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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追龙道人

    地龙诀有云:龙楼宝殿伏山鬼,白骨棺头鬽吐珠。

    山鬼者,山中怨灵所化之鬼,为首者名魈。鬽者,传说中古旧器物所变精怪,会在夜里压住人,吸人血液。

    崇山峻岭处,深渊险江中,多藏于宝物,却有鬼鬽守之。

    寻财者却不以为意,踏遍山川,追脉掘地,撼龙入山,无视山鬼取魂,恶鬽吮血,只求一单富贵。

    相传江湖中有三派擅长挖掘宝藏,分别是追龙道人,黑煞天师和灵棺真人。又传追龙有匙,天师有图,灵棺有术。

    追龙有匙,说的便是追龙道人镇派神器——黄金匙。形如汤匙,黄金所铸,放于罗盘方位中,匙转停止所指处便有宝藏。其派又有《地龙诀》所辅,可谓追龙寻金,如探囊取物。

    天师有图,讲的便是黑煞天师擅于集图,集的便是那藏宝图,只需按图索骥,看图而行。门中又有灵兽帮协,捡宝像那引线穿珠一般。

    灵棺有术,道的便是灵棺真人会那诸多法术,遇鬼杀鬼,魔挡屠魔。尤其是那三十二招诛邪剑,取那险中富贵,如走马摘花。

    蜀中多奇山,山中多险峻。

    李太白曾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看那群峰连天际,又见枯松倚绝壁。遥听湍瀑争喧豗,又闻石崖万壑雷。

    同那李太白发出叹息的还有一位道人,只是其名不详,其迹不明,只知他道号追龙。

    此时的他已在蜀中奔寻数月,并非为寻道云游四方,亦非为修炼寻迹仙山,为的只是一桩富贵!

    因为他并不是一位道士,道号只是他的幌子,他千辛万苦走山寻岭,追龙识脉,为的是钱财。

    这日,道人来到蜀南一处险峰下,见崖壁上挂满了黑木悬棺,他拿出宝贝放于罗盘上,只见一枚金光灿灿的汤匙在罗盘中旋转开来,转了几圈便停了下来。

    道人看罢汤匙柄尾所指之向正是悬棺之处,叫一声“妙也”,便沿着石壁向悬棺挂处攀登而上。

    来到悬棺挂处,见一口棺木后有个石洞,道人拿出火折吹了吹,便钻了进去。

    一条石梯从石洞后蜿蜒而下,那道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下到洞底。

    洞底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样,瞠目难寻半点光。道人急忙对着火折用力吹了一口气,想让火光亮些,方能看清洞内景象。

    可是任凭他如何用力吹,那火折依旧半死不活般忽明忽暗,道人已顾不得那么许多,举着微光忙向四周查看,因为他知道汤匙所指之处必有财富。

    找了片刻,道人借着微光,见一副金棺若隐若现就在石洞壁下,于是朝着金棺疾步驰去,怎奈不知什么绊住了腿,一个踉跄摔了个跟头,道人急忙爬起来吹了吹火折。

    定睛细看,见地上有九个白骨人头,道人叫一声“晦气!”提腿便踢在脚下的人头上。

    那人头一碰竟然亮了起来,道人急忙俯身去看,见地上的九颗人头颅顶已被挖开,头颅内灌满了灯油,一根灯芯从头顶支出,此刻那灯芯尖正闪出一粒如黄豆般大小的火光。

    “人头九盏灯?”

    道人心想我管你几盏灯,富贵就在眼前,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道人见自己的火折子正吹不亮,便捡起一颗人头颅灯,拨了拨颅中灯芯,举着颅灯就去细看那口金棺。见那金棺盖上有枚宝珠,灯光射去闪闪发光。

    道人欣喜,急忙伸手去取。怎奈一拔之下,宝珠毫无动静,道人一抖手腕,使出一股猛力,却见宝珠仍是纹丝不动。

    他心想只能爬到金棺盖上,用脚蹬地,借力提拔,方可得手!

    道人跳上金棺,走了几步,突觉金棺一个滚翻,便从金棺上落了下去。

    这一落,道人只觉身子如坠深渊一般,风从耳边呼呼划过,半晌,才听嗙镗一声,才知自己掉入了水中。耳鼻内一股洪流涌来,直呛得那他肺中巨痛。

    棺底洪流卷着道人冲进暗河,河水奔腾而下,又卷着他在地下阴河中横冲直撞,道人暗叫一声“苦也!”便昏死过去……

    等那道人醒来之时,发现身躺河石之上,吃力爬了起来,见远处山腰中有座青瓦老宅,似有人烟,道人这才拖着残躯向山间老宅爬去。

    而那山间的青瓦老宅中正住着一个没落秀才,姓姬名显仁,正值清朝覆灭,自然家道陨落。加之自己的两个大烟枪儿子常年沉迷“福寿膏”,姬显仁年轻积累的家业已经只剩空屋几间,家徒四壁。

    傍晚时分,那道人来到姬家老宅,想在此寄住一宿,显仁公向来好客,又见道人衣褛破烂,狼狈不堪,便起了好心。

    虽家中锅净瓢空,还是叫管家龙阿四把家中唯一的一只母鸡杀来待客。

    饭间,那道人说:“看家主这面相,是衣食无忧之人,怎得落得如此落魄?”

    显仁公酌了口杯中苦酒,笑道:“家门不幸,出了两个败类。”

    道人边听边夹起粗瓷碗中的一块鸡腿放入口中,回道:“唉,家主拮据如甚,唯一的母鸡都杀与我吃,此恩甚厚啊!”

    显仁公笑道:“吃吃吃!人世如苍狗,万事似浮云!”说罢看着身旁一直默默立着的龙阿四,对他道:“阿四,过来一起吃吧!这些年你跟着我受了许多苦!吃了这顿,你另谋它去吧!我已无力给你工钱了!”

    龙阿四道:“老爷待我如亲人一般,我若离去,谁来照顾您的生活起居,如今您已是古稀之身,我怎忍心。”

    说罢,却依旧立在显仁公身旁,他心知这顿佳肴美馔,实是主人几年来不曾吃过的最好饭菜,不忍心分一杯羹,只希望主人吃好喝好。

    道人见状,向龙阿四道:“你这小厮,你家主人既已发话,还伫着甚,过来一起享用吧,我今有套富贵送与你家主人,以报赐食之恩。吃了这顿,明日定叫尔等腰缠万贯,金玉满堂!”

    龙阿四这才坐了过来,忙给二位斟满了酒,显仁公酌了口酒,道:“我已黄土淹至脖颈,富贵与我何用哉?哈哈哈。”

    那道人听了,没有反驳,只是说道:“看家主这房宅之势,想来你也是晓风水之人,此地风水极佳,地龙庇佑,是个真龙之地!只是可惜啊可惜…”

    显仁公听了不由忆起往昔生涯,二十岁便得了秀才,三十岁桃李满门庭,四十岁门生及第,五十岁家资溢横…回望如今却这般困窘,脸上渐露苦涩,闭默不言。

    龙阿四听那道人连叫“可惜”,不懂其中缘由,急问可惜什么?

    道人道:“可惜这真龙之地,也是蒸笼之地,蒸笼里待的久耳,便熟也!不过为时不晚,移宅换地还来得及!”

    显仁公笑道:“老朽心有余而力不足也,逆子任由其自生自灭罢!”

    道人回道:“实不相瞒,我追龙寻脉至此,此处正是地龙昂头,龙头之下必有宝,等吾明日取来金银,助恩公另立家基!”

    说罢,从脖颈处扯下一枚吊坠,形如汤匙,金灿灿乏着金光。

    道人把吊坠平放于桌面,只见那吊坠在桌面转动不已。

    那道人随即说道:“这可是个宝呢,只要附近有大量金物,它便自转不停。”

    …………

    三人推盏至夜深,龙阿四方领着道人去了偏房休息。

    翌日,那道人辞笑而去,便钻进显仁公老宅山下的一片群山之中。

    一连过了数日,依旧不见道人回来,显仁公料想道人必是出了意外,唤来龙阿四带着几个壮汉,去山里寻人。

    第二日,傍晚时分,龙阿四和几个壮汉才从山下走来,众人抬着那道人回到显仁公老宅中,此刻那道人双腿不知被什么猛兽咬断,已然奄奄一息。

    见了显仁公,伸出双手,颤颤巍巍握住显仁公的手道:“恩…恩公,富贵没…没到手,老道…无以回报,我…我这有残…残简…二十一片,上书地龙决一部,是…是寻宝秘要,今…今以此报恩…您的老宅不便久…居,尽快…快搬离…”

    道人断断续续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袱递给了显仁公,又从脖子上扯下那枚金匙交给显仁公后,两眼一闭,驾鹤西去。

    显仁公见他衣缕破烂这般,想必也是个奔波苦命之人,命龙阿四带着几个大汉抬出自己的老木棺材,把道人葬在了宅后凹岩下。

    月起时分,显仁公唤来龙阿四,说要到长房家中去看看。

    这长房是显仁公三哥姬汝仁一家,显仁公是幺房,兄弟排行老末。姬汝仁年少从军,是曾国藩部下武官,在襄阳八虎庙围剿长毛贼时以身殉国。曾国藩念其忠勇,命手下把其骨灰运了回来,归故入土,汝仁一家老小依旧领其俸禄。

    汝仁家人见显仁公这么晚还来走动,寻思片刻,才知今日是他老人家寿辰,急忙备菜温酒。

    显仁公推盏几杯后,道:“我要走了!”说罢便让龙阿四牵着他起身回了老宅。

    到家之时,见二位瘾公子仍旧瘫躺于床,吸福寿膏。显仁公来到床前,突然屈膝跪下,给二位磕了个头。

    龙阿四见了一惊,忙将他扶起来,显仁公说,送他回房去安息。

    二公子见老头走了,伸了伸懒腰,道:“这老汉今天神神叨叨的,给我磕什么头?”

    大公子抖了抖烟枪,笑道:“老了,脑子坏了!二弟,来来来,继续整!”

    显仁公回到卧室,对龙阿四道:“阿四啊,这些年辛苦你了,老道士给的东西,我留着也没用,你还年轻,你拿去吧!”

    说着,把道人遗物递给龙阿四,阿四却不敢接。

    显仁公道:“拿着吧,啊!老道既赠于我,也算是我的东西,我也没什么值钱的给你,这个算是给你留个纪念啊,这枚黄金匙,我却有用!你去休息吧,啊?”

    龙阿四见他今天有些反常,心想估计是贪杯已然醉了,服侍他睡下,便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阿四端水给显仁公洗漱,叫了几声,没有动静,进屋拉开床帏,只见他老人家蜷缩席上,已然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