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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此起彼伏

    宜宾城,古称戎州,城中心有座古楼,此楼前身乃明朝中期所建谯楼,唤名经书楼,后毁于明末兵火之中,清初重建此楼,名之“大观楼”。

    沿大观楼往西走,有条街叫打金街。清末,此街开办“大箋厂”打制金箔、锡箔、供匾对、寺庙神佛贴金和做祭祀用的金锭、银锭,“打金街”由此得名。

    建国前夕,我家老爷子在此街留得一间铺子,专为打金人供应金质。岁月流逝,时过境迁,如今已没了打金行业,我家老铺也改了营生,开了间玉器首饰店,名曰“古玉金香”。

    五年前,我铺子门口来了个小丐,衣缕寒酸,面黄肌瘦。

    我扔给他半个馒头,叫他拿了快走,莫要堵了我的财道。

    小丐接了馒头就啃,却不曾有离去之意,我有些恼怒:“赖着不走,还想过年不成??”

    他吧唧着一张干裂的嘴唇,道:“吾乃丐帮第九十九代帮主,你这娃子!怎如此无礼!天是吾被,地乃我床,你这憨痴!现如今正躺在吾被子里,却反轰我走,真是岂有此理!”

    “哟呵!遇到赖皮狗了?!”我嘴里骂着,冲进屋提了把夜壶出来,就要往他头上倒。

    “你个砍脑壳的!我孙子来了!你怎么用我的尿壶泡茶呢?好无礼啊!”我犯老年痴呆多年的爷爷,突然从门口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挥着拐杖对我骂到。

    唉,这老小子又犯糊涂了,对,他是孙子,不过不是你孙子,是我孙子,我心里嘀咕着把夜壶放了下来,向小丐道:“嘿,孙子!你快走吧!你爷爷,还要做生意呢!”

    “爷爷我老了,不做生意了,脑袋瓜子不好使喽!”一旁的老小子又插嘴道。

    那小丐听了,乐了!一把抱住我家老爷子,哭诉道:“爷爷啊!我找的您好辛苦啊!呜呜呜……”边假哭着,边漏张半脸对我奸笑。

    “你行啊!这孙子装的!”

    我心里暗骂的同时,又见老小子俯下身用手抚了抚小丐的头,微笑道:“孙子乖!孙子乖!上街给你买个猪奶奶……咦!孙子!你这头发好生乱啊,还有一股酸骚味儿,比我的尿壶都臭!这可不好!”

    老小子说着,用拐棍指着我,命令道:“鑫云啊!快带我孙子去洗洗!大户人家,邋里邋遢,成何体统!”

    ……

    就这样,我爷爷从此多了个孙子叫钱无用。唉,转念一想,要饭的能要到一个家和一个爷爷,也确实牛叉。

    不过钱无用这孙子挺讲义气,做事也利索,我两一来二去,混的熟了,人前我叫他兄弟,人后我就唤他孙子。

    这天午后,天气闷热,我上二楼小憩片刻,正睡得懵懵乎乎,突被钱无用摇醒过来,

    “孙子,咋的了?”我问。

    钱无用一脸坏笑道:“老云,你媳妇儿来了!”

    “我媳妇儿?什么媳妇儿?!你有奶奶了?”我道。

    钱无用一脸严肃道:“楼下,美女找你!”说罢,转身下去了。

    单身成狗的我虽然有些兴奋,但心里还是有些诧异。

    拉开凉椅旁的窗帘,夕阳斜下,黄灿灿的晚霞已铺满小城幕空,近来生意暗淡,下午基本都以休憩打发时光。

    下楼来,见柜台前钱无用正与一女子闲谈,我打量过去,见那女子脸上戴一副黑镜,两耳捂一对毛绒耳罩,这三伏天的闷热,她的耳朵……

    来到柜前,我假装对钱无用问道:

    “咳咳!老钱,谁找我啊?”

    两人听我话出,扭头看来。

    “喏,正是这位绒耳美女!”

    女孩见我,嘴角上扬,道:“云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说罢,便上来挽我胳膊。

    我脸一红,急忙委婉推开她伸来的手,有些腼腆,道:“您…您是?!”

    “哎呀,我是龙伯伯给你找的媳妇呀!我是来跟你成亲的呀。”

    看她也有几分姿色,一听我媳妇儿,还要成亲,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惊讶:“莫乱说话!莫乱说话!”

    我说着走到茶几边,坐了下来,酌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看见美女,就结巴)镇了镇神,对她道:“龙伯伯?成亲?”

    那女孩此刻也来到茶几边,挨着我坐了下来,我见势急忙往边上挪了挪。

    女孩冲我笑嘻嘻道:“龙伯伯就是在山伯伯呀,许久以前我父亲就与您父亲指腹为亲,定了娃娃亲。我更是龙伯伯十年前收的关门弟子,这个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嘻嘻…”

    “关门弟子?!”

    “是啊!不信你看这个!”

    女孩见我两眼尽是狐疑之光,急忙抬起左手,从大拇指上拔下一枚扳指,向我递来。

    我接过一看,竟是父亲那枚执金扳指。

    “老爹十多年来杳无音讯,难道这女子还当真在哪里遇到不成?…”我心里暗想。

    那女孩见我发愣,急忙又从她带来的行李中取出一份信件,递给我道:“你不信?!这里还有信!”

    我拆开信封,只见信笺上写到:

    云儿,见信如见父。汝与小钱可安好?

    十余年来,父有要事执着,无半点闲暇顾念家事,望儿勿忧!

    今念汝已成年,是否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而负大好韶光逝之东流,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古人云,成家立业,更要业立家成。

    今,父特为汝择的佳丽,望儿速取吉日以成人生之大事,而后立业承志,光耀门楣。

    切记切记!

    父笔,龙在山。”

    我看罢,有些失望,放下茶杯,心里寻思

    “钱无用五年前才来到我这里,那时候,老爹早就失踪了六年,老爹当然不知钱无用是谁,怎么还提及他?这姑娘自个还称什么关门弟子?…”

    女子见我半天不吱声,开口道:“莫道高山必有龙。”

    我一惊,居然还会地龙诀,随即道:“隐龙平地不现身。”

    “轩辕十四望星术。”

    “归藏藏尽天下金。”

    如此说来,这女子难不成与我家有些关系。

    我又问:“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道:“money”

    “莽丽儿?”

    钱无用见我一脸懵,道:“money,英文钱的意思。”

    “哦哦,姓钱…好!我就很爱钱……但有的人,却说钱无用……”我尴尬的敷衍道。

    女子笑道:“我不姓钱,我叫蒙哩。”

    钱无用在柜台旁抄着账本儿,笑道:“哎,我说姑娘,你是不是还有一位妹妹叫娜莎呀?”

    女子疑惑问道:“什么妹妹叫哪啥?哪啥什么!”

    钱无用笑道:“蒙娜丽莎啊!你叫蒙哩,那她不就叫娜莎了吗?”

    女孩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哪啥是LS还是娜莎!”

    我接过话问:“小哩姑娘,你的耳朵?不热吗?”

    说罢指了指她的耳罩。

    小哩道:“我这是天生灵耳,能听万物之言。”

    钱无用又抬起头说道:“丑就丑吧,也不用热天裹起来!”

    小哩却没生气,道:“我的耳朵缺点就是什么都能听见,很是烦恼,唉…只有裹起来。”

    我见她说起谎来,脸不红,耳不赤,当然,耳赤不赤,倒看不见,问她:“灵耳?怎么个灵法?”

    她听了,口里发出“吱吱”两声,只见从她行李里跳出一只雪白小貂,一道白影便窜到她腿上,抬起小头脑袋,望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命令?

    “去!给云爷行个礼儿!”小哩命令道。

    那小貂儿听罢,居然跳到我面前茶几上,抱起爪子,对我鞠了两躬。

    “乖乖,这女子竟然还耍起了杂技!”我心里暗道。

    钱无用看了也是十分惊奇,说:“我说姑娘,这个和灵耳扯不上关系吧,只能说明你调教宠物有方!”

    小哩露出一脸不屑,道:“不给钱爷露一手,你钱爷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小哩特意背对老钱,继续道:“钱爷你随便取件东西放在你的台面!”

    钱无用听了,我见他随手摸了摸什么东西,道:“好也!”

    小哩对着雪貂吱吱两声,那貂儿蹦蹬一下,跳到了柜台上,东张西望几下,蹦蹬又跳到茶几上,抬起小脑袋,对女孩吱吱乱叫。

    小哩听了,笑道:“钱爷台面上放的是两枚硬币吧!”

    老钱听了,从台面捏起两枚硬币向我示意,道:“神了!”

    “实属罕见,这白毛畜牲不但能识物,还能数数?!”

    我心里有些不信,对女孩说道:“那你的眼睛?!”

    小哩道:“天生夜眼,惧光!”

    听罢,我正欲言,小哩抢道:“一路舟车劳顿,我有些累了!麻烦给我收拾间房间!我要休息!”

    老钱望向我,我心里暗自忖度,这女孩谎话连篇,不知来意几何,我倒要看看她要唱哪一出戏,对钱无用道:“孙子,二楼还有一间卧室,给你奶奶收拾收拾吧!”

    “哩奶奶?我还是个姑娘!”小哩一脸惊讶。

    “别理他,疯人疯语,没大没小!”我和钱无用开惯了玩笑,他不建议,钱无用说完,继续道:“姑娘您,这边请!”

    女孩上楼前,又对我道:“云哥儿,九点来叫我,然后请我吃饭!为我接风洗尘!”

    “……”

    我一脸懵,真把这当你家了……?

    我心里纳闷着,正准备转身去柜台看看账本儿,我爷爷突然从身后促脸过来,问我:“钱真的无用吗?如果谁对你说钱没用,那她一定是蒙你的!蒙你的!嘿嘿嘿!”

    说罢,杵着拐杖出门去了,我急忙叫来保姆吴妈跟着他,他什么都记不得,怕他走失。

    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身影,不由有些感慨,想当年,这老小子也算是一号人物,如今被老年痴呆症折磨了二十多年,幸好九十多岁的他,身体还算健朗,饮食也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