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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星空的主人

    裴旻,唐朝剑圣,早年因镇守北平郡,先后参与对奚人、契丹和吐蕃的战事,现官至左金吾大将军。他跟画圣吴道子乃是好友,当年因为裴旻的阿母去世,曾请吴道子在天宫寺作壁画超度亡魂。

    吴道子说他好久没作画,如果裴旻一定要他画,便要裴旻舞一曲“剑舞”,好启发一下他的画思。

    裴旻闻言,当即脱去孝服,持剑起舞,一时间,走马如飞,左旋右抽,突然间,又掷剑入云,也就是抛剑数十丈,等剑落时,裴旻看也不看,直接手持剑鞘,使其直入鞘中,据说几千名围观者皆为之震惊,赞叹不已。

    吴道子也被那猛厉的剑舞气势感动,画思敏捷,若有神助,于是挥毫图壁,飒然风起,很快就绘成了一幅为天下壮观的壁画。

    也不知道那几千米围观者中是不是有一人姓王名维,反正他的诗作《赠裴旻将军》是这样写的:

    腰间宝剑七星文,臂上雕弓百战勋。

    见说云中擒黠虏,始知天上有将军。

    至于公孙大娘,更不必说。大唐该有两位剑圣,可惜公孙大娘是女人,即便是开放的大唐,也无法女子冠圣。

    可论剑舞,公孙大娘的确要比裴旻稍胜一筹。关于这一点,画圣吴道子和草圣张旭最有发言权,据说这二圣,都因观看了公孙大娘的剑舞而体会了用笔之道,只不过一个是用笔穷丹青之妙,一个是落笔走龙蛇成就绝世书法。

    第三圣杜甫,更有那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用以佐证: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在此只引四句,但想来,已足以证明公孙大娘的舞剑之绝,真无愧于“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于是乎,杨铦的压力更大了。

    乐圣李龟年,画圣吴道子,再加上两位剑圣,唐玄宗的用意不言而喻,宴会的节目单上一定有这几位的倾情演出,但结果,却都是为杨玉环的《霓裳羽衣舞》作配。

    正如杨铦看了两次的天空,群星纵然璀璨,也终是不抵那轮高悬的明月,她,才是这方星空的主人啊!

    “公孙对我这样,我没话说,可裴旻,我可是为你的阿母作过画的,你现在这样对我,就不怕老人家在天上怨你?”

    吴道子开始对裴旻道德绑架,裴旻听得很无语。左金吾卫大将军的政治嗅觉自然不低,他和公孙大娘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在变相救吴道子。

    高力士终究是一个宦官,而历朝历代的宦官总有一个缺点,心眼小。

    “嘭”的一声响,一口气干完两盏茶的高力士将茶碗重重的砸在案桌上,冷冷的看着吴道子:

    “哼,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喽?”

    吴道子嘴角一撇,话说的很委屈,但表情看起来一点不那样。

    “我什么时候说是你的错了?分明一直在说裴旻嘛。”

    高力士冷笑不已:

    “呵,大唐会作画的人,难道只有你一个吴道子不成?”

    吴道子当即道:

    “自然不是,还有韦无忝和陈闳,要我说,他们比我画的好多了。力士兄,您看您可不可以跟陛下说说,为什么非让我无诏不得画呢?”

    高力士双眼微眯,冷笑不减分毫:

    “很好,刚才还只是曲解陛下的意思,现在已经想抗旨了。关于这件事,我想我可以跟陛下说,到了那时,你吴道子何止是无诏不得画,就算有诏,怕是也画不了了吧。”

    “唉。”

    吴道子幽幽一叹,竟然也不害怕,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道:

    “画而不得,还真不如画不了呢。”

    “放肆!”

    公孙大娘和裴旻再也忍不住了,看了一眼高力士,声音直接高了几个调门:

    “高公公为今夜的宴会筹备良久,陛下也很是期待,你一个区区的内教博士,是想把一切都毁了吗?信不信这就让你血溅南熏殿?”

    李龟年见状,偷偷拉了一下杨铦的衣袖,便上前一步道:

    “就是,吴道子,你要是想死,也该挑个时候,今夜何其重要?别的不说,光《霓裳羽衣曲》,我跟杨大人就陪着陛下练了许久,别因为你一人就扫了大家的兴呐!”

    杨铦径直一点头,以当下的情况,最能让高力士息怒的人,可并非这几圣。

    “那是,《霓裳羽衣舞》家姐也练了许久,何况今晚这宴会又不是誓师,真要是斩了你,也不算祭旗,反而有可能吓坏了家姐。”

    此话一出,裴旻和公孙大娘的眼神骤变,两人这才意识到杨铦的身份,不觉敬畏些许。

    高力士看到这,自然明白这几人联手唱了一出戏,但并不生气,他想要的也就是个台阶。真要杀了吴道子,或者说事后想办法杀了吴道子,对于高力士是很简单,可皇宫失去了一位会画画的,对于陛下而言并不是好事。

    因为现在的唐玄宗,已经开始耽于玩乐,只可惜这一点,现如今的大唐只有几个人察觉到。

    “你这家伙,也就落个好人缘了。”

    高力士扫了一眼殿内众人,缓缓挥手道:

    “把剑放下来吧,要是再来了人,看到算怎么回事?”

    “是!”

    裴旻和公孙大娘赶忙收剑入鞘,然后齐齐冲高力士拱手行礼。

    吴道子则是我行我素,拿出纸笔,退到主殿一侧,一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一阵瞅,一边问着高力士:

    “娘子要是画好了妆,我总可以画了吧?”

    “滚!”

    给脸了是吧?

    裴旻和公孙大娘也很无奈,其实以前吴道子并不这样,只不过进了宫以后,因为“无诏不得画”给孩子逼的有点精神崩溃。

    杨铦的目光却是在这两人间移来移去,胳膊肘一捅李龟年,悄声问道:

    “这俩,刚才是不是一起来的?”

    李龟年被捅的腰有点疼,一边捂着一边道:

    “是呀,怎么了?”

    杨铦嘴角一勾,并未说话,但眼神却陡然间变得暧昧无比。

    李龟年虽是乐圣,但也是个男人,接收到眼神的那一刻立马道:

    “你想哪去了?裴旻和公孙不是那种关系。”

    “既然都喜欢舞剑,技艺又那样好,发展下去也不无可能嘛。”

    杨铦捏着下巴微笑道。

    李龟年无语至极,要不是亲耳听过杨铦吹奏叶笛,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杨铦是不是音乐人了,这个时候居然关心起这种事?

    而就在这时,南薰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林甫和牛仙客迈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