间烟火。
按理说，长安城内的许多地方是禁止骑马的，可是除了洛阳会加以管制以外，其他地方的巡街武吏都不会严格实行这项规定，因为他们明白，有资格骑马的人要么是官爷，要么是官爷的家属或者亲戚。
反正惹不起，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什么麻烦就成。
路程并不算远，没一会，吕臻便来到了乐署的大门口。
位于长安的这间乐署，是雍州规模最大、质量最好的，由于是官办，所以乐署门前站着几名持棍的武吏，正靠在墙边闲聊。
长安乐署的规矩是：交了“买座钱”，就可以进入雅堂，观看由乐署编排的歌舞表演，雅堂一次性可容纳百来号人饮酒作乐；此外还有十二座小院、三十六间别舍，供客人狎妓留宿。
若客人在雅堂相中了某位姑娘，可以花三两银子将其买进别舍，共度一夜春宵，称之为“采玉”。
相比之下，进入小院的门槛就更高了。
且不说身居小院的姑娘有名有姓、姿色出众，基本不会去雅堂露面，她们被称为“章台娘子”。客人哪怕想见章台娘子一面，不仅要用银子打点司署令与长妈妈，见面后的“行酒钱”、“唱舞钱”、“栖身钱”等等名目繁多，睡一晚的话，少说要折腾二十两银子。
更有甚者，为了追求有名气的章台娘子，不惜一掷千金，动辄打赏百十银子或是奇珍异宝。
“进出乐署的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啊。”
此处号称雍州最好的乐署，但是门前的客人不过三三两两，吕臻因而感叹，随即翻身下马，挽住缰绳，走向乐署的大门。
乐署并非每个人都消费得起，吕臻并不清楚其中门道才会觉得人少，此时若得知睡一个普通女子就要花五两银子，必然大骂一句“哄抬批价”，然后打道回府。
“这位郎君，敢问今日是来买座的，还是采玉呀？”
一个面相清秀的白面小生，远远地迎上来，脸上挂着逢迎谄笑。
“有什么讲究？”吕臻挑眉问道。
“郎君想必是头一遭来乐署，有所不知。”
小生眯了眯眼睛，从头到脚审视了一下吕臻，依据他的穿着打扮来看，料想是个有家底的人，便介绍道：“这买座啊，便是花一两银子进雅堂饮酒听曲，还能瞧见娘子们的歌舞；采玉可了不得，只消三两银子，就能与看上的娘子共赴云雨、好生快活！”
我靠！
三两银子！
吕臻听得皱眉，纵然自己身家无数，可要知道，三两银子足够一名作佣的壮丁，不吃不喝攒半年的，可在乐署里，却只能买来春宵一刻？
如今看来，乔巧那般姿色的女子，才花二十两便买下来，倒是便宜我了……
小生见状不气不恼，劝说道：“郎君莫急，且听小的一言，这银子花出去，本就是图个消遣，乐署的娘子们一个个水灵灵的，只要进了这个大门，小的保管郎君满意！”
这小白脸有些城府，没有因为我面露不悦就表露鄙夷之情。
吕臻摸出几颗碎银，拍在小生的手中，笑道：“好，我今日便领教一下，这乐署是否如你所言。”
白面小生掂量了一下银子，心说起码有二两之多，顿时喜笑颜开，“哎呦，郎君哪里话，小的岂敢骗你！”
说完招了招手，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男人小跑过来，接过吕臻手里的缰绳，将育沛騚牵去了马厩。
“慢着！”
吕臻叫住那名男仆，从袖口掏半吊铜钱，向他抛了过去，吩咐道：“这匹马可要看紧了，只能喂它吃些上乘草料，剩下的就当赏你了。”
男仆接住铜钱，对着吕臻连连鞠躬，“请郎君放心，小的一定好生看管。”
此人出手倒是阔绰，好在没有看错他……白面小生越发笃定吕臻是个有钱人，脸上笑容更盛，躬身做出“请”的手势，殷勤道：“郎君这边请，这边请！”
吕臻捋了捋长衫，跟着他走进乐署。
“那是自然。”吕臻握住秦妙的手掌轻轻摩挲，说道：“我若不带上尔等，等回到洛阳，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恩公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了我的手，莫非，莫非……秦妙红着脸痴痴地想道，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听到了么小妹，我们都要去洛阳了！”童伶抱住童俐，姐妹俩兴奋地蹦哒起来。
京都洛阳，是多少人为之向往、却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方。
乔巧更是来到吕臻的另一边，屈膝说道：“多谢骑督垂怜，奴婢愿以余生报答。”
在外人面前，她的穿着就比较正常了：不过是一身简单的青纱衫裙，上身贴合、下身宽松，腰间系有一条束带。
竟一改以往的明艳风情，透露出一股成熟端庄的气质。
这也不奇怪，乔巧若未充入乐署，如今还是宦官家的闺秀……吕臻唏嘘不已，收回那只牵住秦妙手，劝道：“优良这是做什么？还有殊卿，你二人快些起来。”
秦妙站起身，轻拂裙摆，悻悻地看向这个转移了恩公注意力的女人。
乔巧不以为意，反而叩首下拜，道：“幸蒙骑督不嫌，收留了奴婢。不然的话，奴婢落得何种境地还未可知，因此不敢不谢。”
“幼良的心意我已明了，快起来吧。”吕臻说罢，上前扶着乔巧的手臂，后者这才站了起来。
恩公倒是一口一个幼良地叫她……秦妙站在一边，独自黯然神伤，心想：乔巧只不过才来了几天而已，地位竟与自己一样，让恩公以字相称了。
直接称呼女性的表字，既是敬称，也是爱称。
“嘿！”
郭岙咧嘴一笑，将手臂搭在卫乙的肩膀上，炫耀似的说道：“俺早就说了，骑督这般好的心肠，哪会将咱们扔下不管呢？”
郭岙的性子直率，说话经常没有分寸，唯恐哪天言语之间得罪了骑督……卫乙思忖道，于是吓唬他说：“别人都好说，你再这样不知礼数，怕是等不到骑督回洛阳，就要将你逐出府去。”
郭岙先是瞪了一眼卫乙，然后求证似的看向吕臻，只见他果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立马慌张地捂住嘴巴。
“哈哈哈，尔等都怕郭岙一脸凶相，可见过他这小媳妇一般的作态？”吕臻调侃道。
众人哄笑，郭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张黑脸上难得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前院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不多时，宴席摆好了，吕臻坐于主位，招呼大家一同入座。
作为下人，他们一开始还有些惶恐，好在苟平一家子经历过这类事情，没有推脱便各自坐下，有此表率，其余人这才陆陆续续入座。
厨子前后端来十几盘菜肴，虽然不比望云楼那般美味，可对于他们来讲，也算生平吃过最丰盛的一顿了。
尤其是贺赖休，面对这些饭菜大有风卷残云之势，吃相令人咂舌。
酒足饭饱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酉时三刻，再有三刻钟就会敲响暮鼓。
吕臻放下酒碗，对苟平说道：“苟翁，一会差人将府上的物件拾掇拾掇，早做回京的准备。”
“老拙明白。”苟平躬身回答，由于从话里听出恩公要离开的意思，便问道：“这么晚了，恩公还要出去么？”
“不错。”吕臻点头，“我与刺史有约。”
即将离开长安，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来，可我还不知道这里的乐署长什么样，今天再不去开开眼界，回想起来岂不可惜？
但吕臻肯定不会光明正大给大家说“我要去乐署”这种话，只好将解系搬出来当借口。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心想骑督回洛阳之前，是该与刺史做一下道别。
“骑督，天色就将昏暗，让在下陪同骑督前去吧。”卫乙起身抱拳道。
“不必不必。”吕臻连连摆手，生怕他坏了自己的好事，说道：“尔等还需留在府上，帮苟管事收拾行囊。”
这个借口很合理，卫乙没有理由坚持，只好说道：“那在下去牵马来。”
“有心了。”吕臻放下心来，回道。
于是，在一众家眷的目送之下，他骑上育沛騚，离开了都尉府。
傍晚的长安依然热闹，人们会趁着即将宵禁的时候，用低价买下今日没卖完的东西，因此坊间的生意比白天更好。
吕臻慢悠悠地骑着马，静看人间烟火。
按理说，长安城内的许多地方是禁止骑马的，可是除了洛阳会加以管制以外，其他地方的巡街武吏都不会严格实行这项规定，因为他们明白，有资格骑马的人要么是官爷，要么是官爷的家属或者亲戚。
反正惹不起，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闹出什么麻烦就成。
路程并不算远，没一会，吕臻便来到了乐署的大门口。
位于长安的这间乐署，是雍州规模最大、质量最好的，由于是官办，所以乐署门前站着几名持棍的武吏，正靠在墙边闲聊。
长安乐署的规矩是：交了“买座钱”，就可以进入雅堂，观看由乐署编排的歌舞表演，雅堂一次性可容纳百来号人饮酒作乐；此外还有十二座小院、三十六间别舍，供客人狎妓留宿。
若客人在雅堂相中了某位姑娘，可以花三两银子将其买进别舍，共度一夜春宵，称之为“采玉”。
相比之下，进入小院的门槛就更高了。
且不说身居小院的姑娘有名有姓、姿色出众，基本不会去雅堂露面，她们被称为“章台娘子”。客人哪怕想见章台娘子一面，不仅要用银子打点司署令与长妈妈，见面后的“行酒钱”、“唱舞钱”、“栖身钱”等等名目繁多，睡一晚的话，少说要折腾二十两银子。
更有甚者，为了追求有名气的章台娘子，不惜一掷千金，动辄打赏百十银子或是奇珍异宝。
“进出乐署的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啊。”
此处号称雍州最好的乐署，但是门前的客人不过三三两两，吕臻因而感叹，随即翻身下马，挽住缰绳，走向乐署的大门。
乐署并非每个人都消费得起，吕臻并不清楚其中门道才会觉得人少，此时若得知睡一个普通女子就要花五两银子，必然大骂一句“哄抬批价”，然后打道回府。
“这位郎君，敢问今日是来买座的，还是采玉呀？”
一个面相清秀的白面小生，远远地迎上来，脸上挂着逢迎谄笑。
“有什么讲究？”吕臻挑眉问道。
“郎君想必是头一遭来乐署，有所不知。”
小生眯了眯眼睛，从头到脚审视了一下吕臻，依据他的穿着打扮来看，料想是个有家底的人，便介绍道：“这买座啊，便是花一两银子进雅堂饮酒听曲，还能瞧见娘子们的歌舞；采玉可了不得，只消三两银子，就能与看上的娘子共赴云雨、好生快活！”
我靠！
三两银子！
吕臻听得皱眉，纵然自己身家无数，可要知道，三两银子足够一名作佣的壮丁，不吃不喝攒半年的，可在乐署里，却只能买来春宵一刻？
如今看来，乔巧那般姿色的女子，才花二十两便买下来，倒是便宜我了……
小生见状不气不恼，劝说道：“郎君莫急，且听小的一言，这银子花出去，本就是图个消遣，乐署的娘子们一个个水灵灵的，只要进了这个大门，小的保管郎君满意！”
这小白脸有些城府，没有因为我面露不悦就表露鄙夷之情。
吕臻摸出几颗碎银，拍在小生的手中，笑道：“好，我今日便领教一下，这乐署是否如你所言。”
白面小生掂量了一下银子，心说起码有二两之多，顿时喜笑颜开，“哎呦，郎君哪里话，小的岂敢骗你！”
说完招了招手，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男人小跑过来，接过吕臻手里的缰绳，将育沛騚牵去了马厩。
“慢着！”
吕臻叫住那名男仆，从袖口掏半吊铜钱，向他抛了过去，吩咐道：“这匹马可要看紧了，只能喂它吃些上乘草料，剩下的就当赏你了。”
男仆接住铜钱，对着吕臻连连鞠躬，“请郎君放心，小的一定好生看管。”
此人出手倒是阔绰，好在没有看错他……白面小生越发笃定吕臻是个有钱人，脸上笑容更盛，躬身做出“请”的手势，殷勤道：“郎君这边请，这边请！”
吕臻捋了捋长衫，跟着他走进乐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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