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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英子被罗大槐赶出屋子,并没有感到有多难堪。既然决定好好地活下去,怎能被动地生活在这个异国的家庭里?当她以重生者的眼光重新打量这个家庭的时候,她发现真的是又穷又破:屋子低矮黑暗,墙皮脱落年久失修,棚顶时常掉土;东屋作为主屋只有一口陈旧的躺箱,存放着全家人的衣物,三个女人挤在一铺炕上睡觉;堂屋正中摆放着一张油漆斑驳的高桌和两张长凳,棚顶裸露着被烟熏黑的房梁和草把;西屋是罗大槐一个人的狗窝,没有任何家具,地上立着一个草席围成的粮囤,空空如也,炕上散放着从没叠起来过的铺盖和几件旧衣服。

    贫穷不可怕,有那一个多月的逃难经历垫底,什么苦难都不在话下。可怕的是精神上的麻木,听天由命,日子过得沉闷没有生气。她准备主动出击,按照自己的方式彻底改变这个家庭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首先从改造罗大槐开始。她早注意到罗大槐经常不洗脚钻进被窝,刚才掀开他的被窝,她闻到被褥里散发出浓重的汗酸味和脚臭味。太恶心了,他怎么睡得着觉?好在连哄带劝他还是听了自己的话。

     罗大槐擦洗完了后,英子进屋把水端到院子里倒掉,回来时蹑手蹑脚进了西屋,摸黑跟罗大槐贴了一下脸作为奖励才离开。

     英子回到西屋,大槐娘和杏儿已经躺下,黑暗中杏儿嘲笑道:“真不害臊,还没成亲黑天瞎火地往男人屋子里跑。”

     英子上炕脱衣钻进被窝,故意往杏儿的身边挤了挤:“我自己的男人,有啥害臊的。”想到刚才不过贴了一下脸,竟然把罗大槐吓得一个高蹦起来,不禁暗自发笑。

     杏儿把英子挤回去:“挨了一顿打还跑去伺候人家,你长点脸好不好。”

     英子的屁股被杏儿挤到了,疼的叫了一声说:“你不是说打是亲骂是爱吗?”

     杏儿气得转过身去不理她:“我算是服了你了。”有点恨她不争气的意思。

     大槐娘点亮油灯,掀开英子的被窝看了看她青紫的屁股,什么也没说披衣下地。锅里有现成的热水,舀了一盆端到炕上,用热毛巾给英子敷屁股,自顾自地唠起了家常:“你们现在的女孩子有福气,不用裹小脚,还能见到自个的男人,知道长相脾气秉性。我跟他爹成亲的当天才见到他本人,没过几天舒服日子,他爹喝酒耍钱,我说了几句他动手打我,劈头盖脸得哪打哪,往死里打,光打屁股还好了。那时候我也想上吊,腿一蹬眼一闭死了算了,不遭这份罪了。可他们兄妹三个还小,我死了他们咋办,只能咬牙忍着。女人哪,忍一忍,什么坎都能迈过去。”

     英子趴在炕上静静地听。忍!父亲给她讲解过这个汉字,心口上插着刀还能笑出来才叫忍。中国女人能忍我也能忍。

     第二天早起磨豆浆,英子跟罗大槐前后脚进了厢房,给他打下手。大槐娘拐着小脚来帮忙,见英子在便退出去,并把跟过来的杏儿推回屋里做饭。

     罗大槐推着磨,该加豆的时候喊一声加豆,英子便往磨眼里加了一勺豆;该加水的时候喊一声加水,英子放下勺子拿起水瓢往磨眼里加水。英子一用心很快掌握了规律,再不用罗大槐提醒,该加水的时候加水,该加豆的时候加豆,白色豆浆顺着两盘磨间的缝隙不断地汩汩流出。

    罗大槐的额头见了汗,英子替换他推磨,身子弓成了虾米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推动,罗大槐搭了一把手磨盘开始转动,推了几圈罗大槐松开手,磨盘又慢慢停下来。英子伏在磨杆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罗大槐拍拍她的后背让她直起腰来:“推不动别逞强。”

     英子退到一旁继续打下手,不服气地说:“我一定要推动它,不能只累你一个人。”

     罗大槐问:“还疼吗?”

     英子责怪道:“疼,你下手真狠。”

     罗大槐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一句本该能让英子感动的话,让他说得稀汤寡水。

     “男人说话要算数。”不能让他打顺手了,英子将了罗大槐一军。“你放心,我死过一回,以后也不会再干傻事。”英子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天亮后,罗大槐把豆腐装上驴车准备出发,英子一屁股坐到另一侧的车辕板上,罗大槐看了英子一眼没说什么,英子便理直气壮地跟着进城。一路上罗大槐一直耷拉着眼皮,不冷不热脸色阴晴不定。

    气性还不小,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置什么气呀?都跟你贴脸了还不肯原谅我?英子赌气也不说话。离城门还有几十米远,罗大槐停下驴车,用鞭杆指了指前面。不用他指英子也看到了,城门口站着几个苏军大兵,通往旅大方向的官道上设置了路障,很显然,整个旅大地区已全部被苏军占领。英子长舒了一口气,苏军彻底切断了回日本的路,没有了希望便不会幻想,心里反倒踏实安定。

     罗大槐赶着驴车掉头,英子问:“不卖豆腐了?”

     罗大槐说:“我怕连你一块卖了。”

     英子说:“把我卖了不是更好?省的惹你生气,一大早到现在也没跟我说句热乎话,说不定还能得几个赏钱,以后再不用出苦力卖豆腐了。”

     罗大槐跳下驴车,不顾英子的反对,抹了她一脸的土面子,像个花脸猫。进了城门路过那几个苏军大兵的身边,尽管有罗大槐守护,抹了一个大花脸,英子恐惧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在她眼里,这些黄头发蓝眼睛大鼻子的苏军大兵禽兽不如,如同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魔一样令她战栗和惶恐。低着头斜眼瞅着罗大槐,罗大槐若无其事地轻轻挥着鞭子,目不斜视,她才略微安定了一些。

    他们并不知道,事实上,苏军早期在东北一系列的胡作非为遭到中国政府的抗议,苏军最高统帅部整肃军纪,情况已大为好转。如果此时想回日本,大概也能走得了吧。

     进城后,英子正要问怎么卖豆腐,却见罗大槐拿出一个木梆子,梆梆梆敲了三声,停了停又敲了三声,敲完把木梆子扔给英子。英子接过木梆子认真地敲,听到梆子声果真有人出来买豆腐,英子越发敲得起劲。

    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外,一个老太太捧着一只大花瓷碗出来买豆腐,是个老主顾,挺稀奇地看着英子问罗大槐:“小伙子,带着媳妇卖豆腐来了?”

     罗大槐说:“她是我妹妹。”

     老太太说:“怪不得我瞅着你俩长得那么像,还直纳闷小两口哪有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英子手中的梆子差点掉在地上,老太太你什么眼神啊,我跟他哪里长得像了?平时耷拉着眼皮像是没脾气,发起火来眼睛瞪得像牛眼,打人下死手。脸瘦得刀削似的,棱是棱角是角,黑不溜秋,跟我的脸蛋能比吗?不对不对,英子忽然觉得受了老太太的干扰乱了思路,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是媳妇还是妹妹的问题,属性是绝对不同的。

    英子心里一惊,他不信任自己了,骂出那声“混蛋的小日本”已经表明一切,谁会相信一个上过吊的日本女人能真心实意地跟自己过日子?中国人跟日本人之间本就相互仇视,自己上吊寻死,隔阂又加深了一层,没有这种反应倒不是个真男人。哼!我才十七岁,有的是时间。

     再有人说“小两口一起卖豆腐”时,英子便抢先回答:“我是他妹妹。”正在气头上也不应该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我做回妹妹给你看看,看你怎么收场,看你后不后悔。

    人们大都不相信,都说看相貌根本不是一个娘生的,口音也不对,八成是两窝的孩子。英子认真地解释说:“我没有家,我是他在野地里捡回家的妹妹。”人们快活地笑了,妹妹养大了自然能变成媳妇,把罗大槐气得直翻白眼,英子手里的梆子敲得更加欢快响亮。

     卖完豆腐路过东城市场,英子挪不动步子,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看。在一个卖日用杂货的摊位前,她拿起各种形状的镜子挑选起来,最后把一面镶在木框里的长方形的镜子抱在怀里,目光明亮孩子要糖吃似的期盼地看着罗大槐。

    罗大槐把英子拉到一边说:“你有个小镜子,干嘛还要买个大的?不顶吃不顶用,还挺贵的。”

     英子说:“咱家有三个女人,家里挂面镜子还会显得亮堂。再说你发火的时候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凶有多丑。”

     镜子到手了,英子又拿起一块香皂来,放到鼻子尖闻了闻,眼睛一眨一眨地看向罗大槐。罗大槐脸色有些苦,把头扭向一边假装没看见,这两样东西都不是穷人家该用的,英子还把自己当成日本人的千金小姐?英子一手抱着镜子一手拿着香皂,贴着他的耳朵说:“媳妇是现成的,聘礼也给过了,你还攒钱干啥?”

     罗大槐说:“我说过了,那天晚上说过的话不作数。”

     英子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俩,再次把热气喷到他脸上:“我知道呀,可我回不去了,我是你从野地里捡回家的日本丫头片子,是不是应该当成亲妹妹看待?为了显示中国男人的善良和胸怀,你是不是还应该对我比对亲妹妹还亲?”

    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当然不作数,那只是几个逃难的日本人跟中国人做的一场交易,她理所当然给予了否定。现在是从头再来,开启一段从没经历过的感情历程。

     面对英子孩子一般的纠缠,罗大槐无计可施乖乖地掏钱,赶着驴车赶紧离开市场。他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英子随时都会挖一个陷阱让他往里跳,跳的心甘情愿,有苦说不出,他看出英子的过人之处来。

     回到家里,罗大槐把镜子挂在东屋的墙上,三个女人轮流着上前照镜子。大槐娘拢了拢头发站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跟自己陌生的面容说:“老喽,看不得了。”

     英子说:“大娘不老,越照镜子越年轻。”

     大槐娘称心地笑着。英子拿出香皂在杏儿的面前一晃藏到身后,杏儿闻着香味问:“啥东西这么香?”

     英子说:“香皂,你们叫洋胰子,杏儿用它洗脸,脸蛋白白净净香喷喷的,将来一定会嫁个好男人。”

     杏儿上来抢,英子把香皂高高举过头顶:“叫声好嫂子。”杏儿为她上吊的事生气,一直不肯再叫她嫂子。

     “坏嫂子,坏嫂子。”杏儿跳着高兴奋地叫着。

     罗大槐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深呼了一口气,家里好多年没有传出这样欢快的笑声来,仅仅是因为一面镜子和一块洋胰子?英子还会给家里带来啥样的变化,不可预知又充满期待。

     接着几天进城,英子找到她要找的地方。这天一大早,罗大槐醒来后英子没有跟他去磨豆浆,钻进西屋把他的被褥拆了,用包袱皮把陈旧的棉絮包好放在驴车上,回头把被面褥面泡在洗衣盆里,吩咐杏儿:“天一亮赶快去洗,尽快晒干。”

     杏儿说:“你男人的东西你自个洗。”

     英子说:“你不洗你哥今晚只能光着身子睡觉。”

     英子找到的是弹棉花的地方,她把那包旧棉絮重新弹过,回来后跟大槐娘紧赶慢赶在天黑前做了一套松软的新被褥。罗大槐睡觉前看到新被褥,没等英子催促,自己打了热水洗脚擦身子。英子含笑站在一旁,等他擦洗完了端起脏水走出去,暗自高兴:终于知道干净了。

    罗大槐钻进被窝,竖起耳朵听着英子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可并没有再回到西屋,心里难免有些失落,难道期待着什么?东屋传来英子和杏儿睡前的嬉笑打闹声,过了一阵子也安静了,失望之余罗大槐开始痛恨自己不够坚定,贪恋那一点点温情。

    把英子打一顿的那天晚上,躺进被窝正恍惚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一双小手摸上他的脸,他假装睡着大气不敢出。紧跟着一张温热细润的脸贴在他的脸颊上,一股女孩的幽香窜进鼻孔直达五脏六腑,一股股细细的热流涌遍全身。那种从没体验过的令人颤栗的奇妙感觉令他惊跳起来,过后细细品味又十分留恋,多么渴望那张小脸能够长久地热乎乎地贴在他的粗糙的大脸上。

    他觉得黑暗中的英子才是个真实的女孩,白天跟着他东跑西颠的英子反倒有些模糊,不那么实诚,越来越看不懂,他在这种矛盾的心境中沉沉睡去。

     英子才不管罗大槐想什么,每天忙忙叨叨,家里家外的活都能插上手,主意又很正。英子说:“大槐,院墙快倒了,院门也该换了,穷门小户也该有个像样的院子。”

    罗大槐觉得有道理,抽空加固了院墙,用木板钉了一个新门,替换下原先用树枝胡乱编成的院门。

    英子说:“大槐,天快冷了,屋里四面透风,咱们能抗住,大娘可受不了。”

    罗大槐无话可说,花钱找了泥瓦匠重新抹了一遍墙皮,糊上花纸。

    英子说:“大槐,堂屋的高桌应该刷上点颜色,别人一进咱家会觉得咱家日子过得有气象。”

    罗大槐也觉得家里过于灰暗,再次破费找来小木匠刘大壮,把家里的躺箱高桌和长凳全部刷上红色油漆,家里果然亮堂喜庆。

    家里突然冒出个管事的,大槐娘乐得轻松自在,把自己不擅长去管的家务事全部交给英子,有了空闲能出去串门了,天天乐呵呵的。杏儿像个跟屁虫,走坐学着英子的做派,在家出门都收拾得干净利索,成了懂事的大姑娘。

    英子干着她不曾干过的繁重的体力活,身体强壮了,推得动磨会赶驴车,脸蛋经过风吹日晒不如刚来时白净光滑,说话办事却越来越像家里人。

    家里悄然发生着变化,不知不觉改掉许多粗陋的生活习惯,爽朗欢快的笑声时常在这穷门小户里回荡,罗大槐很难再把英子同“混蛋的小日本”联系起来,可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重:她到底想干啥?这个叫英子的日本女孩要占据他整个的家?他暗自发笑:我树根不动,你树梢白摇。

    天寒地冻,转眼快过年了。这天傍晚,罗二槐把干长工挣下的粮食背回家,和家人围坐在炕上唠磕。趁着家人都在,罗大槐说了自己的打算,准备过几天杀年猪,猪虽然小了点,不过五六十斤,好歹过年能吃上猪肉,家里多少年没能过上一个像样的春节了。

    一家人都挺高兴,毕竟这个年跟以往是大不相同的,多了一口人有了盼头,是该好好过个年。

    英子一直没说话,罗二槐看着她说:“别高兴的太早,内当家的还没表态。”虽然不知道英子上吊的具体原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又不由得佩服起一个女人的决断,令他刮目相看。家里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不可否认这里面有英子的功劳,干脆给未来的嫂子冠上内当家的头衔。

    在家人的笑声中,英子对罗大槐说:“哥,你的想法欠妥当。”

     一声哥把大家叫蒙了,疑惑的目光全集中到英子的身上。杏儿推了英子一把,不满地说:“他是我哥,啥时候变成你哥了?”

     英子抱着杏儿一只胳膊,低眉顺眼的尽量使自己变得无辜无奈:“他在城里跟别人说我是他妹妹,不承认我是他媳妇,我不叫他哥那该叫啥?”

    所有疑惑的目光又集中到罗大槐的身上。罗大槐瞪着英子,没人的时候叫哥,当着家人的面叫大槐,她一直忍着不说破这件事,是在等着全家人都在场,让全家人为她撑腰,让全家人给他施加压力。

    套路还挺深,罗大槐沉着脸对英子说:“叫啥都没关系,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咱把话说开,别指望我会娶你。这段日子你为这个家出了不少力,动了不少心思,我认你这个妹子就是了。”

    英子上吊在他心里结了一个死疙瘩,不会轻易地解开。

     英子没有料到罗大槐至今仍然耿耿于怀,目的落空了还适得其反,一阵阵心酸差点落下泪来。有了明确的地位才能在这个中国家庭里立足,为此她付出得太多。为了挽回一点自尊,她竭力控制住悲凉的情绪平静地对大槐娘说:“大娘,帮我寻个好人家嫁出去,省得人家看着不顺眼。”

     大槐娘只当是两个人闹起了别扭,连声地叹气:“你俩真是一对冤家,平时好好的,今天这是咋地了?”

     杏儿搂着英子的肩膀替她出气:“我哥抽风别理他,我只认你是我嫂子。”

    “我知道,我上吊寻死伤害了你们,对不起!”英子跪在炕上俯下身子,抬起头时泪光闪闪:“我不是厌恶这个家,不是不愿嫁给大槐,恰恰相反,这个家让我感到安心和温暖。我喜欢大槐,可我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背叛。死过一回,我才能做个中国人。”

    大槐娘把英子搂在怀里:“傻闺女,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到了阎王那儿后悔也回不来了。别去想是哪国人,只记着自己是个女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罗二槐跟哥哥对视了一眼,意思是我没看错吧。他问英子:“嫂子,杀猪有啥不妥?”

     英子看着罗大槐,根据当前猪肉的价格和生猪的价格给大家算了一笔账,她说:“过年不一定非得杀猪,买点猪肉也一样。猪还正长着,杀不出多少肉也不合算,不如等到开春以后长大卖掉,买回两只小猪崽还能剩下一笔钱,再过年的时候杀一只卖一只那多好。”

     罗大槐暗自点头,他只考虑眼前没想到以后,以前一家人一年忙到头还是受穷,不会长远算计也是根源之一。

    罗二槐赞叹:“嫂子这头脑,当家都不在话下。”英子警觉地看着他,他连忙表态:“嫂子,这绝对是真心话。”突然又大叫了一声:“我明白了,我哥是怕跟你成亲以后,他当不了家。”

     罗大槐十分气恼:“你不要胡说八道。”

     罗二槐哈哈笑着:“哥,你还别不服,你俩成亲后谁当家还真不好说。”

     本来挺简单明了的一件事,让弟弟妹妹一搅合彻底变了味,罗大槐气得不说话。

     杏儿惊奇地问英子:“你会算账?”

     英子说:“会呀,我上过学,学过加减乘除。”

     “认识字吗?会写我的名字吗?”

     “会呀,我认识不少的汉字,也会写。”

     “会写春联和福字吗?”

     “有笔有墨也能写。”

     杏儿羡慕得不行:“有空教教我认字写字。”

     英子伸出手指,哈着嘴里的热气,在窗户的冰花上划出罗大槐罗杏的名字,回头看了罗二槐一眼,又划上他的名字。

     罗大槐好奇地看着印在冰花上的一条条一道道,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长啥样,心里想:英子还真是个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