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罚
李怀瑾给杨柳清念过的诗文中有一句：“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杨柳清当时粲然一笑，说那皇帝是傻的。
现在她跪在大殿上，心中乱作一团。
杨絮如罚她在这里跪一夜，回宫后不得再经手无名庄事宜，不得再私自笼络朝臣。
杨柳清想了好久，到底是哪件事触碰到了母皇的神经。
她自己当然不记得，两年多前她命阿刁杀了一个主持议和的大臣，因为她知道流火不日就会从波斯源源不断通往战场，知道不久战场上不只有战车，还有天上飞的，海里也将有搭载了飞机的大船，李怀瑾叫那玩意航母。
然而杨絮如不知道，杨絮如也在犹豫，杨柳清却逼她作出了选择。
或者说代她作了选择。
人皇的权威又一次被触碰，杨絮如无师自通了历代帝王都有的多疑特质。
即使杨柳清是皇太女，谁说得清哪天她就对杨絮如的行事十分不满，而直接夺权呢？
从走私流火，到工业革命，再到派陈最西行波斯，都是杨柳清一手推动的，北辽谈判是她去的，杨璟也是她杀的。
她还有一大群各个都是好手的忠实簇拥，叫“无名庄”，杨絮如几乎肯定若杨柳清即位会立刻把这个机构扶正。
她再三旁敲侧击杨桢，明白了那日他是被姐姐设计独自回京的。
杨柳清不明白，李怀瑾却很早就明白，亲生父母都怕孩子脱离掌控，君王更是如此，更何况杨絮如是她杨柳清的君主，也是她的母亲。
一个拐不过去的点就会引起很大的嫌隙。
杨柳清却很明白母皇明明不会嫌恶她的野心，母皇变了。
可是她不再是孩子了，杨絮如都怕她掐死自己，离她远远的，杨柳清都不能搭一下她的脉，不能探一下她的灵海。
上京的冬夜不比北境，却也是冷得彻骨的。
杨柳清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戴了面具的李怀瑾正焦急地等着她：“殿下你怎么整夜都没回宫？”
杨柳清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屏退左右道：“母皇罚我跪了一夜，从现在起我们都被幽禁在东宫里了。”
怀瑾愣了，不知怎么说，说什么。
“母皇一定是病了。”
怀瑾摇摇头：“皇帝就是这样的。”
“你不明白，你都不是这里的人。母皇她和五六年前很不一样了……以前的母皇绝不会忌惮我。”
“也许那时你还不值得忌惮。”
杨柳清一个劲摇头：“你不明白。”
杨柳清忽然巡视一圈：“月白呢？”
怀瑾心里忽然一空：“月白和阿刁被召走了……”
杨柳清急急起身出门，却在宫门被拦住：“殿下，陛下有旨，您还不能出东宫。”
杨柳清冷冷道：“那么你也该知道你们关不住我。”
那人谄媚地笑着：“陛下的意思，若殿下出了这个门，就再也见不到月白姑姑和阿刁了。”
杨柳清默然静立片刻，忽然抬手甩了那人一耳刮子，那人感觉脸侧火辣辣的疼，牙都打掉两颗，鼻血开了闸似的流。
杨柳清转身又回到暖阁，在怀瑾的注视下把桌案挪开，趴下对着地板敲敲。
笃笃笃，是实心的。
杨柳清翻开地板，那一条通道被封住了。
“殿下你不如就在这里等着，现在轻举妄动只会惊扰了陛下。”怀瑾拉住绕来绕去的杨柳清。
杨柳清推开她的手：“我要救他们。曾经我觉得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除了我只有四个，母皇父后，小桢和柳青，可现在过去了快十年了，我才发现月白和阿刁、师伯，甚至还有端木珩，还有你，都是很重要的。”
怀瑾一时不知是觉得温情还是怎的，杨柳清又说：“可母皇为什么要把我重要的人掳走？”
杨柳清看着头发已经长长的怀瑾，说：“你冒充本宫，本宫去找月白和阿刁。”
怀瑾知道这人下了决定就拉不回来，只得同意。
杨柳清轻巧地从房顶上飞跃到养心殿，没有异状，如果阿刁发挥得好是可以带着月白出宫的，杨柳清飞快奔向通往燕王府那边的宫门，阿刁若出宫一定会走这里。
阿刁没看见，看见了月白。
月白的尸体横在门槛上，双臂还往上举着，像是把人推出去。
月白的尸体没有人收拾，杀手定是去追杀阿刁了。
杨柳清缓了好久，还是无法接受月白被她敬爱的母皇杀了，尸体就在她面前这一事实。
她无声地流泪，从房顶一跃而下，抱起月白冰冷的身体，寒冬腊月的，她怎么穿得这样少。
杨柳清头深深埋在那冰凉的颈窝里，泪水湿透了月白单薄的衣衫，是啊，穿得这样单薄是因为杨柳清只叫她在暖阁里做事，怕她冷了会腹痛。
杨柳清想起月白与她的一帧帧一幕幕，颤抖得不能自已，月白那双原本可爱俏皮的眼也无神又惊恐。
杨柳清颤抖着手把她的眼合上，抱着她在小宫门上等。
过了有一个时辰，才有人来，是御前侍卫，吕溪和安正。
没有阿刁的影子。
“你们杀了阿刁？”杨柳清的泪还没绝，因为月白的身体竟然还能更冷。
那两个瑟瑟缩缩：“这……殿下，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杨柳清流着泪狞笑道：“那你们不过就是两把刀，本宫折两把刀还不行么？”
破空之声响起，回荡在整个皇宫。
两颗人头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杨柳清抱住月白的尸体，飞奔向柳府，把她藏在此处，门口有林术的封印，寻常人进不来。
杨柳清提剑回到东宫，一路上的宫人见她一身一脸的血都不敢说话，那看门的两个见她来了，大骇，其中一个的鼻血还残留在胸前的衣料上。
又是破空之声，又是咚咚两声人头落地。杨柳清收起剑只身前往养心殿，杨絮如正在午睡。
宫里本就是没人敢拦她的，何况现在拦了，日后皇太女即位了，还怎么在皇宫里干下去。
杨柳清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杨絮如床前，门没有带上，冷风吹进来，裹起杨柳清一生都不曾体会过的失望。
她虔诚地跪下搭了杨絮如的腕子，沉稳而有力，她又去探杨絮如的灵海，清明得没什么杂质。
杨絮如醒了，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杨柳清破碎地笑给她：“母皇，儿臣以为你病了，原来你还好好的。”
“你怎么这副样子……你杀了多少人？你要杀朕？来人！来……”
杨柳清捂住杨絮如的嘴，另一手探她的灵海：“母皇，你知道吗？修士可以只靠探人灵海就能杀人……”
现在她跪在大殿上，心中乱作一团。
杨絮如罚她在这里跪一夜，回宫后不得再经手无名庄事宜，不得再私自笼络朝臣。
杨柳清想了好久，到底是哪件事触碰到了母皇的神经。
她自己当然不记得，两年多前她命阿刁杀了一个主持议和的大臣，因为她知道流火不日就会从波斯源源不断通往战场，知道不久战场上不只有战车，还有天上飞的，海里也将有搭载了飞机的大船，李怀瑾叫那玩意航母。
然而杨絮如不知道，杨絮如也在犹豫，杨柳清却逼她作出了选择。
或者说代她作了选择。
人皇的权威又一次被触碰，杨絮如无师自通了历代帝王都有的多疑特质。
即使杨柳清是皇太女，谁说得清哪天她就对杨絮如的行事十分不满，而直接夺权呢？
从走私流火，到工业革命，再到派陈最西行波斯，都是杨柳清一手推动的，北辽谈判是她去的，杨璟也是她杀的。
她还有一大群各个都是好手的忠实簇拥，叫“无名庄”，杨絮如几乎肯定若杨柳清即位会立刻把这个机构扶正。
她再三旁敲侧击杨桢，明白了那日他是被姐姐设计独自回京的。
杨柳清不明白，李怀瑾却很早就明白，亲生父母都怕孩子脱离掌控，君王更是如此，更何况杨絮如是她杨柳清的君主，也是她的母亲。
一个拐不过去的点就会引起很大的嫌隙。
杨柳清却很明白母皇明明不会嫌恶她的野心，母皇变了。
可是她不再是孩子了，杨絮如都怕她掐死自己，离她远远的，杨柳清都不能搭一下她的脉，不能探一下她的灵海。
上京的冬夜不比北境，却也是冷得彻骨的。
杨柳清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戴了面具的李怀瑾正焦急地等着她：“殿下你怎么整夜都没回宫？”
杨柳清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屏退左右道：“母皇罚我跪了一夜，从现在起我们都被幽禁在东宫里了。”
怀瑾愣了，不知怎么说，说什么。
“母皇一定是病了。”
怀瑾摇摇头：“皇帝就是这样的。”
“你不明白，你都不是这里的人。母皇她和五六年前很不一样了……以前的母皇绝不会忌惮我。”
“也许那时你还不值得忌惮。”
杨柳清一个劲摇头：“你不明白。”
杨柳清忽然巡视一圈：“月白呢？”
怀瑾心里忽然一空：“月白和阿刁被召走了……”
杨柳清急急起身出门，却在宫门被拦住：“殿下，陛下有旨，您还不能出东宫。”
杨柳清冷冷道：“那么你也该知道你们关不住我。”
那人谄媚地笑着：“陛下的意思，若殿下出了这个门，就再也见不到月白姑姑和阿刁了。”
杨柳清默然静立片刻，忽然抬手甩了那人一耳刮子，那人感觉脸侧火辣辣的疼，牙都打掉两颗，鼻血开了闸似的流。
杨柳清转身又回到暖阁，在怀瑾的注视下把桌案挪开，趴下对着地板敲敲。
笃笃笃，是实心的。
杨柳清翻开地板，那一条通道被封住了。
“殿下你不如就在这里等着，现在轻举妄动只会惊扰了陛下。”怀瑾拉住绕来绕去的杨柳清。
杨柳清推开她的手：“我要救他们。曾经我觉得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除了我只有四个，母皇父后，小桢和柳青，可现在过去了快十年了，我才发现月白和阿刁、师伯，甚至还有端木珩，还有你，都是很重要的。”
怀瑾一时不知是觉得温情还是怎的，杨柳清又说：“可母皇为什么要把我重要的人掳走？”
杨柳清看着头发已经长长的怀瑾，说：“你冒充本宫，本宫去找月白和阿刁。”
怀瑾知道这人下了决定就拉不回来，只得同意。
杨柳清轻巧地从房顶上飞跃到养心殿，没有异状，如果阿刁发挥得好是可以带着月白出宫的，杨柳清飞快奔向通往燕王府那边的宫门，阿刁若出宫一定会走这里。
阿刁没看见，看见了月白。
月白的尸体横在门槛上，双臂还往上举着，像是把人推出去。
月白的尸体没有人收拾，杀手定是去追杀阿刁了。
杨柳清缓了好久，还是无法接受月白被她敬爱的母皇杀了，尸体就在她面前这一事实。
她无声地流泪，从房顶一跃而下，抱起月白冰冷的身体，寒冬腊月的，她怎么穿得这样少。
杨柳清头深深埋在那冰凉的颈窝里，泪水湿透了月白单薄的衣衫，是啊，穿得这样单薄是因为杨柳清只叫她在暖阁里做事，怕她冷了会腹痛。
杨柳清想起月白与她的一帧帧一幕幕，颤抖得不能自已，月白那双原本可爱俏皮的眼也无神又惊恐。
杨柳清颤抖着手把她的眼合上，抱着她在小宫门上等。
过了有一个时辰，才有人来，是御前侍卫，吕溪和安正。
没有阿刁的影子。
“你们杀了阿刁？”杨柳清的泪还没绝，因为月白的身体竟然还能更冷。
那两个瑟瑟缩缩：“这……殿下，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杨柳清流着泪狞笑道：“那你们不过就是两把刀，本宫折两把刀还不行么？”
破空之声响起，回荡在整个皇宫。
两颗人头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杨柳清抱住月白的尸体，飞奔向柳府，把她藏在此处，门口有林术的封印，寻常人进不来。
杨柳清提剑回到东宫，一路上的宫人见她一身一脸的血都不敢说话，那看门的两个见她来了，大骇，其中一个的鼻血还残留在胸前的衣料上。
又是破空之声，又是咚咚两声人头落地。杨柳清收起剑只身前往养心殿，杨絮如正在午睡。
宫里本就是没人敢拦她的，何况现在拦了，日后皇太女即位了，还怎么在皇宫里干下去。
杨柳清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杨絮如床前，门没有带上，冷风吹进来，裹起杨柳清一生都不曾体会过的失望。
她虔诚地跪下搭了杨絮如的腕子，沉稳而有力，她又去探杨絮如的灵海，清明得没什么杂质。
杨絮如醒了，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杨柳清破碎地笑给她：“母皇，儿臣以为你病了，原来你还好好的。”
“你怎么这副样子……你杀了多少人？你要杀朕？来人！来……”
杨柳清捂住杨絮如的嘴，另一手探她的灵海：“母皇，你知道吗？修士可以只靠探人灵海就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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