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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梦境

    秋凤梧不曾想那些被自己埋葬在心底的悲痛记忆,在此时一股脑儿涌现了出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抖,肉在被人撕裂。

    曾以为他们逝去的岁月里,时间褪去了自己的苦痛。

    可是到头来他才知道,一切只是自己不愿相信结果的执念。

    是自己的不愿面对,不愿相信,才将这些记忆掩盖了下去。

    痛苦能使人清醒,人活着就痛苦,那本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

    秋凤梧不想让他们离自己而去,他宁愿站在他们身前的那个人是自己……

    秋凤梧原本坚强无比的心此刻在痛苦抽泣,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能曾经年少时的他并不知道,有些乐章,一旦开始,唱得就是曲终人散。

    从他身体中流淌着极为罕见的血液开始,他的生命便不再由自己做主了。

    孔雀翎的消失,亲人好友的故去,虚妄之门的开启……

    让他的命更加沉重起来,这早已并不是他自己的命了。

    ……

    从痛不欲生中剥离出一丝理智后,秋凤梧感觉到自己的神智在逐渐清醒过来。

    他隐约间听到有脚镣手铐的声音从远处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穿过灰暗的世界,来到这片猩红,离他越来越近了。

    秋凤梧迷离的双眼迷糊中看到一位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模样的东西,随着脚镣声向自己走来。

    不知他是人是鬼,只见头上的帽子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

    “白无常——谢必安。”

    来者正是传说中地府的执法者,白无常。

    听闻他专门负责吸取男人的阴魂,散去女人的阴魄。

    他努力的睁着快要合上的双眼,透过一丝缝隙想要寻找什么。

    这就是人之将死的景象吗?

    之前看到的那些故去的亲人好友,是要来找自己了吗?

    就连白无常也来了……

    另一处的手铐声也越来越响亮,只见一位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的怪物出现。

    帽子上写有“天下太平”四字的男子从另一边出现了。

    他就是黑无常——范无救。

    吸收女子的阳魂,散去男子的阳魄是他的司职。

    秋凤梧目睹神祇黑白无常,作为地府最有名的鬼差,他们此刻正拿着手执脚镣手铐,兴高采烈地赶来此处。

    这是要缉拿他的魂魄吗?

    是不是还要审判自己一生的功过善恶?

    他想赶在黑白无常抓走自己之前回首人生,可叹可悲。

    自己的这一生,短短不过二十载,却有着极为传奇的经历。

    他的前十二年,出生后便生活在牢狱中,说是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十三岁被遣送到各大门派修炼。

    十五岁游走世间,除却不平。

    二十岁,爆发终极之乱,战火纷飞,江湖分崩,朝野动荡,孔雀山庄被屠……

    秋凤梧身前几仗不到的黑白无常互相对视一眼,桀桀的肆意狂笑,一点也不给他这个将死之人情面。

    他那迷糊的双眼之外,是黑白无常向自己走来的亢奋身影。

    他还不想死,他还有许多事未做,他答应过那些人要活下去,他还要回去!

    轰的一声,只见秋凤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捡起铁剑凌然挥出,黑白无常的身影瞬间消散不见。

    血色和灰暗交相融合的地方,是数不清的牛头马面、魑魅魍魉们。

    他们正身着铠甲步步紧逼而来。

    “幻境?!”

    清醒后的他迅速一个转身向后退去一仗有余,拉开自己同眼前这些怪物的距离。

    梦中梦,一切都是这些鬼怪们的阴招。

    一位晃着两条大白长腿的女妖扶了扶缠在手臂上的衣物,故作矜持。

    她紫色的眼眸俯身不满地瞪了眼清醒过来的路无尘,带着胸前的隆起跌宕起伏,摇摇晃晃离去。

    鬼怪们本要让路无尘在女妖阿珂布下的梦境中死去,如今没能得逞他们很是恼怒。

    秋凤梧虽然年少,但他的眼眸中已是光华自蕴,眼落星辰,埋藏着无数故事。

    他的眼神纯净得如同戈壁滩上无尽的苍穹。

    在进入虚妄之城的这二十多天里,他手中沾染了许多生死因果。

    那些人,都是来自其他世界其他岁月中的人物。

    在鬼怪们变着花样的手段折磨下,这些进城者为了活下去,之前很早就展开了厮杀和算计。

    要么他们杀了自己,要么自己杀了他们……

    秋凤梧发现眼前这些不死不灭的鬼怪,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想必他之前陷入双重幻境,也是出自那女妖之手。

    这些鬼怪作为虚妄之城的主人秋凤梧只有杀到他们不敢阻拦自己为止,那时兴许才会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可能。

    等他活着走出城后,也就有资格要求那两位神秘人兑现进城之前的约定。

    想到此处,他后脚蹬地,拎着破铁剑划过,直面身前数不清的鬼怪。

    砰砰的铿锵声此起彼伏,生出的霹雳火花一幕接着一幕。

    ……

    城中另一条巷子里,同金丽娜走散的任谣,正靠在墙上打着呼噜,酣畅淋漓的熟睡着。

    突然,他缓缓的抬起了头,风微微掠过了他清秀的脸颊,嘴边带着一缕狂傲的笑容。

    刘海下掩盖的眼眸散发出猩红与幽蓝好像诉说着他的放荡不羁,随后合上眼胡乱言语。

    “爸爸?”

    任谣收起了凶狠与冷冽的神色,望着正在绿莹莹的草坪上哭泣的黑衣男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飞奔过去想要将男人抱住,自己实在是太想了他了。

    可是即便穿过父亲的身体,任谣也没能碰到他一根手指头。

    察觉到异常的他捂着嘴,眼中的泪水不断的打转。

    他这才看清父亲怀里抱着的是一古楠木的盒子,盒子上贴着他的照片。

    他的骨灰盒?这是他的祭日?

    父亲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疼爱他,就连装骨灰的盒子用的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广场上熙熙嚷嚷的人群都是他们家的亲朋好友,还有几个自己的战友死党。

    他心中的那份喜悦还来不及品味,脸上的笑容好似随着短暂的云霞一起消逝。

    看他们个个悲哀伤感的的样子,任谣慌了。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一去不复返。

    怎么就成他的葬礼了呢?

    这些人,曾经不都是去世了吗?

    为何他们活着,而给自己送别?

    令任谣瞠目结舌的是,他哥抱着自己之前留下的遗物走了过来。

    在大庭广众之前一件件拿了出来。

    “哥,不要……!”

    这些,是任谣生前留给自己最亲近的人,是自己对他们深深的爱之记载。

    可是自己并未曾死去啊,怎么会被他们拿出来呢?那里边可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任谣慌了,冲上去想要阻拦大哥,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们没有丝毫反应。

    任谣的大哥将怀中的遗物一件件拿出来,都是些信件,他准备按照其上的署名物归原主。

    第一件是一个灰色的信封,那是任谣留给自己二叔的信。

    “二叔,你闲来没事的时候,别再偷摸去咱家老宅弄堂的那个小发廊了。

    那里不安全,而且对身体也不好。让我二娘知道她会生气的。”

    正哭得稀里哗啦的二叔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没敢看旁边一副要吃了自己模样的老婆,心中好好感谢了如此孝顺的侄子。

    二叔汗颜地捂脸指着任谣的骨灰盒欣慰道:“咋家任谣就是个好孩子啊,临走之前还不忘关心我们这些长辈,大家都记着别去那弄堂啊,不卫生……”

    “大舅,我妹上高中找了个男朋友,听说之前是在你上班的地带收保护费的。

    你得多帮她参谋参谋,她还小,不太会分别坏人。我觉得那小子不是什么善茬。”

    “嚓……!”

    一米九高的中年男子阴沉着脸回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爸,你听他胡说。您也不想您是干什么的?您是治安员啊!您办公的场所怎么敢有人收保护费呢?”

    “对啊,我是治安员!”

    觉得女儿的话还是有些道理,自觉差点上当的男人脸色逐渐回暖,可他转瞬一想不对劲啊。

    自己是负责牢狱治安管理的。

    自己上班的地方不就是监牢吗?

    那里收保护费的不就是在里边当过大哥的那个痞帅痞帅的小子吗?

    当时自己没对他客气,结果那小年轻把自己大哥全供了出来。

    然后便谄媚的服软,想改过自新,还和自己打听到他有个女儿读高中……

    男人懊悔莫急,他大意了,一不留神家被偷了……

    “表哥,我知道你喜欢钱伯伯女儿小云姐很久了。

    你上次偷来的黑丝还在我那呢。忘还你了,不好意思,爱你的表弟。”

    “钱伯伯,您听我说,没有这回事,绝对没有这回事!任谣这小子肯定是自己偷偷买了条,贼赃家伙给我……”

    任谣你个王八蛋!

    “那……好像真是我之前丢的那条丝袜……”

    钱德身旁的一位高挑美女指着任谣老哥手里的那条丝袜,确认了。

    ……