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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暗潮

    【凉州城·魏府】

    在兴西侯的商策在这凉州兴盛之前,娄家是全凉州最大的土地主,依靠着漠海的绿洲农业,虽说做不得那如两京地主般的家大业大,但少说雄霸陇右一方不算难事。

    但至那兴西侯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眼看着商路一天天扩张,自己家下农户一点点变少,都放下手中的锄头,跑去和那兴西侯开通西境商道,能活着回来的,都摇身一变成了大户,在凉州城呼风唤雨,各种西域来的稀罕物在城内卖得风生水起。娄家眼红啊,但以农立业的资本怎可能和这横杀出来的商业抗衡,几次三番上禀那凉州刺史府,也都是如泥牛入海,毫无反馈,直至听闻凉州刺史田允和兴西侯武知齐在城外开办起了境内最大的鬼市,才得知这刺史府也跟着武姓王爷一道,下了海了。

    心灰意冷的娄家彻底死了心,只得眼睁睁看着家业没落,家中男儿都离凉赴京,看看能不能考个好功名,几年下来也不知是考上没考上,皆了无音讯。无奈只得将唯一的宝贵闺女嫁给了中举后初至凉州任法曹参军事的魏源之,多少也算个图个官宦亲家,还能过些安生日子。

    而这位娄家三娘,也不是省心的主,这些年家族没落她都看在眼里,对兴西侯也是恨之入骨,如今虫害四起,商路停摆,虽不知其缘由,却也大块她之人心。趁着眼下乱局,她便打算联合丈夫魏源之对凉州官场有所图谋,让娄家过往辉煌的家业再度兴盛。

    “我说你,这凉州商路再开你怎么一点不急呢!”娄三娘斥责自己丈夫道。

    “哎哟,娘子你可真误会我了,我怎不急?但那商路再开乃是田使君独断之事,我一法曹怎也不可动摇上位者之心啊。”魏源之为自己开脱,这商路再开算是触到了自己老婆的忌讳,本来看着兴西侯倒台开开心心的娄三娘,这几日又皱起眉头来。

    “一旦这商路再开,莫要说我娄家农兴之事如何,你这法曹首先就没那仓曹得宠。”娄三娘抱怨道,“那蔡易知何等无能之辈,一生碌碌无为一朝靠着武知齐的兴商之策,摇身成了田允身边的红人,你这好歹是京中举人,比不过一个凉州土官出身的庸人?”

    “时势造英雄,我也没辙啊。”魏源之叫苦,“那商路再开之事一定,连司兵早早就被叫去看了那城门,甚至那田家养子在外围瓮城处又是开秘道,又是筑高楼,俨然一副万事俱备之样,我这区区司法参军事,怎样有权逆这既裁之事,但是与那使君说了,非但阻拦不得,怕还惹得上官不悦。”

    娄三娘长叹一声,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你这昏人,脑子怎半点转不动哩?那商路再开之事虽一定,你再把那搅黄不就成了,怎还与我在此争辩?”

    “搅黄?”魏源之不是没想过动这心思,但是千想万算还是不知从何下手啊。

    “真是笨哩,你想那养子为何要建议田允实行全日禁?”

    “便利通商?”魏源之猜测。

    “对呀,那便谁通商呢?”

    “兴西侯。”

    “对哩,既是单为了兴西侯一人,那全日禁必然就是为了防城中百姓见商业再开眼红,才使得此计。”娄三娘对于这政策之事门清,“老百姓可不会管你虫毒入城危害,他们但凡见到官府给兴西侯开特供商路,一定会觉得他们是中饱私囊。”

    “娘子的意思是……”

    “你只需将这商路再开之事,泄露出去,让老百姓知道,再添油加醋些,鼓动他们抗议甚至造反,这商路再开之事,不就黄了吗?”

    魏源之闻之确实有理,但还是不懂该怎样实行:“只是我区区一介法曹,怎样生得百姓人心躁动呢?”

    “你可真是笨,这人情之事竟半点不通得!”娄三娘被自己丈夫蠢哭,“凉州上万户人家,难不成家家户户都能守这全日禁之寂苦?你只需拿那些稍稍坏规矩的人家做些文章,威逼一下他们,你要知道你也是代表凉州官府的,他们一定会对刺史府怨声载道,届时再把商路之事泄出,还怕他们造不起反?”

    魏源之恍然大悟,赶忙点头称赞:“高,娘子实在是高!”

    【萤光哨所】

    一阵连着一阵的叮叮咣咣叮咣。

    裴光庭于那黄金胡杨湖畔边精炼着铁器,二傻从未见过这般熔铁锻兵的场面,因此饶有兴趣地观瞧着,李森牙则在一旁做起了铁匠助手,帮着裴光庭递些锤头模具等造物。

    轻衣对着打铁铸器之事并无兴趣,因此便没有上前打搅,坐在一旁边休憩,边享受着黄金胡杨树带来的温暖光芒。

    话说这裴光庭也甚是有能耐,万没想到看似没多精壮的一个人,竟随身背负着如此之多的铸铁工具,实在难以想象。更奇怪的是,明明工具都已经掏了出来,那包裹行囊依旧似有数把金属造物置在其中,这引起了轻衣好奇,凑过身去,翻动几下,却不曾想发现了令她倍感意外之物。

    这些兵器,不能说是有点眼熟,只能说是万分熟悉,这不正是自己在吐蕃高原所见,那贡赤手中宛如有生命一般的怪异冰刃吗?

    而裴光庭囊中这把,已然如贡赤死后的那兵器模样,不再蠕动,不再有生命。

    “裴光庭,这是什么?”轻衣赶忙起身,朝那铁匠问道。

    见轻衣手中竟有自己包裹中的彘刃,裴光庭并没有感到意外,这小丫头自己知道,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主,被翻出来也不稀奇。

    “哦,是吐蕃秘行卒的兵器,心下好奇,就随身带着,将来难免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轻衣一惊,裴光庭竟也知道秘行卒。安西府人知道秘行卒传闻并不奇怪,毕竟他们也有和吐蕃人交战的经历,但他竟能知道这是秘行卒的兵器,这可是自己最近才了解到的情况啊。

    “你要用它做什么?”轻衣接着问。

    裴光庭一边将打好形状的武器置入水中淬火,一边扭过头回答轻衣:“风歌的柳叶弓刃坏了,我得给她造把新的,此前阿爷的弓刃的变形机巧,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些落后了,这兵器似乎也有变形之法,故此,想研究看看。”

    “可这……”

    “造好了没啊,快让我耍耍!”二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用上裴光庭给造的新装备,自那兵器打出形后就一直两眼放光。

    “快好了,最后还要修个形。”

    见那铸铁之事即将收尾,轻衣也便不多作打扰,而且,如果说天下有人能解此兵器奥秘者,那也只有他裴光庭能办得到,他既已知道这兵器的能耐,应该有些分寸。

    “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啊。”,李森牙看出了轻衣脸色中的难言之隐,见裴光庭即将收工,也便收手工具,坐到轻衣身旁,“是与你在吐蕃高原上的见闻有关吗?”

    【兴西侯府】

    澹台全颖正在匆忙收拾物什,准备趁夜色离开侯府。

    “你果真要走?”柳氏一旁流着泪质问。

    “不走?难道等死吗?”似在这句质问声之前,澹台全颖已经解释过无数遍自己的动机,此刻柳氏再问,他的语气已然有了些怒气。

    “你走了,我怎么办……”柳氏也是有苦说不出。

    “你是侯府夫人,再怎么出格,武知齐也不会弄死你,可我只是一个外人,顶天算个保镖,你想那武延寿跟他多年,也不是被断手逐府,我这只是个半途归顺的雇佣兵,不脑袋就谢天谢地了。”

    “可……”

    “我说,你可莫要在胡搅蛮缠,你说的活我并不是没有做,谁知半路杀出个功力如此高深的外来剑客,偏偏就在这个点来找侯爷,偏偏就在这个点替宋璟那小子挡剑,估计啊,侯爷心底里早有谋划,咱俩那点心思,他估计看得一清二楚。”澹台全颖解释道。

    “啊!?”

    “他到现在还未清算我,估摸着就是让我自行了结孽缘,我此刻再不走,再也意识不到他的暗示,到时候他亲自下手赶人,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言谈间,行囊收拾完毕,澹台全颖准备翻窗而去。

    柳氏出自女人与异性离别前的依偎本能,一把手保住了澹台全颖:“你这便离去,奴可爱怎办才好?况且,真若你所说,武郎他早已知晓你我之事,待你出了侯府也未见得就放过于你,倒不如你依旧留下,我俩同生共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一定保你无事!”

    澹台全颖早就对这个女人没了耐性,一把手撒开她的搂抱,借力将其推到地上:“你护我?你如何护我?是有通天的本领,还是说这侯府上上下下皆以你为尊?”

    柳氏此刻早已泣不成声。

    “我与你也算是有些往日情愫,也便就此劝你一句,今后不要再以侯府夫人自居了,在武知齐眼里,你就是连个小妾都不如的丫鬟。”

    说罢,硬着月色,澹台全颖跳窗翻墙,离开了侯府,只留下了满脸潸然泪,不知为何生的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