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节趣事
我走向赵家少女，她仍蹲在地上哭泣。
看见我返回，她却抹了把泪，扭头偏向一旁。
我弯腰捡起她面前的荷包，看向她，发现她正斜着眼看我。
我看她时，她顿时慌乱地看着天空，白皙的脸上爬上来两朵淡淡的红云。
我向她道歉：“好了，你的礼物贫僧收下了，贫僧很喜欢。”
她顿时笑了，笑容里透着狡黠和得意。
她说：“我从来没给人送过荷包，你收了我的荷包，将来就得下山娶我。”
“啊？”我顿时张大了嘴巴，觉得荷包要也不是，扔也不是，像山芋一样有些烫手了。
“嘻嘻，逗你的，”她开心地笑，“下一年，你还到我家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嗯。”
此后我们俩谁都没说话。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的脸更烫了，她的脸更红了。
赵掌柜终于“咳咳”了几声：“一蝉小师父，咱该上山了。”
路上他对我说：“喜欢我女儿，那你得还俗。”
我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我紧紧握着那个荷包，等回到了华云寺，我找来针线，以缝衣服为由，把荷包缝在了我的僧衣里。
于是我的师兄弟们问我，为什么我身上总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我双手合十道：“佛心澄澈，自带清香。”
恰逢老方丈路过我的身边，吸了吸鼻子，拿干枯的瘦手拍了我光头一巴掌：
“真能装！”
秋去冬来，眨眼，过年了。
那一年的新年下了很大的雪，雪把山都封了。
好在华云寺早在深秋就备好了木柴、粮油、米面，和尚们因此得以照常起居生活。
在这个冬天，赵家少女上山来烧香祈福，她总是围着寺庙到处跑。
有时我在佛堂念经，有时我在伙房帮厨，有时我在塔林清扫落叶，她总能找到我。
她总是借口到处逛逛。
她说除夕前她会上山来送春联，到时候再来看我，但是除夕前夜大雪封山了，我不由十分的失落。
买不到山下的春联，老方丈可高兴，掏出文房四宝，让我们挨个去方丈办公室领他现作的春联。
老方丈着实过了把当文人的瘾。
我也领了两张福字和一对春联，我和同房间的一灯师兄和了浆糊，一起把它们贴在寮房的窗子和大门上。
有山下人喜欢把“福”字贴倒，寓意为“福来到”。
一灯师兄就喜欢这样干。
于是我的犟脾气立刻发作了：“一灯师兄，你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求福可以，六祖曾说求福报得福报，我们可以求福。”
“但把本来是正的事物给弄颠倒，你这样并不能求到福，只会带来颠倒。”
一灯师兄贴好了“倒福”，张开双臂护着，瞪着我道：“你可别犟！”
“这就是个新年愿望，不必较真儿。”
“你如果再跟往年一样偷偷把我贴好的福给片下来，看我不修理你！”
“还有，别再提‘六祖’这俩字，小心师兄我不讲情面，举报你偷看《六祖坛经》！”
我敏锐地道：“师兄，你是不是也偷偷看《六祖坛经》？不然你为什么不直接举报我呢？”
“胡说！方丈天天嚷嚷着不让我们被南禅所迷惑，并把《六祖坛经》列为了禁书之一，我能偷看？”
“你再敢乱说，小心师兄我揍你！”
我讪讪一笑：“是，师兄，我绝不乱说你偷看《六祖坛经》的事。”
屋外，大雪纷飞。
我和师兄弟们聚在屋里打麻将、嗑瓜子，直到深夜子时。
戒律院的胖大和尚法海这才醉醺醺冲进寮房，提着擀面杖猛敲门板：“都几点了，还不熄灯？”
于是我们一哄而散，麻溜儿的收拾好卫生，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听着北风呼啸，听着法海大和尚用擀面杖敲其他寮房的门板，他的大嗓门响彻夜空：
“关灯，休息！”
师兄弟们悄悄聊了会儿天，各自睡了，我却没有。
我下了床，提着早就藏在我床底的包裹，悄悄地溜出了寮房。
我看到屋外很亮堂，世界一片洁白，大雪正落在白色的古刹屋檐和院落，将华云寺庙染成了动态的剪影。
我有感于这美丽而又神秘的雪夜，却什么诗都吟诵不了，只能“啊”一下，就没了正文儿。
但我得干正事儿！
于是我站在自家寮房门口，打开包袱，找到小刀，开始对一灯师兄白天贴的“倒福”下手。
我用小刀将贴得牢牢实实的福字给片了下来。
然后我又和了新的浆糊，把福字摆正了，贴了上去。
看着正了的福字，我才满意地笑了。
就这样我开始寺庙中忙碌，一直忙碌到拂晓时分，整个寺庙里凡是贴倒的福字，全部惨遭了我的‘毒手’。
我则被冻僵了手，鼻涕像冰柱一样躺在我的唇沟上，浑身是雪。
我又溜回了房间。
等我睡不多久，就被一阵噼里啪啦地早晨鞭炮声吵醒了，然后就听见师兄们的喊声响彻寺庙：
“一蝉，你这头犟驴，昨晚又不睡觉！”
“把我贴的倒福全都给霍霍烂了！”
“有意思嘛你！”
有意思，我不仅觉得很有意思，还觉得我做的很对。
因为我想本来是正的东西，怎么能为了人欲，就把它颠倒为反呢？
就好比你倒立着看世界，明明是你倒了，却说世界倒了，于是要把世界倒过来，这样世界就正了，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心若不正，你所求的，只是一场虚幻。
听着屋外的鞭炮声，我又爬起床来，和师兄弟们一起放鞭炮。
放了鞭炮，我们一起去找方丈领压岁钱。
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师兄弟们都得了一贯铜钱，用红绳系着，看着很是喜庆。
师兄弟们都很高兴。
唯独到我时，老方丈给了我一个人脸那么大的红包。
师兄弟们顿时嫉妒出了驴叫，恨老方丈不公平。
我却当着老方丈的面说：“你们别傻了，老秃驴这个人精，怎么会当着你们的面送我红包，要送也是偷偷给啊！”
“是啊！”师兄弟们议论纷纷。
然后师兄弟们自觉说错了话，赶忙溜了，因为老方丈的脸已经拉得跟驴脸一样长了。
“一蝉，你说谁是老秃驴？”
“方丈，”我讪笑，“我说你就是老秃驴！”
方丈瞪眼，到处找扫把。
但我已经溜了。
我是在故意报复他，谁让他整我来着——因为我知道他给我的压根儿就不是红包，我一摸就能摸出来，里面就是一张纸。
我躲到茅房里，打开红包一看，呵呵，里面果然是一张纸。
纸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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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点，还是点。
没有一个字。
看见我返回，她却抹了把泪，扭头偏向一旁。
我弯腰捡起她面前的荷包，看向她，发现她正斜着眼看我。
我看她时，她顿时慌乱地看着天空，白皙的脸上爬上来两朵淡淡的红云。
我向她道歉：“好了，你的礼物贫僧收下了，贫僧很喜欢。”
她顿时笑了，笑容里透着狡黠和得意。
她说：“我从来没给人送过荷包，你收了我的荷包，将来就得下山娶我。”
“啊？”我顿时张大了嘴巴，觉得荷包要也不是，扔也不是，像山芋一样有些烫手了。
“嘻嘻，逗你的，”她开心地笑，“下一年，你还到我家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嗯。”
此后我们俩谁都没说话。
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的脸更烫了，她的脸更红了。
赵掌柜终于“咳咳”了几声：“一蝉小师父，咱该上山了。”
路上他对我说：“喜欢我女儿，那你得还俗。”
我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我紧紧握着那个荷包，等回到了华云寺，我找来针线，以缝衣服为由，把荷包缝在了我的僧衣里。
于是我的师兄弟们问我，为什么我身上总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我双手合十道：“佛心澄澈，自带清香。”
恰逢老方丈路过我的身边，吸了吸鼻子，拿干枯的瘦手拍了我光头一巴掌：
“真能装！”
秋去冬来，眨眼，过年了。
那一年的新年下了很大的雪，雪把山都封了。
好在华云寺早在深秋就备好了木柴、粮油、米面，和尚们因此得以照常起居生活。
在这个冬天，赵家少女上山来烧香祈福，她总是围着寺庙到处跑。
有时我在佛堂念经，有时我在伙房帮厨，有时我在塔林清扫落叶，她总能找到我。
她总是借口到处逛逛。
她说除夕前她会上山来送春联，到时候再来看我，但是除夕前夜大雪封山了，我不由十分的失落。
买不到山下的春联，老方丈可高兴，掏出文房四宝，让我们挨个去方丈办公室领他现作的春联。
老方丈着实过了把当文人的瘾。
我也领了两张福字和一对春联，我和同房间的一灯师兄和了浆糊，一起把它们贴在寮房的窗子和大门上。
有山下人喜欢把“福”字贴倒，寓意为“福来到”。
一灯师兄就喜欢这样干。
于是我的犟脾气立刻发作了：“一灯师兄，你这种行为是不对的。求福可以，六祖曾说求福报得福报，我们可以求福。”
“但把本来是正的事物给弄颠倒，你这样并不能求到福，只会带来颠倒。”
一灯师兄贴好了“倒福”，张开双臂护着，瞪着我道：“你可别犟！”
“这就是个新年愿望，不必较真儿。”
“你如果再跟往年一样偷偷把我贴好的福给片下来，看我不修理你！”
“还有，别再提‘六祖’这俩字，小心师兄我不讲情面，举报你偷看《六祖坛经》！”
我敏锐地道：“师兄，你是不是也偷偷看《六祖坛经》？不然你为什么不直接举报我呢？”
“胡说！方丈天天嚷嚷着不让我们被南禅所迷惑，并把《六祖坛经》列为了禁书之一，我能偷看？”
“你再敢乱说，小心师兄我揍你！”
我讪讪一笑：“是，师兄，我绝不乱说你偷看《六祖坛经》的事。”
屋外，大雪纷飞。
我和师兄弟们聚在屋里打麻将、嗑瓜子，直到深夜子时。
戒律院的胖大和尚法海这才醉醺醺冲进寮房，提着擀面杖猛敲门板：“都几点了，还不熄灯？”
于是我们一哄而散，麻溜儿的收拾好卫生，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听着北风呼啸，听着法海大和尚用擀面杖敲其他寮房的门板，他的大嗓门响彻夜空：
“关灯，休息！”
师兄弟们悄悄聊了会儿天，各自睡了，我却没有。
我下了床，提着早就藏在我床底的包裹，悄悄地溜出了寮房。
我看到屋外很亮堂，世界一片洁白，大雪正落在白色的古刹屋檐和院落，将华云寺庙染成了动态的剪影。
我有感于这美丽而又神秘的雪夜，却什么诗都吟诵不了，只能“啊”一下，就没了正文儿。
但我得干正事儿！
于是我站在自家寮房门口，打开包袱，找到小刀，开始对一灯师兄白天贴的“倒福”下手。
我用小刀将贴得牢牢实实的福字给片了下来。
然后我又和了新的浆糊，把福字摆正了，贴了上去。
看着正了的福字，我才满意地笑了。
就这样我开始寺庙中忙碌，一直忙碌到拂晓时分，整个寺庙里凡是贴倒的福字，全部惨遭了我的‘毒手’。
我则被冻僵了手，鼻涕像冰柱一样躺在我的唇沟上，浑身是雪。
我又溜回了房间。
等我睡不多久，就被一阵噼里啪啦地早晨鞭炮声吵醒了，然后就听见师兄们的喊声响彻寺庙：
“一蝉，你这头犟驴，昨晚又不睡觉！”
“把我贴的倒福全都给霍霍烂了！”
“有意思嘛你！”
有意思，我不仅觉得很有意思，还觉得我做的很对。
因为我想本来是正的东西，怎么能为了人欲，就把它颠倒为反呢？
就好比你倒立着看世界，明明是你倒了，却说世界倒了，于是要把世界倒过来，这样世界就正了，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心若不正，你所求的，只是一场虚幻。
听着屋外的鞭炮声，我又爬起床来，和师兄弟们一起放鞭炮。
放了鞭炮，我们一起去找方丈领压岁钱。
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师兄弟们都得了一贯铜钱，用红绳系着，看着很是喜庆。
师兄弟们都很高兴。
唯独到我时，老方丈给了我一个人脸那么大的红包。
师兄弟们顿时嫉妒出了驴叫，恨老方丈不公平。
我却当着老方丈的面说：“你们别傻了，老秃驴这个人精，怎么会当着你们的面送我红包，要送也是偷偷给啊！”
“是啊！”师兄弟们议论纷纷。
然后师兄弟们自觉说错了话，赶忙溜了，因为老方丈的脸已经拉得跟驴脸一样长了。
“一蝉，你说谁是老秃驴？”
“方丈，”我讪笑，“我说你就是老秃驴！”
方丈瞪眼，到处找扫把。
但我已经溜了。
我是在故意报复他，谁让他整我来着——因为我知道他给我的压根儿就不是红包，我一摸就能摸出来，里面就是一张纸。
我躲到茅房里，打开红包一看，呵呵，里面果然是一张纸。
纸上的内容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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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点，还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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