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契丹小公主，识得画中人
在和风书堂吃完羊肉，杨朝奉便带郑斌去了蕃客馆住下。郑斌向杨朝奉讲起他此行任务，问李员外可不可信，能否将魏三哥等人的画像拿给他看。
杨朝奉告诉他，这李员外非同寻常，生意做得大是有原因的，与密州的节度使都有交情，生意能做不大吗？
经杨朝奉这么一讲，郑斌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杨朝奉既然与李员外有生意来往，其生意就肯定不合法，不合法的生意是什么呢？走私无疑喽！杨朝奉都说了，李员外与节度使有交情，走私的买卖就有节度使一份，节度使收了钱，买卖自然也就稳妥了。要论挣钱，还得是走私。怪不得杨朝奉要亲来密州呢。
既然李员外与金国的官有勾结，画像就别提了。杨朝奉也赞同，这种事还是慎重为妙，又在他人国土，如履薄冰啊。
第二天，杨朝奉去榷场采买回程物资，郑斌就不去板桥镇了，而留在城里四处看看，看能否找着魏三哥等人。
杨朝奉给了他张密州地图，他一见地图就头大，不想密州如此之大，若一个县一个县地去找，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想这板桥镇是密州最大的榷场，不妨先在胶西转转。想那后生武艺超群，必出自大户，而胶西又有几个大户呢？问谁呢？李员外？
走在路上，正琢磨呢，迎面又遇见小妮子。二人相见，分外亲切。郑斌问她是否吃了饭，她说吃过了；问她穿那衣服冷不冷，她说不冷；问她多久没洗过脸了，她骄傲地说她每天都去河里洗脸；问她多久没洗过澡了，她不说话了；问她今年几岁了，她也说不准；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只知道她姓述律，别的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契丹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皇后就是述律氏。
看述律模样，十岁上下。问她是否读过书，她拿白眼珠看人。问她想不想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她先是不敢信地瞪大了眼，既而欢喜地拍起手。
郑斌带她买了身袄裙，又买了双如意鞋，带她去了和风书堂。李员外虽不在，但伙计们都认得她，只是书堂没女眷，只好从李员外家请来一丫环，照顾述律洗了澡，给她换上新衣服，梳了头，出来一看，还真是个蛮俊的小丫头。
述律很开心，郑斌却犯了难：怎么才能给她带回临安呢？回不了临安，又如何安置她呢？
郑斌想找杨朝奉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拜托李员外想想办法，可杨朝奉正忙着生意，只能等他回来再说。在和风书堂已叨扰多时，不便再麻烦人家，只好带述律出来，可出来又无处可去。
郑斌走哪儿，述律跟哪儿。述律见他漫无目的地瞎走，便问他：“蛮子官人，你是客商吗？”
郑斌苦笑，只好承认他是来找人的。
述律问他找什么人。
让她这么一问，郑斌竟豁然开朗了起来，这小丫头兴许还真能帮上他。他带她上了船，船上有篷，篷中只他二人，他将画像一一打开，问她见过其中哪位。
述律先看到的是张清芳，直夸姐姐漂亮，再看第二幅，便问：“这是兄妹吗？”
郑斌告诉她，跟之前那幅同一个人，女扮男装而已。
“女人还可以穿男装？”孩子就是孩子，看啥都新鲜。
第三幅是魏三哥，述律依旧不认识。到了第四幅，述律指着画喊道：“李员外家的。”
郑斌吃惊不小，连忙提醒她小声。问她：“确定没看错？”
述律小声回答：“我以前老见他，他还给过我包子，给过我钱呢。”
“李员外儿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
郑斌叮嘱她，此事不能与任何人透露。她问：“为什么？”
郑斌一笑，回答：“你还太小，不能告诉你。”
述律小嘴一撅，万分不服。
郑斌又想起一事，问她：“这几日也曾见过他吗？”
述律不说话，郑斌又问她，被问急了，就反问：“你不说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吗？任何人，包括你！”
郑斌无奈，只能苦笑。苦笑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处境之险。昨日还跟李员外同桌吃饭，今日又去人书堂，在临安时跟那后生也照过面，若别人与后生说起，或被他瞧见，岂不性命不保？这可是金国。
郑斌带述律再回文昌街，来到一酒楼，坐在二楼临街的座位，隔窗可见和风书堂。吃饭时，郑斌见临座客人一口密州话，便主动搭讪，问道：“老哥，这和风书堂可是老字号？”
客人说：“开了有些年头了。”
“久负盛名？”郑斌又问。
“这话还真是。南朝来的？”客人反问。
“正是，临安来的。”郑斌老实回答。
“听过《斩桧书》吧？”客人突然问。
“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导陛下为石晋。”郑斌背诵作答。
客人点头以示敬佩，说：“这和风书堂当年就卖过《斩桧书》。”
“官府让卖？”郑斌惊问。
“有啥不让卖？本朝又无秦桧，不兴文字狱，有啥不让卖？”
二人虽不相识，却一见如故，一个想听北国事，一个爱闻南朝音。从客人处得知，李员外是在三年前盘下的和风书堂，生意做得比老朝奉还要大。李员外不是胶西本地人，密州人。郑斌想知道李员外以前做什么的，客人就说不清了。
客人也问了一些南朝传闻，南朝皇帝真不能生育？秦熺真是秦桧外甥？秦桧真被刺杀过……郑斌一一作答。客人对他很客气，颇有仰慕之意，但那种北国人的优越感却无处不在。郑斌疑他女真人，果然待客人告辞离去后，见得袍服是从身后开叉的。
打听得够多了，完全可以回去复命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眼前这契丹小姑娘，别提日后，就说今晚吧，她睡哪里？她说，她平时是睡城外龙王庙的。可她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漂漂亮亮的，还让她去睡龙王庙？
思来想去，还是先回蕃客馆吧，等杨朝奉回来，问过再说。
来到蕃客馆，述律一副富家小姐的穿戴，都当是郑斌的家人，便也无人过问。述律头一次来这种雕梁画栋、宛若天宫之地，见啥都新鲜，看啥都喜欢。郑斌给她带到房间，由她去玩。
不过半个时辰，隔壁门响，杨朝奉回来了。杨朝奉没想到他会在客馆，问他人找得怎样了，他说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突然支吾了起来，自己都觉得丢人，只得说：“兄弟行事鲁莽，给哥哥添乱了。”
杨朝奉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杨朝奉告诉他，这李员外非同寻常，生意做得大是有原因的，与密州的节度使都有交情，生意能做不大吗？
经杨朝奉这么一讲，郑斌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杨朝奉既然与李员外有生意来往，其生意就肯定不合法，不合法的生意是什么呢？走私无疑喽！杨朝奉都说了，李员外与节度使有交情，走私的买卖就有节度使一份，节度使收了钱，买卖自然也就稳妥了。要论挣钱，还得是走私。怪不得杨朝奉要亲来密州呢。
既然李员外与金国的官有勾结，画像就别提了。杨朝奉也赞同，这种事还是慎重为妙，又在他人国土，如履薄冰啊。
第二天，杨朝奉去榷场采买回程物资，郑斌就不去板桥镇了，而留在城里四处看看，看能否找着魏三哥等人。
杨朝奉给了他张密州地图，他一见地图就头大，不想密州如此之大，若一个县一个县地去找，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想这板桥镇是密州最大的榷场，不妨先在胶西转转。想那后生武艺超群，必出自大户，而胶西又有几个大户呢？问谁呢？李员外？
走在路上，正琢磨呢，迎面又遇见小妮子。二人相见，分外亲切。郑斌问她是否吃了饭，她说吃过了；问她穿那衣服冷不冷，她说不冷；问她多久没洗过脸了，她骄傲地说她每天都去河里洗脸；问她多久没洗过澡了，她不说话了；问她今年几岁了，她也说不准；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只知道她姓述律，别的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契丹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皇后就是述律氏。
看述律模样，十岁上下。问她是否读过书，她拿白眼珠看人。问她想不想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她先是不敢信地瞪大了眼，既而欢喜地拍起手。
郑斌带她买了身袄裙，又买了双如意鞋，带她去了和风书堂。李员外虽不在，但伙计们都认得她，只是书堂没女眷，只好从李员外家请来一丫环，照顾述律洗了澡，给她换上新衣服，梳了头，出来一看，还真是个蛮俊的小丫头。
述律很开心，郑斌却犯了难：怎么才能给她带回临安呢？回不了临安，又如何安置她呢？
郑斌想找杨朝奉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拜托李员外想想办法，可杨朝奉正忙着生意，只能等他回来再说。在和风书堂已叨扰多时，不便再麻烦人家，只好带述律出来，可出来又无处可去。
郑斌走哪儿，述律跟哪儿。述律见他漫无目的地瞎走，便问他：“蛮子官人，你是客商吗？”
郑斌苦笑，只好承认他是来找人的。
述律问他找什么人。
让她这么一问，郑斌竟豁然开朗了起来，这小丫头兴许还真能帮上他。他带她上了船，船上有篷，篷中只他二人，他将画像一一打开，问她见过其中哪位。
述律先看到的是张清芳，直夸姐姐漂亮，再看第二幅，便问：“这是兄妹吗？”
郑斌告诉她，跟之前那幅同一个人，女扮男装而已。
“女人还可以穿男装？”孩子就是孩子，看啥都新鲜。
第三幅是魏三哥，述律依旧不认识。到了第四幅，述律指着画喊道：“李员外家的。”
郑斌吃惊不小，连忙提醒她小声。问她：“确定没看错？”
述律小声回答：“我以前老见他，他还给过我包子，给过我钱呢。”
“李员外儿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
郑斌叮嘱她，此事不能与任何人透露。她问：“为什么？”
郑斌一笑，回答：“你还太小，不能告诉你。”
述律小嘴一撅，万分不服。
郑斌又想起一事，问她：“这几日也曾见过他吗？”
述律不说话，郑斌又问她，被问急了，就反问：“你不说不能跟任何人透露吗？任何人，包括你！”
郑斌无奈，只能苦笑。苦笑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处境之险。昨日还跟李员外同桌吃饭，今日又去人书堂，在临安时跟那后生也照过面，若别人与后生说起，或被他瞧见，岂不性命不保？这可是金国。
郑斌带述律再回文昌街，来到一酒楼，坐在二楼临街的座位，隔窗可见和风书堂。吃饭时，郑斌见临座客人一口密州话，便主动搭讪，问道：“老哥，这和风书堂可是老字号？”
客人说：“开了有些年头了。”
“久负盛名？”郑斌又问。
“这话还真是。南朝来的？”客人反问。
“正是，临安来的。”郑斌老实回答。
“听过《斩桧书》吧？”客人突然问。
“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导陛下为石晋。”郑斌背诵作答。
客人点头以示敬佩，说：“这和风书堂当年就卖过《斩桧书》。”
“官府让卖？”郑斌惊问。
“有啥不让卖？本朝又无秦桧，不兴文字狱，有啥不让卖？”
二人虽不相识，却一见如故，一个想听北国事，一个爱闻南朝音。从客人处得知，李员外是在三年前盘下的和风书堂，生意做得比老朝奉还要大。李员外不是胶西本地人，密州人。郑斌想知道李员外以前做什么的，客人就说不清了。
客人也问了一些南朝传闻，南朝皇帝真不能生育？秦熺真是秦桧外甥？秦桧真被刺杀过……郑斌一一作答。客人对他很客气，颇有仰慕之意，但那种北国人的优越感却无处不在。郑斌疑他女真人，果然待客人告辞离去后，见得袍服是从身后开叉的。
打听得够多了，完全可以回去复命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眼前这契丹小姑娘，别提日后，就说今晚吧，她睡哪里？她说，她平时是睡城外龙王庙的。可她洗得干干净净，穿得漂漂亮亮的，还让她去睡龙王庙？
思来想去，还是先回蕃客馆吧，等杨朝奉回来，问过再说。
来到蕃客馆，述律一副富家小姐的穿戴，都当是郑斌的家人，便也无人过问。述律头一次来这种雕梁画栋、宛若天宫之地，见啥都新鲜，看啥都喜欢。郑斌给她带到房间，由她去玩。
不过半个时辰，隔壁门响，杨朝奉回来了。杨朝奉没想到他会在客馆，问他人找得怎样了，他说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突然支吾了起来，自己都觉得丢人，只得说：“兄弟行事鲁莽，给哥哥添乱了。”
杨朝奉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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