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闺话
“你就好了，谢家只单独请了你。”
许令姿的闺房内，堂妹许芳姿闷闷地说着，顺手拿起梳妆台上那只嵌八宝手镯把玩着。
令姿一边让丫环春香继续帮自己梳着头，一边说：
“只是谢大太太带着蒲家姐妹来了，先找我去叙叙旧……到了谢家菊宴正日那天，伯母肯定会带上你一起去的。”
“那怎么一样，到时人那么多……”许芳姿噘着嘴，情绪更低落了。
许芳姿不高兴是有原因的。
那是谢府啊，潮州最让人艳羡的门第。
谢老太爷做过京师国子监司业，桃李满天下。谢大老爷在泉州当卫所指挥使，富得流油的差事；谢二老爷用着大哥挣的钱在潮州奉养老爹，鲜衣美食、华灯烟火、梨园鼓吹、古董花鸟……总之潮州的生活风潮，完全是谢府引领的。
谢府不但有钱，子弟也很有教养，而且上天还特别眷顾，谢家男子长得都好看。
只可惜，在潮州的谢二老爷，生的两个儿子都已成亲，大家羡慕也没有用了。
谁想到呢，现在因为谢老太爷要做六十大寿，居然还有个泉州谢大老爷生的小少爷要回来！
听说这位谢家小少爷年方十五六岁，长得像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托生，天下男子都没有比他好看的，还有人传说，他十岁时被带去泉州最大的青楼喝花酒，结果中途就闹着要走，说那里的女子还没有他一半好看，有什么意思！
厉害的是，这位小少爷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命里带财，自从他出生，家里的财产就发大水一样地疯涨起来，连谢府都在发愁，要找什么人家才配得过自家这个孙子。
所以这位谢家小少爷人才到了没几天，名声却早已传了潮州满城。
这些事，许芳姿只是听闺中朋友讲过，本来以为这位财貌双全的谢家小少爷离自己很远，没想到，自己的堂姐许令姿竟然和谢家关系这么亲近！
想到这里，许芳姿一边把那只八宝镯子往自己手上套，一边状似随意地说：“只是谢大太太见你？难道那位谢家小少爷不是一起的？”
“你说小谢啊？嗯，或者会见到吧，也不一定。”
听令姿说得敷衍，许芳姿忍不住刺道：“怎么会不一定？都专门叫你去了。”
令姿笑了一笑，说：“虽然小时候一起上过学，但是现在大家都大了，男女有别。”
“我才不信呢，你都叫他小谢了，你跟他很熟吧？”
见堂妹一句紧过一句地追问，令姿只好打起精神小心地答道：
“以前我们四个人一起上学，那时大家都还小，他脾气好，我们都当他是姐妹……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就这么小谢小谢的叫开了。”
许芳姿却没有就此罢休，她低头拔弄着已戴在手上的镯子，试探地问了一句：
“既然……你们都这么熟了，那你等下能不能带我一起去谢家做客？”
令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是老朋友叙旧，带上你，未免唐突，何况人家下帖子只请我一个。”
许芳姿沉默了片刻，到底不甘心，又说：“蒲家的不也只是表姐妹吗，人家就能带上一起来，你带个妹妹有什么不行？难道来潮州这么久，你都没跟人家说，你有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妹妹？”
见她纠缠，令姿只好耐着性子说：“你有你的朋友，我也有我的朋友……再说了，过些天谢府正式宴请，你不就能去了吗？”
磨来磨去许令姿都没有松口，许芳姿失去耐性，嚯地站起身来，大声说：
“你不过是不愿意我见到小谢公子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是、你就是仗着你没父没母的，有什么好事都要先让着你……”
话说到后来，尾音都带了哭腔，她抹了一下眼，一扭身跑出门去，不但撞倒了门边摆花的高几，自然也连手上的镯子都忘了除下。
许令姿望着晃动着的竹帘，出了半天的神，脑子里回旋着许芳姿的话：“你不过是不愿意我见到小谢公子罢了！”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愿意。
别说小谢了，连蒲家姐妹，她也没兴趣介绍给许芳姿认识。
那是她的少年朋友，她的青梅竹马，她的最她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是的，泉州，就是她收藏了最多幸福记忆的地方。
虽然三岁时父母就在江西河道任上意外猝逝，她是被舅舅抱回泉州养大的，但舅舅舅母没有子女，完全把她当亲生的。
舅舅伍骞越，和泉州卫指挥使谢天成关系深厚，谢家要倚仗伍舅舅的生意天份和他的京师人脉，伍舅舅要在谢家庇护下在泉州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伍谢两家各得其所。
泉州伍氏是世家巨族，伍舅舅科举受挫以后重新继承家业经商，但是伍家人会读书却是出了名的，所以当他把自己启蒙业师请来教许令姿时，谢指挥立刻把小儿子谢允嘉送来附学。
伍舅舅本来不答应，说虽然孩子们年纪小，但也要防孤男寡女独处传出去不好听。
可是谢指挥很坚持，说避嫌还不容易，就把小谢的两个表妹蒲云纤蒲云岫一并打包送过来了，伍骞越挡不住他这份热情，也只好答应了。
后来，断断续续也有几个亲友的孩子来过伍家小学堂附学，但是他们四个，却一直是最要好的小伙伴。
小谢从小就聪明搞怪，大一点还显得玩世不恭，一起上学的小伙伴中，他偏偏就是对令姿特别好，连带着小谢的母亲谢大太太也喜欢令姿，接蒲家姐妹来小住的时候，也会接令姿过府一起玩。
那时她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不论是舅母，还是谢大太太，都是乐见他俩在一起的。
舅母在后来病重不起时跟她说，两边确实有商量过，只是谢指挥认为自己上面还有老父在堂，不敢娶个父母双亡八字太硬的女孩进门；但谢大太太说，谢老太爷可不像谢指挥这么古板，只要找个合适时机，让潮州谢府认可令姿，八字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说这话时，令姿十二岁，没多久舅母就去世了。
伉俪情深的伍舅舅，明确表示现在不愿意、将来也不会续娶，也许他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但这样也这就意味着，令姿以后没有女性长辈教养了。
所以，潮州的伯父许伯钊，在她孝满以后，就一力主张着把她接回潮州。
她走的时候，虽然小谢没有说什么，但是一直跑前跑后，吃的用的张罗了一大堆送到船上。令姿不会看错，当着众人面前，小谢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可是眼睛里早就黯淡没有神彩了。
船将解缆的一瞬，令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本来已准备下船的伍舅舅，只好又跑回来安慰她，说不要担心，说一切舅舅都安排好了……等谢大太太去潮州，事情就好了……
可是令姿那时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她满心眼里只想哭，为人生第一次长别离痛哭，更为看不清楚的未来而痛哭。
许令姿的闺房内，堂妹许芳姿闷闷地说着，顺手拿起梳妆台上那只嵌八宝手镯把玩着。
令姿一边让丫环春香继续帮自己梳着头，一边说：
“只是谢大太太带着蒲家姐妹来了，先找我去叙叙旧……到了谢家菊宴正日那天，伯母肯定会带上你一起去的。”
“那怎么一样，到时人那么多……”许芳姿噘着嘴，情绪更低落了。
许芳姿不高兴是有原因的。
那是谢府啊，潮州最让人艳羡的门第。
谢老太爷做过京师国子监司业，桃李满天下。谢大老爷在泉州当卫所指挥使，富得流油的差事；谢二老爷用着大哥挣的钱在潮州奉养老爹，鲜衣美食、华灯烟火、梨园鼓吹、古董花鸟……总之潮州的生活风潮，完全是谢府引领的。
谢府不但有钱，子弟也很有教养，而且上天还特别眷顾，谢家男子长得都好看。
只可惜，在潮州的谢二老爷，生的两个儿子都已成亲，大家羡慕也没有用了。
谁想到呢，现在因为谢老太爷要做六十大寿，居然还有个泉州谢大老爷生的小少爷要回来！
听说这位谢家小少爷年方十五六岁，长得像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托生，天下男子都没有比他好看的，还有人传说，他十岁时被带去泉州最大的青楼喝花酒，结果中途就闹着要走，说那里的女子还没有他一半好看，有什么意思！
厉害的是，这位小少爷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命里带财，自从他出生，家里的财产就发大水一样地疯涨起来，连谢府都在发愁，要找什么人家才配得过自家这个孙子。
所以这位谢家小少爷人才到了没几天，名声却早已传了潮州满城。
这些事，许芳姿只是听闺中朋友讲过，本来以为这位财貌双全的谢家小少爷离自己很远，没想到，自己的堂姐许令姿竟然和谢家关系这么亲近！
想到这里，许芳姿一边把那只八宝镯子往自己手上套，一边状似随意地说：“只是谢大太太见你？难道那位谢家小少爷不是一起的？”
“你说小谢啊？嗯，或者会见到吧，也不一定。”
听令姿说得敷衍，许芳姿忍不住刺道：“怎么会不一定？都专门叫你去了。”
令姿笑了一笑，说：“虽然小时候一起上过学，但是现在大家都大了，男女有别。”
“我才不信呢，你都叫他小谢了，你跟他很熟吧？”
见堂妹一句紧过一句地追问，令姿只好打起精神小心地答道：
“以前我们四个人一起上学，那时大家都还小，他脾气好，我们都当他是姐妹……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就这么小谢小谢的叫开了。”
许芳姿却没有就此罢休，她低头拔弄着已戴在手上的镯子，试探地问了一句：
“既然……你们都这么熟了，那你等下能不能带我一起去谢家做客？”
令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是老朋友叙旧，带上你，未免唐突，何况人家下帖子只请我一个。”
许芳姿沉默了片刻，到底不甘心，又说：“蒲家的不也只是表姐妹吗，人家就能带上一起来，你带个妹妹有什么不行？难道来潮州这么久，你都没跟人家说，你有一个像我这么可爱的妹妹？”
见她纠缠，令姿只好耐着性子说：“你有你的朋友，我也有我的朋友……再说了，过些天谢府正式宴请，你不就能去了吗？”
磨来磨去许令姿都没有松口，许芳姿失去耐性，嚯地站起身来，大声说：
“你不过是不愿意我见到小谢公子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是、你就是仗着你没父没母的，有什么好事都要先让着你……”
话说到后来，尾音都带了哭腔，她抹了一下眼，一扭身跑出门去，不但撞倒了门边摆花的高几，自然也连手上的镯子都忘了除下。
许令姿望着晃动着的竹帘，出了半天的神，脑子里回旋着许芳姿的话：“你不过是不愿意我见到小谢公子罢了！”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愿意。
别说小谢了，连蒲家姐妹，她也没兴趣介绍给许芳姿认识。
那是她的少年朋友，她的青梅竹马，她的最她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是的，泉州，就是她收藏了最多幸福记忆的地方。
虽然三岁时父母就在江西河道任上意外猝逝，她是被舅舅抱回泉州养大的，但舅舅舅母没有子女，完全把她当亲生的。
舅舅伍骞越，和泉州卫指挥使谢天成关系深厚，谢家要倚仗伍舅舅的生意天份和他的京师人脉，伍舅舅要在谢家庇护下在泉州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伍谢两家各得其所。
泉州伍氏是世家巨族，伍舅舅科举受挫以后重新继承家业经商，但是伍家人会读书却是出了名的，所以当他把自己启蒙业师请来教许令姿时，谢指挥立刻把小儿子谢允嘉送来附学。
伍舅舅本来不答应，说虽然孩子们年纪小，但也要防孤男寡女独处传出去不好听。
可是谢指挥很坚持，说避嫌还不容易，就把小谢的两个表妹蒲云纤蒲云岫一并打包送过来了，伍骞越挡不住他这份热情，也只好答应了。
后来，断断续续也有几个亲友的孩子来过伍家小学堂附学，但是他们四个，却一直是最要好的小伙伴。
小谢从小就聪明搞怪，大一点还显得玩世不恭，一起上学的小伙伴中，他偏偏就是对令姿特别好，连带着小谢的母亲谢大太太也喜欢令姿，接蒲家姐妹来小住的时候，也会接令姿过府一起玩。
那时她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不论是舅母，还是谢大太太，都是乐见他俩在一起的。
舅母在后来病重不起时跟她说，两边确实有商量过，只是谢指挥认为自己上面还有老父在堂，不敢娶个父母双亡八字太硬的女孩进门；但谢大太太说，谢老太爷可不像谢指挥这么古板，只要找个合适时机，让潮州谢府认可令姿，八字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说这话时，令姿十二岁，没多久舅母就去世了。
伉俪情深的伍舅舅，明确表示现在不愿意、将来也不会续娶，也许他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但这样也这就意味着，令姿以后没有女性长辈教养了。
所以，潮州的伯父许伯钊，在她孝满以后，就一力主张着把她接回潮州。
她走的时候，虽然小谢没有说什么，但是一直跑前跑后，吃的用的张罗了一大堆送到船上。令姿不会看错，当着众人面前，小谢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可是眼睛里早就黯淡没有神彩了。
船将解缆的一瞬，令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本来已准备下船的伍舅舅，只好又跑回来安慰她，说不要担心，说一切舅舅都安排好了……等谢大太太去潮州，事情就好了……
可是令姿那时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她满心眼里只想哭，为人生第一次长别离痛哭，更为看不清楚的未来而痛哭。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