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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迷雾

    金刀鼠仓惶地逃窜,紧紧地跟着前方的身影,不敢落后一步。

    他很清楚,能从那些鬼怪的手中逃出生天,靠得全是对方的手段。

    现在的金刀鼠无比庆幸,在这小孩来到青州城时,自己对他展现了足够多的善意,否则的话,今晚他必死无疑。

    “好人还是有好报啊!”金刀鼠在心里暗暗感慨,决定回去之后,再请陈北辰吃顿好的。

    嗯……弄两只烧鸡应该够有诚意了吧?

    周围的白雾渐渐散去,金刀鼠已经看到了青州城墙上那彻夜不熄的明亮火炬。

    金刀鼠大喜过望,原本已经几乎僵硬的双腿再次涌出了力气,推着他向前跑了好几步。

    突然间,金刀鼠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陈北辰呢?

    金刀鼠环顾四周,那个一直在前方引路的背影,仿佛和白雾一起,凭空消散了。

    他怔在了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夜风吹过,冷得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他连忙跑向城门的方向,一次也没有回头。

    ……

    陈北辰在迷雾中狂奔着。

    周围的鬼影渐渐散去,但这白雾却越来越浓,浓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手中长刀上的紫气逐渐开始消散,又被陈北辰重新拿着紫气生光箓抹了一次,这才重新明亮了起来。

    陈北辰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曾经试过,用这种方法给物品镀上紫气,每天只能做三次,三次之后,紫气生光箓就会失去一切效果,直到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再次使用。

    最后一次,必须等到需要救命的时候再用。

    换句话说,他必须在刀上紫气散开之前,冲出这片迷雾。

    陈北辰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形在朦胧的雾气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幻影。

    刀上紫气顺着刀锋的方向不断旋转,如同一把锋利的剃刀,划过白雾,撕开一道长长的裂缝。

    陈北辰憋着气,心脏跳得飞快,肺部更是疼得要炸开一般,但他却不敢呼吸,连歇一下都不敢。

    这个时候他要是敢吸半口气,就别想再动一下了,光是这些年使剑仙法造成的肺部旧伤,都能让他昏死过去。

    不知跑了多久,陈北辰的耳边开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但周围的白雾还是没有散去。

    他咬着牙,喉咙处的肌肉不自然地收缩,一股腥甜之气从肺部冒出。

    他的肺已经开始充血了!

    突然间,他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陈北辰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天地瞬间颠倒,耳边只听‘砰’的一声!

    他的身体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口气到底没憋住,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手中的长刀更是远远地飞了出去。

    陈北辰眼前一阵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还有意识,却无法控制哪怕一根手指的移动,仿佛被困在了这具躯体里。

    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在他耳边不断回荡着,并随着他意识的沉沦,逐渐降低,最后彻底消失。

    在意识也跟着这声音消失的前一刻,他听见了一个不知为何,分外熟悉的声音。

    “哎呀!姥爷,这有个人!”

    那声音清脆甜美,陈北辰脑中一直绷着的弦瞬间松开,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

    黑暗、狂风、闪电、暴雨、鲜血……

    折断的树木、倒塌的房屋、被狂风卷上天空的残尸碎肉……

    剧烈的呼吸声、雷霆的轰鸣声、如影随形的脚步声、砖瓦碎裂声……

    陈北辰在奔跑,亡命地奔跑,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破碎的龙王……

    “咳!”

    陈北辰从噩梦中醒来,还未等睁开眼睛,就觉得肺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弓起了身子,活像个被滚水汆烫的河虾,不断地从喉咙里咳出粘稠的黑血。

    “哎呀!姥爷!他活了!”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从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随后就是两个轻重不同的,连续不断的脚步声。

    “还真是!这小哥命大啊。”伴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双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猛地在他左肩上一按。

    陈北辰只觉得一阵剧痛,肺部猛地一收缩,喷出一大口黑血来。

    他的呼吸瞬间通畅,眼前的黑影逐渐散去,显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迈脸庞。

    “小哥,感觉怎么样?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能把肺腑糟蹋成这样?”老人咂了咂嘴,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陈北辰手脚无力,下意识地向怀里摸去。

    老人笑呵呵,也不拦他,就那么看着,倒是从他的身后传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别摸了,你的东西都放旁边了,一扭头就能看见。”

    陈北辰眼珠子动了动,这才看见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放着自己的一小堆东西。

    包括受箓仪式的一部分材料,几十两碎银,一本小册子,两三片树叶。

    陈北辰目光仔细地扫了扫,别的东西倒是没动过,就是银子好像少了一些。

    他疑惑地看向面前的老人,对方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显得更多了。

    “诊金十两,概不打折。”

    陈北辰嘴角抽了抽,微微低头,行了一个拱手礼。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

    老人摆了摆手,右手一伸,冲着陈北辰招了招。

    陈北辰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粗糙厚实的手指搭上了陈北辰的手腕,一对夹杂着白丝的浓眉顿时微微皱起。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陈北辰一颗心猛地跳了跳,突然一个粉妆玉琢的小脑袋从老人肩膀上冒了出来。

    “姥爷,他是不是要死了?”小女孩疑惑地问道。气得老人反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什么就死了,多大的丫头了,怎么还这么不会说话?”老人没好气地把她推到一边,松开了陈北辰的手腕。

    “小哥,说句实话,你这肺腑,都比得上那些抽了几十年旱烟的老烟枪了。到了这种程度,靠后天的药石之力和人为调养,是救不回来了。起码老头子我是没什么办法。照这样下去,小哥你怕是很难活过四十岁了。”

    陈北辰点了点头,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他自己的身体有多糟,他心里有数。

    事实上不光是他,大部分江湖游侠,就算运气好到了极点,没有死在别人手里,也很少有活过四十岁的。

    就拿金刀鼠来说,他那套重手法霸道,一百二十斤的状元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可浑身上下,除双臂以外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是暗伤,尤其是双腿膝盖,每天光是用药就要花去将近二两银子,这也只能勉强维持他的正常行动。

    能在自己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攒上一大笔钱,娶妻生子,再给自家老婆孩子留下一个像样的产业,这就是江湖游侠们最好的出路了。

    比起普通的老百姓,江湖游侠们好歹大部分还有异术傍身,有那么一条虽然渺茫,但还有希望的出路。

    四十岁,对寻常百姓来说,那可是真正的高寿,值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的。

    陈北辰缓缓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自己那堆东西中,一颗不起眼的金属圆球,脑中自动浮现出那一百多岁,须发皆白,却仍能单手把他扔飞出去的了真老道。

    受箓!

    陈北辰咳了两声,缓缓直起身子,客气地问道:“大夫,请问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那附近可有一把刀?”

    “刀?”小女孩眼前一亮,却被老人一个脑瓜崩弹了回去。

    “我们是在庄子上面的林子里发现你的,就是那片空地,很容易找。至于你说的刀嘛,我们可没看到,八成是丢到那附近的灌木丛里了吧。”老人思索着开口说道,同时一只大手按着小女孩的头,不让她多问。

    “多谢大夫。”陈北辰微微吐出一口夹杂着腥甜味的气息,尽管手脚还是有些无力,但仍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

    “大夫,这里是您家吗?”陈北辰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

    这是一个普通的砖瓦房,房间空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身下的火炕也很平整,明显是小有资产的人才能置办出的房子。但是作为一个大夫的居所,这间房子内部,却几乎没有任何的草药味道,这让陈北辰有些疑惑。

    “不是,老夫是受人之托,来给人看病的。此地也只是暂借给老夫居住而已。”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身拿了一张纸递给陈北辰。

    “十两诊金老夫也不能白收,这张药方拿去吧,虽然治不了你的肺疾,但至少能缓解一二,让你平时不至于那么痛苦。”

    陈北辰双手接过,恭敬地一低头。

    “多谢大夫。”

    在客气地与老人告别后,陈北辰便收拾了东西,走出了房门。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似乎格外地刺眼。陈北辰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应该是在某个山林中的村庄内。

    整个村庄依山而建,从半山腰一直延伸到山脚,周围田舍相连,类似老人住的砖瓦房比比皆是,还有不少孩童赤着脚,露着胳膊,在田地间嬉戏打闹。

    清风吹过,山间特有的草木味道沁入肺腑,令陈北辰微微发胀的肺部都好受了不少。

    如此美丽的小山村,令陈北辰的心境都踏实了下来。

    他试着走出了几步,踢飞脚边一块圆润的石头,看着它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了道边流淌着的水沟,发出‘咚’的一声,溅起一片水花,惊到了道边熟睡的狸猫。

    一抹笑意浮现在陈北辰的嘴角,趁着那狸猫还没找到罪魁祸首,便赶紧顺着整齐平稳的土路,向着半山腰走去。

    山花在路边开放,一颗颗柳树在道边垂下了枝条。

    陈北辰随手折了根柳枝拿在手上,一步一步向着山上走着。他侧过身,躲过嬉闹的孩童,微微点头,向着路过的妇人行礼,向路边坐着的老人恭敬地问好,询问村庄上面的平地该怎么走。

    风吹过,头上阳光正好。

    越过数间占地巨大的砖瓦房,走过一处仿佛祠堂般的大屋,他终于来到了老人所说的那片空地上。

    陈北辰肯定,自己一定是在这里晕倒的。不光是因为这周围只有这一片空地,更因为就在他的脚边,凝固着一滩已经发黑的血迹。

    那是他自己喷出来的血。

    绕着这片空地走了两圈,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陈北辰无奈之下,只能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开始一点一点地寻找起来。

    按理来说,那么长的一把刀,被甩到这灌木丛中,应该压到了一片灌木才对,不可能这么难找。可现在陈北辰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完全看不到任何金属的痕迹。

    陈北辰只能根据那摊血液的位置,大概推测一下自己是怎么样晕倒的,从中推测出一个大概的,长刀有可能掉落的位置。

    眨眼间,太阳从东方移动到了正上空,已是午时,家家户户都冒出了炊烟。

    陈北辰却还是一无所获,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认为,那把刀不是被什么人给捡走了,就是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这么一来,想要再将其找回来可就难了。

    陈北辰抬起头,无奈地长叹一声,肚子里发出一连串的怪响。

    算起来,他从昨天中午开始,一直到现在,可是什么都没吃过,本来倒是还能撑着,可眼见那家家户户的炊烟一起,饭菜的香味顺着风就吹到了他的脸上,那种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顿时就压不住了。

    算了一下身上的银子,还剩大概二十多两,在这么个看起来还算富庶的村庄,买些饭菜应该不难。

    这么一想,陈北辰连忙向着山下走去,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几·个影子,嘴角顿时泛起了几分笑意。

    “中午了,还不回家,就不怕家里大人着急吗?”陈北辰故意绷着脸说道。

    ‘呼’的一下,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三四个小小的身影。

    “我就说,陈丫是骗人的,哪来的刀啊?”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生不满地嘟囔道。

    那陈北辰见过的小女孩顿时扭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骗人!”

    “谁骗人了!你给我过来说清楚了!”小女孩一边说着话,一边恶狠狠地向着男生扑了过去。

    另外两个男生看起来都只有十二三岁左右,此时其中一个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另一个则是摆着张无奈的脸孔,那副小大人的模样看起来异常早熟。

    陈北辰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早熟的男孩,瞳孔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陈北辰!你也帮我说句话啊!”陈丫委屈巴巴地说道,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向了那个早熟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