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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纠结

    诊所的一间小屋里,缇米亚斯还在沉睡,眉头紧皱,她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雷莉娜就关掉了并不刺眼的台灯,窗帘半掩。

    等到她可以慢慢睁开眼,已经是接近傍晚时间。

    缇米亚斯眯了眯眼,还有一点头晕,呼吸有些沉闷,浑身无力,一侧肋骨还在隐隐作痛。

    “你醒了。”

    视线逐渐清晰,缇米亚斯转头望去,床边是一位中年女医生和一个年轻护士,以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这是哪里?”缇米亚斯轻声问。

    雷莉娜笑着回答:“这里是诊所。”

    “我是雷莉娜,这位是特依姆护士,萝熙。”雷莉娜笑着向缇米亚斯介绍几人,嗓音轻柔,语气温和,显得极为和善。

    “送我来的那个人呢?”缇米亚斯问。

    她知道一定是张子鹿,那么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张子鹿是否已经返回宫殿参加新政建设的会议去了。

    萝熙趴在床边,一头乌黑长发铺在床上,一双大眼睛看向缇米亚斯,嗓音软糯,“大哥哥出去了,他说马上会回来的。”

    “我睡了多久?”缇米亚斯又问。

    忽然有人推开门,把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和一篮子水果以及蔬菜放下,回答到:“两天一夜了,算是很凶险了,好在终于醒过来了。”

    萝熙坐起身子,仰头看向身后的张子鹿,惊喜喊到:“大哥哥!”

    雷莉娜点头说:“是啊,说实话,我当时是完全救不了你的。我当了二十年医生,从没见过有哪个病人的血液像你一样是滚烫的,明明生命体征微弱,心脏却跳动的相当有力,你的骨头简直硬的像石头,我也无法矫正固定你断裂的肋骨,但是在给你输血之后,你就像自我治愈一样,血液温度开始下降,肋骨开始慢慢复位,被刺穿的肺叶也开始愈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有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两天就能恢复到这个程度。”

    “输给我的是谁的血?”缇米亚斯问,这可不能随便输。

    张子鹿回到,“是我的。”

    他想了想,推测到,“所以应该是我的血液的原因,你能够恢复得这么快。”

    要知道,当初张子鹿几乎被打成一摊肉泥,也只用了四天不到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又蹦又跳。

    那么以缇米亚斯这样的伤势和恢复速度来看,就半点不奇怪了。

    缇米亚斯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你是他妹妹?”

    张子鹿犹豫了一下,前两天那个晚上,他出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带回了萝熙,但当时只是随意瞎编,造了个身份,他不敢挑明了萝熙的真实身份。

    “我是萝熙,是哥哥的妹妹,也是大哥哥的妹妹。”萝熙说到。

    张子鹿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靠在门边,沉声缓缓说:“还是我来说吧,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革新者,也就是我们,已经推翻了图克帝国,那是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了,所有图克帝国的一切都被瓦解,而现在他们在里里外外扒地三尺搜寻的最后一位图克帝国皇室,就是她,萝熙。”

    她指了指床边弯着腰,头发盖住脸不知情绪的小姑娘。

    几个人都是大为震惊,尤其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小护士,两只手捂住那张大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只说藏匿亡国公主这一条,就足够脑袋搬家十次了。

    “我今天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觉得你们足以信任。”张子鹿冷冷提醒说到。

    值得信任,而不是那句话,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雷莉娜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所以她是图克帝国公主?”缇米亚斯问。

    张子鹿点头回答:“是。”

    是唯一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公主。

    缇米亚斯刚想问,又觉得萝熙还在这里,就这么问出口,好像很不合适。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至少张子鹿是这样觉得,还是不应该说的,虽然萝熙也说过,不介意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张子鹿刚找到她的时候,萝熙一个人蜷缩在暗室的角落里,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睡着了。

    他轻轻碰了碰萝熙,她却忽然抬起头,眼眶通红干涩,已经不再有泪水落下。张子鹿说明了来意,这个一直独处在黑暗中的小女孩才敢哭出声,抱住了张子鹿。

    现在萝熙依旧会悲伤,但不会流泪了,她在那间暗室里无声落泪,哭坏了泪腺。

    张子鹿完成了洛克奇最后的嘱托,却并不感觉到任何一点轻松。他不可能放任萝熙不管,算是主动挑起了一肩担子,那么今后就做不到随意行事,无所顾忌。

    萝熙挺直了身子,拨开头发,露出一张令人动容的悲伤面庞,只是她一直极力微笑着,就显得极为勉强,难受。

    “萝熙没有亲人了,所以萝熙以后也不用难过伤心了。”她说着下意识抬手去擦没有的眼泪。

    她觉得自己以后不会在难过了,因为没有值得再难过的事,她不介意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因为已经无所谓了。

    亡国公主而已,暴君的孙女,那又怎么样呢?被人知道就知道吧,就算被告发了,让革新者抓住,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一个人觉得无牵无挂了,生死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抱歉。”缇米亚斯轻声说。

    雷莉娜也眼眶湿润,欲言又止。

    她是图克帝国的公主,暴君的孙女,但她不是罪人,不是恶人,只是没得选。

    就像她的哥哥,身不由己。

    萝熙说的很轻巧,毫不在意,但张子鹿能感受到她的心底里那种莫名的悲哀。

    终究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而已,她不是看得开了,只是故作坚强,不懂事的孩子会给人添麻烦的。

    那么这样的萝熙,张子鹿就不允许有人再去伤害她。

    即是是革新者,也不过是区区革新者。

    张子鹿放下手,走近身来,轻轻搭在萝熙头上,语气温和,“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萝熙抬起头,终于开怀一笑。

    缇米亚斯对此无所谓,但要是泄露出去,张子鹿一定会因此受到牵连,那么除了这间屋里的几个,就不能再有人知道真相了。

    “不说这些了,吃点水果。”

    张子鹿拿出来刚摘下来就买到的新鲜水果,西瓜,葡萄,芒果,本来还想买一点木瓜的,但缇米亚斯好像不需要,也怕她想歪了。

    “嗯,你能吃么。”张子鹿问。

    缇米亚斯摇摇头,“吃不了,也不想吃。”

    “那就我们几个吃咯,晚饭你能吃吧。”张子鹿递给萝熙一串葡萄,随口又问。

    “能。”缇米亚斯简单回答。

    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缇米亚斯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先知到罗科了吗?”

    新政权不管是新帝国还是王朝,上到帝位继承,官员设立,军权分配,下至奴役赋税,商业百家,都需要先知的进一步细分筹划。

    张子鹿提起菜篮子,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休息。”

    “等着吃饭。”他撂下一句,就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在罗科城里东问西找,从早上到下午一刻没有停歇,张子鹿也确实有些心烦急躁。

    诊所本来也没什么钱,所以他在带走萝熙的时候顺手抗走了一袋子金币,本想着怎么也够了,但那些金币都是有皇家烙印的,是图克帝国和其他帝国互通友好赠送的纪念币。当然是值钱的,可没有哪个平民有那个胆子敢收。

    所以张子鹿就只好跑到黑市里四处打探,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可以熔金炼金的铺子,对方还把价格压的贴到地上去,理由是图克帝国已经不复存在,那这些金币就几乎没有什么价值了,除非你自己有能力熔去烙印当成正常金币使用。

    张子鹿无可奈何,他要是做得到,还找你做什么。

    对方奸诈丑陋的嘴脸让张子鹿几次差点没忍住揍死他。

    但张子鹿也意识到,图克帝国覆灭之后,人民的情绪高涨,生活节奏却几乎没有受到影响,除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其余时间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先知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就早早赶到了恩森宫殿,两天过去,关于政权建立的大小事项多半已经由他和革新者高层一言定之。

    唯一让张子鹿感兴趣的,是新任皇帝是否是帝国旧贵族,还是那位革新者总会长,要是双方争执不下,会不会再一次掀桌子又打一场。

    这次他可不管,坐看狗咬狗,图个热闹就行。

    当然,要是能和革新者总会长过过招,张子鹿还是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的。

    夜晚,接近八点,天空只是稍稍暗了下去,月亮已经爬到半空,天空中稀疏闪着几颗星星。

    “你还会做饭?”缇米亚斯很是意外。

    一桌子饭菜,鸡鸭鱼肉俱全,甚至餐后甜点都准备得精致昂贵。

    之前在小镇的时候可没见张子鹿进过厨房。

    张子鹿拿起筷子指点江山,夸赞了一桌子饭菜的种种优点,最后补充说:“菜主要是特姆依做的,当然这盘土豆丝,是我切的。”

    他当然不会做饭,上辈子连米都没有淘过,明明穷的叮当响,说起来却和富家子弟一样,不知柴米油盐贵。

    活了二十几年,没做过几天人,朝九晚五上班累得要死,回了那个小屋子也只能吃点盒饭泡面,因为钱都转给了那个本来要结婚了的女朋友挥霍去了。

    现在每次想起来,张子鹿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扇自己几巴掌,以男朋友的身份做着舔狗的事情,到最后人财两空,一无所有。

    吃过晚饭,张子鹿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缇米亚斯敲敲门,也不管张子鹿是否回答就进了屋子。

    “后天下午,先知和革新者就会在恩森宫殿开始宣布重建政权事宜了。”张子鹿漫不经心说。

    缇米亚斯提过一把椅子坐下,问:“你好像不怎么关心。”

    张子鹿坐起身,看着缇米亚斯,反问:“你很关心?”

    缇米亚斯愣住了,摇摇头。

    “就是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去当官,我可不操这心。”

    缇米亚斯叹了口气,语气忧愁,“我只是担心到时候又乱了起来。”

    张子鹿呵呵一笑,“怕他们分赃不均?多半不会。”

    开了两天的会议,总不能只是各自瞎扯淡。

    “要是他们让你做官,你愿意么。”缇米亚斯问。

    “你是想问,要是他们做的事情让我觉得不合心意,我会不会一走了之。”张子鹿回答到。

    缇米亚斯没有说话。

    张子鹿先前就和她说过,生活做事要顺遂心意,否则不如不做。

    张子鹿也知道缇米亚斯真正担心纠结的,是如果他选择离开,她是否舍得离开从小生活成长的革新者跟随他而去。

    “没必要纠结,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张子鹿说到。

    缇米亚斯看着张子鹿,还是做不到他那样无所牵挂。

    “我以前看过一句话,人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善良和邪恶都不够纯粹。”

    缇米亚斯抬起头,看着张子鹿的眼睛,心跳忽然加快,又低下头。

    “什么意思?”

    “意愿和心中的道理起了冲突,于是就纠结,就像给自己套上了枷锁,却不能打破,不痛快又无可奈何。”张子鹿说。

    “人活的太累,就是牵挂太多,心里的忌惮和顾虑一多,做任何事都是投鼠忌器。所以我不会再去想那些让自己心烦的事情,不管任何事,只要我开心,我就去做,一切后果自负,我自然不后悔。”

    缇米亚斯情绪低落,就愈发纠结。

    张子鹿说的轻松随意,是因为他本来就无所顾忌,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那么到底在纠结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舍不得的是什么,缇米亚斯从没想过,现在静下心来细细思考,其实只是一贯的冷漠近乎作茧自缚,以至于都不敢有那个想法打破过去的自我。

    人生百年,她其实只怕死亡。

    一闭眼就是万事皆空,谁不怕呢。

    “时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张子鹿提醒到。

    缇米亚斯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已经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