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扉

    第二日，白榆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萧瑶瑶满脸泪痕地站在门外，见白榆开门便扑了上来，将头埋在她肩上，低声抽泣起来。白榆一愣，问她发生了什么，萧瑶瑶不答，只是哭，将白榆的衣裳都染湿了一片。

    白榆无奈，只好拉她进屋。但这个小祖宗进了屋也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弄得白榆束手无策。萧瑶瑶瘦极了，身子薄的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会随风而去。她病态白的皮肤因情绪激动泛起了红。

    楼下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萧瑶瑶顿时安静下来，慌张地抓住白榆的手，“榆儿姐姐救救我，我没有杀人，是他们在污蔑我……呜呜呜……是他们要抢兄长的神器故意设局，我没有……没有……”一阵敲门声适时响起，萧瑶瑶噤声，面露惊恐，那只拉住白榆的手不住颤抖。“师侄，是我。”门外传来宣润的声音。白榆不应。她将萧瑶瑶藏进被子里，散开头发，只着里衣，随手扯一件外裳披上，打开门，懒懒地倚在门框上，“是小师叔啊，找我何事。”她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如她所料，宣润一见她只穿了里衣，连忙背过身去。故作镇定道：“只是寻一人罢了。抱歉惊扰了姑娘。”“小师叔是寻何人，竟寻到我这儿来了……不会是一位姑娘吧？”“对，师侄……”宣润下意识回头，便对上白榆嘲讽的笑，“哦~姑娘。师叔好雅兴。”白榆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宣润。宣润一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羞得满脸通红，“师侄，你别误会，我不是登徒子。”白榆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哎呀，多有打扰，误会一场，我先走了。”宣润一拍脑袋，急急忙忙地下了楼。白榆一直站在门口，直到他走远了才转身回屋。

    宣润飞快逃离现场，春风料峭却吹不散他身上涌起的热意。都是路仁那小子出的馊主意，说见过小姐与白姑娘同乘一车，看起来私交甚好。因着处处寻小姐不见，便以什么大局为重怂恿他来白榆住处。这下他的老脸可丢尽了。不对，宣润突然警觉起来，他刚刚一时心急，竟疏忽了。能让萧景明那小子收为徒弟之人定不会是那不知礼数之人，那她方才种种行径便只能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又想起上楼时隐约听见的动静。于是猛地转身，回到馨雅苑。人到楼下，他却犹豫了，想起少女那过分惹眼的身姿，他的脸一下就熟透了。他闭上眼将那画面从脑海中挥去，踌躇再三，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在楼下守株待兔，既不有损他的颜面，又不怕她们不出来。我可真是个机灵鬼。宣润颇为得意地想着。

    就在宣润走后，白榆一回屋便见萧瑶瑶从被子里探出头。“他走了？”萧瑶瑶怯怯问道。“我猜他只是暂时离开，毕竟是连续五年的江湖荣誉榜榜首。我这雕虫小技可瞒不了他太久。”白榆双手抱在胸前，继续道：“所以大小姐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于是萧瑶瑶便把她下山之事与白榆详细说了一通，包括她因担心白榆，偶然间撞见她被血月阁之人带走，冒着被抓回去的风险寻其兄长解救白榆之事。唯独省略了她与陆琛的那段旧事。“那你为何认为我一定会帮你。”白榆冷冷道，“我素来不爱多管闲事，尤其是别人的家事。”“姐姐嘴硬心软，你已经替我瞒着大师兄了，不是吗？”萧瑶瑶笑着，用软软的声音道。“而且……”萧瑶瑶迟疑了一下。白榆耐心地等着她说下去。“而且，蓬莱派那帮人因着哥哥得了神器百般不服，之前常常变着法子想让哥哥交出神器，想着搞个什么武林大选，说是让所有侠客都参与比拼，能者得此神器才显公允。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蓬莱派的贼心，可江湖中觊觎神器之人又岂止蓬莱一家呢？”小姑娘说着说着便露出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我怀疑他们这次虽表面是冲我来的，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哥。”见白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萧瑶瑶继续道：“姐姐，虽然我哥不说，但我觉得哥哥喜欢你。”还在脑海中分析事情因果的白榆听此言忽然浑身一颤，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萧瑶瑶没注意到白榆的异常，接着说：“哥哥看似温和，实则性子清冷，最不喜多管闲事。一开始他因着我的缘故同意救你，我还不奇怪，可当他亲自为你请了杏林派的大师兄疗伤，我便觉有些蹊跷。后来哥哥竟将夜光给了你，要知道他那神器是从不离身的。而且，哥哥几乎不管门派之事，他那天却当众收你为徒。不瞒你说，得知此事我可是惊讶了好久。旁人不知，我这做妹妹的可是一清二楚，我这哥哥怕是终于开了窍，对姐姐情根深种了。”情根深种？谁？就萧景明那德行像是那种会对别人情根深种的人吗？这绝对是她白榆今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白榆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一个坏点子，下次见到萧景明时她若是将他妹妹对他的评价告诉他，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一想到萧景明那近乎完美脸上出现尴尬的表情她就分外期待。萧瑶瑶见白榆露出了不可名状的笑容，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所以，看在我哥这么喜欢你的份上，姐姐就帮帮我们呗。”说完她还轻轻摇了摇白榆的手臂。

    “嘘，他好像回来了。你跟我来。”白榆拉着萧瑶瑶从房中的暗道离开了馨雅苑。这条暗道通往的正是后山，也是离下山侧门很近的地方。“如果你只是想找人怜悯你，那你找错了人。”白榆靠近萧瑶瑶，在她耳边轻声道：“可如果萧姑娘可以诚实一点，我倒是愿意与你合作。”“姐姐在说什么啊？”“事成之后，我要借灵泉一用。”“姐姐说话可算数？”“白榆相信小姐一定是清白的。”“好，成交。”萧瑶瑶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往假山后跑。突然她又回过头笑盈盈地向白榆挥了挥手。一缕晨光落于少女肩头，圣洁又美好。这是很久以后，白榆偶然想起内心都会泛起惋惜的美好。

    侧门旁一个衣着普通的路人与萧瑶瑶擦肩而过，“事成之后，记得与阁主的约定。”“自然。”没人注意到萧瑶瑶手中多了一封信函。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后院，按上墙上的一块砖，啪嗒一声，一条暗道浮现。“呵，一群蠢货。”

    送走萧瑶瑶后，白榆沿着一条小路一边走一边消化刚刚得知的信息。不知不绝她就走到了演武场。休息日的演武场略显空旷。一个白色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慕容雪一袭白衣像盛开的白梅，银色的剑在她手中或似游龙或似闪电。凌厉的剑气击落了一旁的梅花，纷纷扬扬，如雪如絮。“出匣电飞掣，纤腰气激昂。”白榆的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此前闲时于一本诗集中读到的句子。“阿榆！”慕容雪惊喜地向白榆奔来，如果没有那随之而来的剑气，白榆觉得自己应该会有些心动吧。叮地一声，白榆凭空用灵力幻化出一把剑接下慕容雪的招式。说来惭愧，身为修者，白榆至今都没有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二人在演武场上过了几招后，便一起坐于一旁的高台上歇息。从那里可以一览整个后山的风光。“阿榆你真厉害，竟然能凭空幻化灵剑，我就做不到。”慕容雪一脸真诚道。厉害吧，就是有点折寿。白榆心道。“阿雪也很厉害。”白榆回慕容雪一个同样真诚的笑。之后，二人一时无话，于是安静地欣赏起周围风光。良久，慕容雪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你那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救我。”说完，慕容雪颇有些局促不安地低头摆弄剑上的穗子。“或许是因为见不得拼尽全力的人没有好下场吧。”白榆笑着对上慕容雪的眼睛，“又或许我突然就想要巴结皇亲国戚。”慕容雪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半晌，她又道：“谢谢你，白榆。”白榆不语，二人相视一笑，将彼此心意收入眼底。

    宣润在馨雅苑楼下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慕容雪与白榆一路有说有笑地走来。慕容雪先瞧见了他，“师兄，你在这干嘛？”“啊，我路过，路过。”说着，宣润轻咳一声，装作悠闲的样子转身离去。“师兄今日有些奇怪……算了，不管他。阿榆，你等会儿来我房里，我给你尝尝我从京都带来的好吃的。”“那便多谢阿雪好意了。”白榆望着宣润仓皇离去的背影笑着答道。“咱俩谁跟谁，你少和我客气。”慕容雪牵起白榆的手，两人一起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