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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乱局之谋

    【凉州刺史府】

    “使君。”

    蔡易知不知道田允此番又叫他来所谓何事,不会又要问那集粮之事吧。这离上次吩咐完还不到两日,哪怕是神仙,也整不出几袋粮吧。

    “蔡司仓。”座上的田允还未开口,他身旁的谋士倒先搭话。

    关于这位谋士,蔡易知也是有所听闻的,与其说他是谋士,倒不如说,他是田允的养子,早些年,田允把鬼市引渡人的位置交之于他,让他去跟兴西侯,跟商市对接。这引渡人的位置,虽游离在官场之外,并无实权,但其重要不亚于长史别驾,是行兴商之策的河西陇右极其重要,甚至最重要的一环之一,不论那商门大户,还是庙堂大吏,若想去那鬼市寻商觅市,都需借他问路,可见人脉关系之广。

    本来,据说田允为了应对自己年事已高,却后继无人的局面,送这位养子去进京赶考,谋个功名后举荐他继自己这凉州刺史之位,却没想到遇到了虫害,雍凉关和各国道封闭,陇右道所有想要赴京的人都被拦在了关外,此人即便是刺史府的养子,怕也没法有不遵圣旨的特权。

    于是,便当做田允自家的幕僚谋士,经常跟在他身边,为他建言献策。

    什么?田允自己的儿子呢,怎么不举荐他?说实话,现在谁还把那个纨绔子弟当田家人呐,连田允自己都不认,自从那鬼市回来之后,就令自己下人严加看管,坚决不让他外出,那公子哥便整日锁在府中,和那丫鬟嬉戏,足见他之无能。

    不过说起来,蔡易知还不知道这养子名字,田允也没提过,自己这下下官也不敢问。

    “今日在那邱家宅院前,有百姓聚众闹事,蔡司仓可知?”那养子就那邱宅门前一事向蔡易知发问。

    蔡易知当然一问三不知。

    田允冷笑一声,随后就是一阵看不可教孺子的眼神:“看来田某时常挂在嘴边的民生民心,你们是半点没听进去。”

    “卑职岂敢,卑职一直都是以民为先,以民为本,万不敢埋汰平民百姓。”

    只见那养子冷笑一声,随着他一阵拍手示意,从那屋外的另一侧走进一人,而这一人于蔡易知,也是熟人。

    “蔡司仓可认得此人?”

    “……”

    “此人便是那日聚众于邱宅门前闹事的领头,蔡司仓猜猜,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

    “蔡司仓不说,便让他来说吧。”那养子示意那后进来的人,“你那邱家有大量存粮的消息,是从何人那里得来的?田刺史面前,可勿要滥言哦。”

    养子的语气虽说沉声静气,但却字字诛心,那人的心理防线很快就被洞穿。

    “我……”只见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往蔡易知方向看。

    这个举动已然说明了二人的关系,和那存粮风言的由来。

    “利用民众去施压民众,蔡司仓,你这招数可以说玩得很超前啊。”

    见已然人证在此,蔡易知也不敢再抵赖。

    蔡易知稍稍抬头看了看田允的脸色,似乎他也对自己如此利用百姓之举颇有微词,现在此般沉默要比直言告诫更加吓人。

    于是蔡易知立马扑通跪下:“使君,先生。卑职实在无可奈何,这……餐食大户不出存粮,又临近入冬,您让卑职……卑职去哪弄粮食嘛。”

    田允见此,也只得摇头叹气,顺手对着那布衣草民一挥手:“你暂先下去吧。”

    待送走了外人,田允开始了对下官的教诲:“我本无意斥责于你,只是你这手段过于卑劣,不可再用,你这样煽动百姓去欺压百姓,不仅会造成州政秩序紊乱,还会让百姓对官府的信任有所降低。”

    “卑职糊涂,还望使君恕罪。”见田允似无意责罚自己,蔡易知赶紧借坡下驴。

    而此刻,那身边养子再度开口:“也是多亏了蔡司仓,那邱家也愿意稍稍打开自家粮仓。”

    蔡易知震惊。

    “小某与那邱掌柜有些私交,他私下告知小某,愿意再出百石积粮与官府交易,但再多,也不愿出了。”养子说道,“既然邱掌柜替蔡司仓减了这百石压力,接下来,还望蔡司仓多多努力啊。”

    而听闻此言,万没想到蔡易知当场下跪哭诉:“实非卑职无能,凉州百姓人口众多,这眼下封关又封城,去大户那买粮已是最后手段,使君既不让卑职施压于他们,又要让卑职广集纳粮,卑职实在办不到,若是要整治官纪,以儆效尤,使君罢了卑职的官便是!”

    蔡易知居然拿罢官来应对这集粮之命,一时而田允始料未及。

    而他身旁的养子,也有所思虑。

    【凉州城·魏府】

    一位刚至花信的女子,正在苦思冥想。

    她不是在思考家中用度,也不是在操劳府邸家事,而是对着一张陇右道地图,盘算着各方势力在当下时局的下一步动态。

    在她看来,眼下正是乱世将至,有人会被这道旋涡吞噬再也无法逃脱,而有些人则能以混乱为阶梯,不停地往上攀爬,直至高位。

    “娘子。”魏源之回到家中,将自己从刺史府那听来的流言蜚语与自己娘子说起,“那蔡易知果真用我教给他的手段,利用暴民去那邱家施压了。”

    “结果呢?”

    “结果还用提啊,被田允发现了呗,像他做事那么毛糙,随便逮个闹事百姓一审,就能知道是谁指使。”魏源之坐到床上,品口茶说道。

    “那蔡易知有没有把你供出来,说是这主意是你出的?”

    “好像没有,他据说直接向田允哭诉,说实在集不了这粮,让田允罢了他的官。”

    只见那花信女子浅笑:“田允自是为官以贤,他可是个要图名声的人,这种咄咄逼人的行径他是不会做的。”

    “没错,田允没罢他的官,还给那蔡易知放了几天假。”魏源之说着,语气中满是羡慕之意,没想到犯了错还能有假放,这哭闹这么好使,下回自己也试试。

    女子抵住下巴思忖,沉默一段时间后说道:“想那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怕是要找人暂时代行蔡易知的司仓参军事之职了。”

    “真要罢免他?”

    女子白了自己郎君一眼:“说了,是暂时。”

    魏源之若有所思。

    “怕是田允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能有何打算?以这凉州现在的局势,根本没地方集粮,最后的结果,估计还是官府拉下脸面,逼那些大户供粮。”

    “那田允何许人?他爱民贤名在外,与那暴吏是不同的。”女子再度浅笑,“想定是那养子谋士,给他出了什么招?”

    “又是他?”

    这几日,魏源之从自己在刺史府的耳食之言那闻得,田允近期时常问政这个曾经做过引渡人的养子,似要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想来那风流浪子田景荣也确实可以弃养了,身边这个又懂市井又理官政的养子不比他强太多?

    “他能有何对策?”魏源之不解,“虽说他做过引渡人,但如今鬼市已覆,虫害四起,商贸之策不得行的情况下,他有何手段解当下的危局?”

    “这我也不清楚,想来刺史府得到的消息内情要比咱们多,或许他们有什么极其特殊的手段也说不定。”女子说道,“不过,咱们也得动起来,眼下的时局可是咱们向上爬的好机会啊。”

    “怎么个说法?”魏源之虽然还不到不惑之年,却也守了这凉州司法参军事十年,再不升迁,怕是自己对这官途也有摆烂之心。

    “当下陇右与那朝廷断绝联系,此处几乎就成了一个小天下,凉州作为上州自是其中的大头。”女子娓娓而道,“而田允,此时以年逾古稀,从他如此器重那引渡人来看,他是有想法培养接班人的,怕是递给麟台的举荐信,也已经备好了。”

    “那这与我何干?难不成是让我好好表现,让田允也推荐我一手?”

    “你蠢啊!”女子呵斥,“想那太宗皇帝兵变前,那些支持李建成的太子派是何下场?秦王派又是何境况?”

    “娘子的意思是……让我支持那个引渡人?”

    女子似乎对自己丈夫悟性,感到极其深刻的悲哀:“蠢货!那引渡人明显有自己的算盘和才能,你去支持他,无非是得个后来之臣的名头,哪能算得上什么共苦亲信啊。再者他本身就胸怀谋略,城府极深,将来真做上这凉州刺史之位,你估计也讨不了好。”

    “那……娘子的意思?”

    “养子嘛,终究没有亲儿子亲,田景荣毕竟是亲身骨肉,眼下虽看上去好色无能,但保不齐什么能浪子回头,重新博得田允青睐呢。”女子起身,开始于床前踱步,“而且,你若是真能助田景荣重新得回他父亲的宠幸,他怎能不感恩戴德?”

    魏源之点头,觉得自己夫人言之有理。

    “那田景荣贪色好女,待他上位之后,继续纵他那淫乐之事,你岂不是还能独揽这凉州大权,成为一方封疆大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