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雾
三人各自分工，划分片区点亮元素方碑，再以略微倾斜的图书馆为据点，约定做完各自的部分后就回此地汇合。
白小纯是第一个回来的，当他匆匆下楼，对进门的白小小投去赞许的目光时，变故再起。
室外忽然起了浓雾，极目望去一片灰暗，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触之竟有一股细微的吸噬力……这雾有问题！
他没有犹豫，强压恐惧对话幽影，询问迷雾之事，无果后他再次动用了一滴本源之血，扩展了权限，这才从对方口中撬出了惊人的信息。
迷雾会侵蚀活人的生命力，一开始的侵蚀会非常微弱，但在迷雾中待得越久，侵蚀就越严重，只有处于室内才可避免。而随着时间流逝，迷雾中怪物攻击的伤害同样会不断提高。
不仅如此，迷雾存续期间，每过一个时辰，还有冰霜巨人外出觅食，搜寻活人气息，择人而噬，且可破坏建筑。其每次出现后，散发的寒气都会累积在空气中，甚至室内都会被寒气侵蚀，长此以往，血液亦可被冻结……
避免被巨人吃掉亦或冻死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捱过一定时间内不死，身体就会被同化成本地怪物，遂而避免成为巨人的攻击对象。二是点亮整个世界所有区域内的元素方碑，驱散迷雾，打开一条通往幽王宫殿的通路。
果然，我的猜测没错，在这个世界待超过一定时间，会被同化成怪物。只有怪物才能不借助任何道具使用该世界的所有机关。而且，似乎幽王的力量越来越强了，甚至开始不断修改规则以对抗我的权限入侵……
“夜葬，我去找大宝，你可以不用跟来。”
白小纯一把拉住了转身欲走的白小小：
“我们一起去。”
若让小小留在这里，她一定不会听话，而且在建筑里也不安全，只有一起走，才是最安全的……对方没有反驳，二人当即踏入迷雾之中。
“大宝！”
“大宝——你听见就回个话！”
浓稠翻滚的迷雾几乎吞没了少年少女，使得一尺之外，周遭一切皆为灰暗，他们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好几次差点失足跌落峭壁亦或地陷，还好白小纯反应迅速，且全程互相拉手，未有丝毫放松，这才躲过了数次危机，又避免了失散。
可尽管种种艰险，依然无人回应他们密集的呼唤。而在浓雾之下，他们行进的步伐也远赶不上平时的速度，甚至撞上怪物后，由于其攻击力的不断提高，脱身都费劲了不少。只因如今没时间去点亮元素方碑，必须要尽快找到白大宝，再寻到藏身之处才行……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白小纯只觉其中疲惫更胜往日七天不眠不休，而白小小的反应则更加明显，她的脚步慢了一些，掌心亦开始渗出冷汗。他眉头紧锁，果然，幽王的迷雾可以绕过我的彼岸未来经，直接从源头削减生命力……
可少女却仿佛浑然不觉般，整个人都被强烈的心焦所占据，甚至失去理智：
“夜葬，这样下去不行……你去这边，我去那边，我们分头找！”
“不行！”
白小小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强硬的姿态，他牢牢攥紧了自己开始发抖的手，坚决道，
“浓雾不比平时，危险太多，我们绝不能分散！”
“可是，如果再找不到……”
见一向脾气火爆的女儿，此刻都带了哭腔，白小纯心下一痛，不由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却认真道，
“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大宝！”
他握住对方的手微微一紧，以示安慰，随即二人再次上路。只是一刻之后，白小纯发现自己也开始心悸与冒冷汗，同时浑身无力，不知不觉中步伐都慢了许多，而白小小更是连气息都渐渐微弱了下去。不行！再这样找下去，小小会没命！
他当机立断，背起了身形摇晃的少女，开始四顾寻找可藏身的狭小洞穴，不多时便感到对方的脑袋无力地垂在了自己肩上……难受与恐惧瞬间交加，心擂如鼓中，他强压下种种糟糕设想，勉力调动了全身仅存的修为，这才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不到一刻后发现了目标。
将白小小安置在幽深狭小的崖洞中，感受到这里并无吸噬生命之力后，他长舒一口气，登时身形不稳，也差点晕厥过去。还有一炷香时间，大宝多半也昏迷了……他努力抗拒留在原地的求生本能，留下一滴不死血作为记号后，便强撑意识，再次踏入雾中。
不知过了多久，白小纯只觉浓雾好似一张灭世大手，扼住咽喉，缚住身体，而自己则在其不断的收紧之下徒劳挣扎，几乎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判断。
呼吸急促中，他甚至感到周遭本就逼仄的景致愈渐模糊起来……不行，不能睡……可他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便已双膝一软，扑倒在地，脑中一片昏沉。绝望之中，他撑起身子，在地上爬行起来，很快便爬进了怪物的索敌范围。
数不清的攻击轰砸在身上，剧痛之下，他才勉强清醒了几分，又咽下腥甜，狼狈地逃出追击范围，终于在一个破亭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白大宝。还好……还活着……此刻他已感到有些喘不上气，甚至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好用绳子将其绑在背上，几乎连滚带爬，才回到了藏身的崖洞。
放下白大宝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巨人出现了……但白小纯没有回头，而是拖着二人再往洞穴深处挪去，可惜危机并未解除，只因他发现白小小的气色与离开时并无区别，登时心中咯噔一声，难道生命力不会自动恢复吗……
寒意丝丝袭来，若是一直维持这个状态下去，他们也有危险……但如果现在动用第三滴本源之血救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失去一切行动力，只靠这俩孩子，我们谁都没法离开这个世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用光我的底牌……再等等……
好在片刻后，感受到女儿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白小纯这才放任自己打架的眼皮缓缓合上，而后也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之中，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好冷……”
“姐姐，这是哪里？”
“哎，夜葬醒了！”
白小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靠洞壁，被俩孩子一左一右挤在中间。两双关切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白大宝的小脑袋凑了过来：
“夜葬，你感觉好点了吗？”
一觉过后，他感到自己生命力恢复了大半，又发现俩宝贝在为自己取暖，当下感动悄生，面带笑意应道：
“好多了，你们呢？”
“我们也好多了。”白小小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哆嗦着开口，“可是……”
白小纯惊讶的发现，对方的目光较之往日竟黯淡了几分，侧头过去，大宝亦是如此，他从两个十一岁的孩子眼中皆捕捉到了恐惧。
只因姐弟俩自降生以来，一直无病无灾，甚至没受过伤，从小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与宠溺中长大，再加上修行天资甚高，从来都无人敢招惹，哪里见过真正的威胁与危机？故而如今在未知异世的不可抗力因素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形，让他们此生头一次产生了挫败与惊骇……
白小小抱紧双膝，陷入了回忆，之前跳崖权因救弟心切，一时激情所致，再加上学会走路不久后便御空无碍的经验，让她几乎对自己跳崖是否会有危险其事概念模糊。而在浓雾之中，她却能切实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与窒息，让她此刻都心有余悸：
“刚才，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白小纯热泪盈眶，若非此刻情景不恰当，简直要起立鼓掌……终于，你俩终于认识到死亡的可怕了！看着两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欣慰之余，他的眼底更有疼惜流转。
“夜葬，你怕吗？”白小小忽然问。
“怕。”他轻笑了一声，“怕得要命。我爹娘也和我说过，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但这次白大宝并没有笑他的坦率，低低问道：
“那你想他们吗？我现在好想家，好想爹娘……”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都病死了。”
“对不起……”
少年一把揉上白大宝的脑袋：
“没关系，但有个人待我视如己出，与我亲爹无异。而且，我也有家，有一大家子人，在等我回去。”
也有俩可爱的宝贝，要和我一起回去。
白大宝心中一暖，但在同龄人眼中比谁都胆大的他，对于此刻怕死又想家的念头，几乎是本能地生出几分羞耻：
“要是陆蒙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想法，一定会笑我……”
“别管他们，”白小纯再次清嗓，语重心长道，“逃避危险本就是生物本能，对死亡的畏惧才能让人更好地从各种酷烈环境中生存下来，这是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结果，经过千万年演化下来的优势！怕死并不可耻，反而是优点，明白吗？”
他愈说愈得意，甚至眉飞色舞，隐隐透出几分自豪来，见无人附和，这才控制表情，随即望向少女：
“小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见对方似有触动，他又乘胜追击：
“你们想想看，世界这么残酷，要是你们爹娘都不怕死，哪能活到生下你们呢？”
好像对诶……二人终于点头，白小小转头看他：
“夜葬，谢谢你跟我们说这些，你人真好……”
“等咱们出去了，我带你去我们家玩！我们家可大了！”白大宝兴奋提议。
“行，只要你们不嫌烦，我天天上你们家找你们去……”
“就这么说……”可惜‘定’字还未出口，却见白小纯忽然表情扭曲，小脸煞白，浑身颤抖起来，似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只因幽王此刻正通过对方设下的后门反向入侵，争夺他的术法权限。
“你怎么了！”白大宝急道。
可白小纯已痛到说不出话，甚至主动闭上双眼，整个身子缩起，又将自己紧紧环住，指尖都攥得发白，很快冷汗便浸透了后背衣衫。他本就生得乖巧可人，此番模样任谁看了都我见犹怜，白小小不禁心疼：
“夜葬，你很难受吗？”
他咬牙忍耐，鼻间泄出一个轻微的“嗯”字，随即便感到自己被一具小小的温热躯体贴了上来：
“夜葬，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
“大宝，你抱那么紧干嘛？会压疼他的，让开让开。”
在无尽的黑暗与痛楚之中，他忽然听见了歌声。
“天上有座池，池边有一仙，仙人戴笠垂钓中，忽有一阵风，帽儿吹落人间来，化为一座山……”
少女发现少年勉力睁开了眼睛，她将对方拥入怀中，让其靠在自己颈窝里，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我爹说，这是我奶奶在他小时候唱给他听的，每当他调皮摔破了膝盖，在她怀里哇哇大哭，奶奶都会唱这首歌，然后这样揉他的脑袋，爹爹很快就不哭了……所以每次我哭的时候，爹也会唱这首歌，这样抱着哄我……”
四周温度还在不断降低，不觉间少女发现自己哽咽起来：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害怕……太冷了，而且……我虽然记得这些事，但爹娘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
听到对方拼尽全力开口，白小小悄悄拭去眼角泪花：
“夜葬，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爹娘还在等我们回去，我们不能放弃希望……”
少女再次唱起歌来，如银铃般的歌声，阵阵回荡在狭小逼仄的洞穴之中，稚嫩的童音与熟悉的词调，如一束光照进白小纯的心底。此间温暖给了他力量，让他在痛楚与困倦交加中仍能维持清醒，对抗幽王的权限入侵，同样也让他的眼眶湿润起来。不多时，白大宝也靠了过来，洞外寒风呼啸，洞内冰凉彻骨，三个小孩就这样窝成一团互相取暖。
经过三个时辰的对抗，白小纯终于夺回了自己术法的权限，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累到睡着的孩子，听到白小小梦中的呓语：
“我不想……变成怪物……”
他将二人搂近了些，低低道：
“我们不会变成怪物，也不会死，我们都会活下来，一起出去，然后，一起回家。”
白小纯是第一个回来的，当他匆匆下楼，对进门的白小小投去赞许的目光时，变故再起。
室外忽然起了浓雾，极目望去一片灰暗，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触之竟有一股细微的吸噬力……这雾有问题！
他没有犹豫，强压恐惧对话幽影，询问迷雾之事，无果后他再次动用了一滴本源之血，扩展了权限，这才从对方口中撬出了惊人的信息。
迷雾会侵蚀活人的生命力，一开始的侵蚀会非常微弱，但在迷雾中待得越久，侵蚀就越严重，只有处于室内才可避免。而随着时间流逝，迷雾中怪物攻击的伤害同样会不断提高。
不仅如此，迷雾存续期间，每过一个时辰，还有冰霜巨人外出觅食，搜寻活人气息，择人而噬，且可破坏建筑。其每次出现后，散发的寒气都会累积在空气中，甚至室内都会被寒气侵蚀，长此以往，血液亦可被冻结……
避免被巨人吃掉亦或冻死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捱过一定时间内不死，身体就会被同化成本地怪物，遂而避免成为巨人的攻击对象。二是点亮整个世界所有区域内的元素方碑，驱散迷雾，打开一条通往幽王宫殿的通路。
果然，我的猜测没错，在这个世界待超过一定时间，会被同化成怪物。只有怪物才能不借助任何道具使用该世界的所有机关。而且，似乎幽王的力量越来越强了，甚至开始不断修改规则以对抗我的权限入侵……
“夜葬，我去找大宝，你可以不用跟来。”
白小纯一把拉住了转身欲走的白小小：
“我们一起去。”
若让小小留在这里，她一定不会听话，而且在建筑里也不安全，只有一起走，才是最安全的……对方没有反驳，二人当即踏入迷雾之中。
“大宝！”
“大宝——你听见就回个话！”
浓稠翻滚的迷雾几乎吞没了少年少女，使得一尺之外，周遭一切皆为灰暗，他们甚至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好几次差点失足跌落峭壁亦或地陷，还好白小纯反应迅速，且全程互相拉手，未有丝毫放松，这才躲过了数次危机，又避免了失散。
可尽管种种艰险，依然无人回应他们密集的呼唤。而在浓雾之下，他们行进的步伐也远赶不上平时的速度，甚至撞上怪物后，由于其攻击力的不断提高，脱身都费劲了不少。只因如今没时间去点亮元素方碑，必须要尽快找到白大宝，再寻到藏身之处才行……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白小纯只觉其中疲惫更胜往日七天不眠不休，而白小小的反应则更加明显，她的脚步慢了一些，掌心亦开始渗出冷汗。他眉头紧锁，果然，幽王的迷雾可以绕过我的彼岸未来经，直接从源头削减生命力……
可少女却仿佛浑然不觉般，整个人都被强烈的心焦所占据，甚至失去理智：
“夜葬，这样下去不行……你去这边，我去那边，我们分头找！”
“不行！”
白小小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强硬的姿态，他牢牢攥紧了自己开始发抖的手，坚决道，
“浓雾不比平时，危险太多，我们绝不能分散！”
“可是，如果再找不到……”
见一向脾气火爆的女儿，此刻都带了哭腔，白小纯心下一痛，不由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却认真道，
“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大宝！”
他握住对方的手微微一紧，以示安慰，随即二人再次上路。只是一刻之后，白小纯发现自己也开始心悸与冒冷汗，同时浑身无力，不知不觉中步伐都慢了许多，而白小小更是连气息都渐渐微弱了下去。不行！再这样找下去，小小会没命！
他当机立断，背起了身形摇晃的少女，开始四顾寻找可藏身的狭小洞穴，不多时便感到对方的脑袋无力地垂在了自己肩上……难受与恐惧瞬间交加，心擂如鼓中，他强压下种种糟糕设想，勉力调动了全身仅存的修为，这才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不到一刻后发现了目标。
将白小小安置在幽深狭小的崖洞中，感受到这里并无吸噬生命之力后，他长舒一口气，登时身形不稳，也差点晕厥过去。还有一炷香时间，大宝多半也昏迷了……他努力抗拒留在原地的求生本能，留下一滴不死血作为记号后，便强撑意识，再次踏入雾中。
不知过了多久，白小纯只觉浓雾好似一张灭世大手，扼住咽喉，缚住身体，而自己则在其不断的收紧之下徒劳挣扎，几乎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判断。
呼吸急促中，他甚至感到周遭本就逼仄的景致愈渐模糊起来……不行，不能睡……可他没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便已双膝一软，扑倒在地，脑中一片昏沉。绝望之中，他撑起身子，在地上爬行起来，很快便爬进了怪物的索敌范围。
数不清的攻击轰砸在身上，剧痛之下，他才勉强清醒了几分，又咽下腥甜，狼狈地逃出追击范围，终于在一个破亭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白大宝。还好……还活着……此刻他已感到有些喘不上气，甚至眼前一阵阵发黑，只好用绳子将其绑在背上，几乎连滚带爬，才回到了藏身的崖洞。
放下白大宝的瞬间，他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巨人出现了……但白小纯没有回头，而是拖着二人再往洞穴深处挪去，可惜危机并未解除，只因他发现白小小的气色与离开时并无区别，登时心中咯噔一声，难道生命力不会自动恢复吗……
寒意丝丝袭来，若是一直维持这个状态下去，他们也有危险……但如果现在动用第三滴本源之血救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失去一切行动力，只靠这俩孩子，我们谁都没法离开这个世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用光我的底牌……再等等……
好在片刻后，感受到女儿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白小纯这才放任自己打架的眼皮缓缓合上，而后也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之中，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好冷……”
“姐姐，这是哪里？”
“哎，夜葬醒了！”
白小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靠洞壁，被俩孩子一左一右挤在中间。两双关切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白大宝的小脑袋凑了过来：
“夜葬，你感觉好点了吗？”
一觉过后，他感到自己生命力恢复了大半，又发现俩宝贝在为自己取暖，当下感动悄生，面带笑意应道：
“好多了，你们呢？”
“我们也好多了。”白小小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哆嗦着开口，“可是……”
白小纯惊讶的发现，对方的目光较之往日竟黯淡了几分，侧头过去，大宝亦是如此，他从两个十一岁的孩子眼中皆捕捉到了恐惧。
只因姐弟俩自降生以来，一直无病无灾，甚至没受过伤，从小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与宠溺中长大，再加上修行天资甚高，从来都无人敢招惹，哪里见过真正的威胁与危机？故而如今在未知异世的不可抗力因素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形，让他们此生头一次产生了挫败与惊骇……
白小小抱紧双膝，陷入了回忆，之前跳崖权因救弟心切，一时激情所致，再加上学会走路不久后便御空无碍的经验，让她几乎对自己跳崖是否会有危险其事概念模糊。而在浓雾之中，她却能切实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与窒息，让她此刻都心有余悸：
“刚才，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白小纯热泪盈眶，若非此刻情景不恰当，简直要起立鼓掌……终于，你俩终于认识到死亡的可怕了！看着两张略显苍白的小脸，欣慰之余，他的眼底更有疼惜流转。
“夜葬，你怕吗？”白小小忽然问。
“怕。”他轻笑了一声，“怕得要命。我爹娘也和我说过，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但这次白大宝并没有笑他的坦率，低低问道：
“那你想他们吗？我现在好想家，好想爹娘……”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都病死了。”
“对不起……”
少年一把揉上白大宝的脑袋：
“没关系，但有个人待我视如己出，与我亲爹无异。而且，我也有家，有一大家子人，在等我回去。”
也有俩可爱的宝贝，要和我一起回去。
白大宝心中一暖，但在同龄人眼中比谁都胆大的他，对于此刻怕死又想家的念头，几乎是本能地生出几分羞耻：
“要是陆蒙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想法，一定会笑我……”
“别管他们，”白小纯再次清嗓，语重心长道，“逃避危险本就是生物本能，对死亡的畏惧才能让人更好地从各种酷烈环境中生存下来，这是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结果，经过千万年演化下来的优势！怕死并不可耻，反而是优点，明白吗？”
他愈说愈得意，甚至眉飞色舞，隐隐透出几分自豪来，见无人附和，这才控制表情，随即望向少女：
“小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见对方似有触动，他又乘胜追击：
“你们想想看，世界这么残酷，要是你们爹娘都不怕死，哪能活到生下你们呢？”
好像对诶……二人终于点头，白小小转头看他：
“夜葬，谢谢你跟我们说这些，你人真好……”
“等咱们出去了，我带你去我们家玩！我们家可大了！”白大宝兴奋提议。
“行，只要你们不嫌烦，我天天上你们家找你们去……”
“就这么说……”可惜‘定’字还未出口，却见白小纯忽然表情扭曲，小脸煞白，浑身颤抖起来，似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只因幽王此刻正通过对方设下的后门反向入侵，争夺他的术法权限。
“你怎么了！”白大宝急道。
可白小纯已痛到说不出话，甚至主动闭上双眼，整个身子缩起，又将自己紧紧环住，指尖都攥得发白，很快冷汗便浸透了后背衣衫。他本就生得乖巧可人，此番模样任谁看了都我见犹怜，白小小不禁心疼：
“夜葬，你很难受吗？”
他咬牙忍耐，鼻间泄出一个轻微的“嗯”字，随即便感到自己被一具小小的温热躯体贴了上来：
“夜葬，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
“大宝，你抱那么紧干嘛？会压疼他的，让开让开。”
在无尽的黑暗与痛楚之中，他忽然听见了歌声。
“天上有座池，池边有一仙，仙人戴笠垂钓中，忽有一阵风，帽儿吹落人间来，化为一座山……”
少女发现少年勉力睁开了眼睛，她将对方拥入怀中，让其靠在自己颈窝里，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我爹说，这是我奶奶在他小时候唱给他听的，每当他调皮摔破了膝盖，在她怀里哇哇大哭，奶奶都会唱这首歌，然后这样揉他的脑袋，爹爹很快就不哭了……所以每次我哭的时候，爹也会唱这首歌，这样抱着哄我……”
四周温度还在不断降低，不觉间少女发现自己哽咽起来：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害怕……太冷了，而且……我虽然记得这些事，但爹娘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
听到对方拼尽全力开口，白小小悄悄拭去眼角泪花：
“夜葬，你说得对，无论如何，爹娘还在等我们回去，我们不能放弃希望……”
少女再次唱起歌来，如银铃般的歌声，阵阵回荡在狭小逼仄的洞穴之中，稚嫩的童音与熟悉的词调，如一束光照进白小纯的心底。此间温暖给了他力量，让他在痛楚与困倦交加中仍能维持清醒，对抗幽王的权限入侵，同样也让他的眼眶湿润起来。不多时，白大宝也靠了过来，洞外寒风呼啸，洞内冰凉彻骨，三个小孩就这样窝成一团互相取暖。
经过三个时辰的对抗，白小纯终于夺回了自己术法的权限，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一左一右两个累到睡着的孩子，听到白小小梦中的呓语：
“我不想……变成怪物……”
他将二人搂近了些，低低道：
“我们不会变成怪物，也不会死，我们都会活下来，一起出去，然后，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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